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屋子實在不怎麽樣,一盤土炕就占據一半地方,再擺一張木桌,因為桌沿抵住炕,等於半個炕能坐人,謝運往炕上一坐,隻能再坐下來一個主人。


    因為那桌子的四麵,一麵抵炕,一麵抵牆,一麵朝外,一麵是炕的對麵那裏,擺一把椅子,能坐下一個主人。


    昏暗陰沉自不用說。


    曾學書讓了讓:“寶蓮是大功臣,你坐下吧。”


    曾寶蓮看著心酸,她往西疆的路上也沒有住這麽差過,聞言,欠身道:“家裏大伯作主,請陪世子,我往父母親那屋裏坐。”


    “是啊,你父母親天天想著你,你去吧,那屋裏冷,家裏的,”曾學書後麵一句是對妻子邢氏說的:“把你的私房錢拿出來,窯裏弄點火炭,世子麵前放一個,寶蓮那裏放一個。”


    邢氏答應著,夫妻兩個一個拉,一個推,把木桌拿開,牆上有個小洞漏出來,銀子估計放在那裏。


    曾寶蓮絲毫不覺得難堪,她還是覺得傷痛,挽住邢氏的手臂:“不用火炭,這裏.....世子怎麽能久坐?”


    謝運挑一挑眉,這話不好吧,誰更嬌嫩難道還用說嗎?世子可是騎馬衝雪來的,馬車裏坐的是誰難道你自己不清楚。


    好在白芍也過來,笑道:“不用火炭,這裏....少夫人怎麽能久坐?”


    隻這麽平淡的一句關切話,曾家人聽到一起涕淚雙流,都覺得寶蓮總算拚出來了,可憐她主仆隻有三個人,還老的老小的小,就去西疆那大老遠的地方。


    這是她應該修成的正果。


    “嗚.....”


    女眷們壓抑不住,嗚咽聲悄悄而出。


    女的哭也就罷了,女眷總是眼淚多,曾家三個爺們,曾學書在屋裏,曾聞書曾有書一個屋門那裏,一個屋門外麵,哭得稀裏嘩啦,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謝運聽聽是夠淒慘的,本來他想問問曾家在這裏有沒有吃苦,趁著自己在這裏,能找回來就找回來,現在他不想再聽,如果哪句話問的不對,曾家會不會哭到明天早上。


    他站起來,挺拔的身子突兀感的在屋裏,在視野裏的房屋幾乎要讓他撐破。


    自己都看到,這屋裏更沒法呆的才是,謝運道:“我看過了,沒什麽可看的,勤煙,手續辦好沒有?”


    “回爺,全都辦好。”


    “見過世子爺,您這就可以帶人走。”看守這裏的官吏也來巴結,堆出滿麵的笑。


    謝運對他隨意的看看,對曾學書拱手:“大伯,請,咱們回家去了。”


    “哎,這敢情好。”


    曾學書高興的小孩子一樣,渾然忘記他已經無家可歸,更想不到問問曾家舊宅,他隻知道世子說讓回家,就有家可回。


    他和邢氏忙活開來,舊衣裳布頭子都要帶走,而且布頭子抖開來收拾,屋裏隱隱的飄灰塵。


    跟來的兩個媽媽輕推白芍和杜貞:“這裏不能站著。”


    白芍和杜貞扶起曾寶蓮:“少夫人,咱們先回車裏。”


    曾寶蓮坐不到家中長輩們在,她一個人在馬車裏暖和,就對父母親看去,謝運見到,沉聲吩咐:“你去,這裏有我。”


    曾三奶奶笑得合不攏嘴:“你去你去,我們很快就來。”


    邢氏也忽然想到,鎮西侯給侍候的人,是他們看重寶蓮,曾家要跟上,寶蓮才不會被鎮西侯府的人笑話。


    “小鶯呢,別幫著你老子娘忙活,他們自己會收拾,你趕緊去侍候。”


    小鶯忙忙的也去了。


    這裏,勤煙請謝運出來,屋外麵也比屋裏麵揚灰塵的地方好,官吏再三的巴結,請世子到他屋裏坐坐。


    謝運還沒有考慮好去不去。


    主要他是外官,為嶽家抱不平是一回事情,借機結交外官如果是個官職高的也罷了,不白擔猜忌的虛名,這看守的小吏認識起來,可有什麽意思?


    曾家三房已收拾好出來。


    他們的東西簡薄,又不肯讓世子等,主仆也歸心似箭,願意在這種地方耽擱,當然早走早了。


    官吏遺憾的目送他們,白芍把怎麽安置曾家告訴曾寶蓮:“咱們的行李馬車上還有空,年老體弱的擠在車裏,護院們的馬帶上一個,這就全有了。”


    曾寶蓮神思恍惚,她如何辦才好,簡陋的房屋裏光鮮的世子,這怎麽看也不成啊。


    如果說矯情些,她可是千裏萬裏請來的援助;如果說心安理得的接受,她自知家世不配人物不配,成親以後真會過得情投意合?


    她就這麽想著,直到晚上投宿的地方到了。


    手下有人好辦事,這客棧是早早定下來,不但熱水熱茶棉被褥足夠,而且還有新置辦的幾身衣裳分別給曾家主仆。


    曾寶蓮這一夜和母親睡,本想分享一下心裏話,曾三奶奶睡下來,說的都是世子怎麽怎麽好,人物又俊俏待人又和氣,這是祖上積攢下來的功德,你寶蓮趕上的福分,曾寶蓮無端的悶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曾家沒錢耗油燈,養成的習慣,三奶奶把蠟燭吹滅,勞累吃苦好幾個月,熱水澡一洗疲累浮出,三奶奶很快睡著,曾寶蓮望著窗戶外的雪光,那一點的白好似曾家絕望中的希望,而她苦苦尋來這希望,可不能因為孩子氣而打斷。


    好吧,她的想法自己揣著。


    .....


    “放屁!老爺我掏錢買回來的宅院,三個月裏也修整了,也粉刷了,他曾家的案子說一聲重審,就得讓老爺我讓出去.....”


    吳財主急的結巴:“憑憑憑.....憑什麽!”


    別人在背後喊他吳皇親,曾家敗落惹不起他,也以為他是吳皇親。


    其實是吳財主的一個遠房親戚在宮裏當宮女,據說現在貴妃的宮裏侍候,貴妃邀寵時常用宮女,吳皇親這個名稱就這麽吹出來。


    吳財主當初買曾家宅院時,本打算送給貴妃的娘家,所以今年他宅院院重新到手,先是修整再就粉刷,本打算開年以後就送出去,卻沒有想到曾家栽跟頭是快的,翻身也一樣的快,他還沒有挑好宅院裏美貌丫頭呢,曾家已著人三番五次的索要宅院。


    如果來的是曾家的人,吳皇親還能不放心上,一頓棍棒打出去就是,外麵現在半夜裏也守著等他回話的兩個人,七八個家人動手不輸,七八張嘴吵架不輸,稱得上拳腳犀利嘴巴毒辣,聲聲問吳皇親霸占曾家宅院用的什麽手段,讓他說的清道的明,就緩他兩天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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