決明依稀記得小時候母親一起生活的場景。


    母親的模樣有些模糊,卻總是模模糊糊的和孟婆的臉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親母,哪個是養母。


    夢裏,母親和孟婆都會出現,叫決明傻傻分不清楚;唯一的不同是,母親總是歡愉的喜笑顏開,縱使生活再艱難,也總能找到樂趣。


    那時候父親賜給母親的房子不過十幾步大小,冬冷夏熱,有時候一旦雨下的大了一些,還時常漏雨。母親卻總說那叮叮咚咚的雨聲,就像一曲美妙的樂章。


    決明不懂,那冰冷的雨水,如何能譜成曲,就像母親被放逐在這樣一個破房子裏,如何能依舊對父親死心塌地。


    同樣的對雨有多討厭,就對父親有多恨。


    決明的母親妖力很低,生育孩子的時候又沒做好月子,遇見危險連自保都是勉勉強強,還得花上精力照顧兒子。


    所以母親總是病著的,偶爾會咳嗽,偶爾會心絞痛,偶爾又會臥病在床。


    母親總是教著決明做一些木雕。雖說她不怎麽會妖術,也從來沒有天分,但卻能將一塊塊的木頭雕的惟妙惟肖、巧奪天工,讓決明孤寂的童年多了很多的無言的玩伴。


    那把火出現的時候毫無征兆,那是父親妃子的怒火,是父親對妃子的縱容。所以,小木屋毀了,木雕毀了,母親病的也愈發重了。


    那些母親心心念念的木雕,那些決明最好的玩伴,倒成了大火裏助力的燃料。


    火災過後不久,母親便離世了。


    那段日子,最灰暗也最痛苦。母親什麽都沒有給他留,所有的所有,都隨著那火去了,就像決明心,也隨之去了。


    冥界的鬼族妖族都極難受孕,生了唯一的皇子的母親沒有母憑子貴,反而更佳備受欺淩,最後被無後的其他妃子殘害死。


    直到母親去世,連個名分都沒有,母親沒有名分,孩子沒有身份。


    無父無母的野孩子,連宮裏的下人都喜欺他。和他同齡的下人,總是把他打的鼻青臉腫;成年的下人總是把他的膳食吃掉,把一些嗖飯嗖菜替換給他。


    他隱忍了許久,終於在一個晚上,殺掉了一個侮辱過他母親的下人。


    虎父無犬子。


    蟄伏、觀察了數個日日夜夜,動手的時候那人連叫也沒叫出聲音,一擊斃命,就那樣在睡夢中,走了。


    反觀這些下人,明知是他做的,卻沒有絲毫的害怕,不止是繼續辱他欺他,更是想方設法的跑到父親那裏去告狀。


    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堂堂冥族太子被送到了鬼族孟婆的手裏,連住在紫荊宮的資格也沒有了。


    再回來紫荊宮,決明已經是這裏的主人,那些曾經欺辱他的下人早已經消失不見,那些記憶裏的故事也都消散如煙。


    他和母親的小木屋不知道被誰重建。但是裏麵的人、物,卻再也回不來,那些母親的溫暖,也被風吹散在風中。


    為此,他花了一年的時間,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的親自設計,幾乎沒有動用什麽妖術,把這個行宮建造了起來。


    母親的小木屋,保留在行宮裏的一角。


    想著以後有了妻子,把這個行宮交給她,讓她起個名字;想著以後有了孩子,到小木屋裏教他木雕;想著把曾經母親身為一個女人沒有得到的,都給自己的女人,給自己唯一的真正深愛的女人。


    隻是他尋尋覓覓那人卻一直不出現。


    為了等待自己的愛人,他一直未選妃,縱使需要花天酒地來排遣寂寞,卻也隻談欲望,因為他害怕讓無辜的女人承受母親的痛、無辜的孩子承受自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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