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間我才知道,方才那位女掌櫃曾是我母妃的閨中侍女。名叫雲岫。母妃嫁進燕王府之際,就著一份喜氣,自己用體己的私房錢為她贖了賣身契。


    雲岫雖然恢複了自由身,可是一直都沒有婚配。再後來,母妃與外婆共同出資開了那家碧雲閣首飾鋪和這間名為醉仙居的酒樓。由於兩人一個是親王側妃,一個是國公命府,定然是不適合親自出麵經營打理,就想到了雲岫。於是就花了重金請她來經營。這些年,雲岫不負所托,將兩莊生意都打理地井井有條。


    我不由地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肅然起敬。也十分嘴甜地稱她一聲雲岫姑姑。


    中午,我與外婆和雲岫一道在醉仙居用了午膳。鹽水鴨,糖醋排骨,炸豆腐等等金陵特色菜都十分可口。我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一個女人用自己一雙纖巧的雙手創造出令人賞心的事物,又能夠賺得自己的生活所需是一件何其有趣,也有意義的事情。


    飯畢,我與外婆一道回了燕王府,我沉思良久。我生在皇家,可以說是加無可加的富貴了,但終究還是依靠家中父兄的。外婆見我不語,拍了拍我的手道:“外婆沒騙你吧,說過,下半輩子不靠你爹,也能保你們衣食無憂過好日子。咱們做女人哪,隻要是有心,怎麽樣也能給自己掙紮出一番光景來。”外婆語罷,我為她的話感歎良久,內心更是深深地認同。


    人生一世,原本就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不認命,命便奈何不得你。


    回到燕王府,我與外婆便各自回房休息,我在金陵的閨房要經過一道曲折的回廊。在回廊的盡頭,赫然屹立這一個頎長的身影,他仿佛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我並不意外,從小到大,他都是出其不意地就出現在我麵前。我逛了一上午有些累了,此時情緒著實也不高,我實在沒有心情和他去逗嘴皮子。“九江哥哥。”我隻漫不經心地叫了他一聲,就想自顧自地去休息。我與他熟絡地如同親兄妹,他因著與我的關係,與父王的關係。這燕王府等於也是他的半個家。我想他也不會因為我這小小的怠慢感到局促和尷尬。可誰知道,他竟然一伸手攔住了我的路。我訝異地停住腳步,狐疑地看向他。“你可真的想好了?”李景隆這麽聽起來沒頭沒腦地一句話,我卻知道他語中所指。看來父王把那日我在官船上對遠清的態度都告訴了他。我卻還是裝著傻。“什麽想好不想好的,我現在累了,要歇午覺,什麽也想不好。”我的話語依舊漫不經心。


    李景隆見我如此,微有怒意。“你這個消極冷怠的臭丫頭,根本就不值得人對你好。這些年遠清為了讓他自己能夠配得上你費了多少心力。表叔又因為你們的是花了多少心血。你這些都不知道的嗎。”我怎會不知道。遠清與我本身就是天南海北的兩個人。好不容易衝破了距離的種種阻礙相遇了。這些年,橫在我們之間的身份懸殊,他也在努力地一點點消除。可以說,我與他的每一分希望都是他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而父王也不消多說,遠清這樣的身份,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與我兩小無猜,必然也是得他默許。從一開始,父王也不單純隻把遠清當作一個他扶植的親兵來培養的,這個我一早就知道。


    “你倒是一句話,輕描淡寫地把自己撇個幹淨,把別人的感情置於何地?請你回去好好的想一想。你夠不夠資格做別人心裏的那個人。”


    我不像往常一樣與他爭嘴饒舌,因為他一句話打中了我的要害,我感到嘴邊鹹鹹的,原來不知何時兩行清淚順流而下。李景隆見狀驀然許久,他一向見不得我哭的。他歎了口氣,拿出一方絹帕替我拭淚“好了,我哪裏是要你哭呢?你要是那種能聽媒妁之言,抬進別人家就能跟人過日子的人,四表叔又何必把遠清一個素不相幹的窮小子,當作半個兒子來養。還不都是看你喜歡嗎?我們都知道,隻有你喜歡,也真心喜歡你的人,才能讓你過的好。”


    我擦幹了眼淚,忽然意外地發現,最近我的眼淚越來越多了。少頃,我平複了下來。“聽說後日要皇爺爺舉辦馬球比賽,蒙古世子會去的嗎?”“會的”。我點了點頭“那我們先去會會他再說。”李景隆見此,欣慰一笑,他知道,我這是開始在為自己的幸福爭取了。


    回到房中時,見蕊依迎了上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姐姐回來了。”我兀地想到她一個人睡覺怕黑這回事,回來之後我隻顧著自己難受,忘了這回事。我忙道:“可是一個人住不慣?要不晚上還是來跟我一起睡?”蕊依淺笑道:“和姐姐睡當然好,可是我來找姐姐是為著別的事。”我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姐姐,你可是和曹國公要好?”蕊依所說的要好,自然指的不是尋常的關係要好,我明白她的意思。更知道她是替人來問的。早在北平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隻要有沐昕在的地方,總有一道眼光沾在我身上一般。而我除了裝作看不懂,好像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既然別人有意來探個究竟,我自然應該給人一個明確的答案,不能不明不白地吊著別人,他誤會我和李景隆我也不覺得奇怪。最初,連了解前因後果和個中緣由的外婆和父王都會有各種揣測,何況完全不知前事的沐昕兄妹。我不能把和遠清的事說出來,因為尚未定音,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害死了他。我也不想和蕊依說太多,因為知道的多,就意味著背負的多。


    這時候我也隻能對不起李景隆,那拿他當個擋箭牌了。“是啊,我與他自小就要好,與別人的情分自是不同些。”我這句話說的模棱兩可,關鍵看聽的人怎麽理解。而蕊依顯然是理解成了她想的意思,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是眼中有隱隱地失落。嘴上說道:“姐姐,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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