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大姐趕到東園廂房時,裏麵的情況如我所料,已然是亂作一團。父王守在門口看似鎮靜,可是我們都能看得出來他眼中的焦灼還有一份見所未見的恐懼。


    大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屋裏闖去,一邊還叫著“楨兒,我要看楨兒。”父王將她拉住“玉英,這時候你要冷靜,不要影響戴老救治。”


    玉英稍稍平靜下來,可能因為剛才走地太急,出氣大過進氣,我這時隻能拍拍她的背,來安撫她。


    隨行的奶娘一直跪倒在地,嘴裏一直在念叨著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還一邊用手扇著自己的臉。我嫌她聒噪,心下覺得很是不耐煩。忙打斷了她:“行了,等小少爺醒過來你再死不遲。你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看的孩子,好端端地怎麽會落水?”隻見奶娘停了手,嗚嗚咽咽地說:“小少爺到了新鮮地方,跑的歡,一溜煙就不見人影,等奴才追著人的時候就見他在水裏撲騰撲騰了。”這個解釋也足夠讓人光火,聽他的意思是怪楨兒亂跑,而不是她自己沒看好孩子。我一看大姐,她半倚著門框,嘩嘩地流著眼淚。一心隻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似乎是沒有心思去責難人。


    在眾人焦灼的等待中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我中途招呼了子衿去裏頭幫襯著,約麽進去了小半個時辰,她跳脫著輕巧地步子跑了出來,喜道:“王爺,二位郡主,小少爺醒了。”


    大姐久久提著的一口氣一瞬間咽到了肚子裏,雙腿一軟跌坐在了門檻上。我攙起她進了屋子,看見楨兒已經醒了過來,許是受了驚嚇,一雙大眼睛也有些呆滯。頭上已經包好了紗布,傷口上滲出的血漬將紗布染紅了一塊。大姐見了兒子一個小小的人兒傷成這樣又失魂落魄地樣子,自是心疼地泣不成聲。


    我看了袁楨一眼,便向在一旁的戴思恭擬藥方的戴思恭問起袁楨的傷勢。戴思恭告知傷勢是皮外傷,傷的也不深不打緊,隻是喝了些冷水,加之受了些驚嚇。吃些祛風驅寒的藥物就無大礙了,隻是這寒冬臘月要留神保暖,不能再受風寒。


    眾人聞言鬆了一口氣。大姐自是不願意離開兒子半步。我本想著要陪她守著。可子衿扯了我一下,對我使了個眼色,像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對我說。


    我隨她走到外間,到無人寂靜之處才問她“怎麽了?”子衿無話,隻是對我攤開了手掌。她的手心裏赫然放著一串珠絡,一看便是高燧的東西,那是我前些天給他打的。我心中大大的存疑“這是高燧的隨身東西,怎麽會到你的手裏?”子衿猶疑了片刻方才說:“奴婢小時候也有同伴落水,救上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都會給他們搓手腳,説是保持血脈暢通,今日楨兒小少爺被救起來的時候,奴婢也在,就想著也給他搓搓手腳,無意中發現了他手裏攥著這串珠絡。郡主,上麵的珠子就是普通的和田玉,這府裏到處都是,也沒什麽稀罕的,可上麵這結的打法,一看就是您的手藝。”


    子衿將一番話說的點到為止,她是個聰明人。可此時我的心就像時是被人放進了一隻受了驚的兔子,要飛速地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我努力讓自己不慌亂,還是顫抖著聲音問子衿“這東西有旁人看見嗎?”子衿搖搖頭“當時大家都亂作一團,慌裏慌張地要救小少爺,都不曾留意,郡主放心吧。”我稍稍放心,正好叮囑子衿要把嘴管嚴。子衿就篤定地說“這件事,奴婢會守口如瓶的。如果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奴婢便提頭來見郡主。”我對她處事作風,自是放心。這個時候,真正讓我心憂的是高燧。我手裏緊緊攥著珠絡,心裏就像是罩了一卷蠶蛹,千絲萬縷,萬般地不得頭緒。


    我想了想,叫子衿把高燧叫帶我房中來,無論如何,我需要他能給我一個解釋。我心裏也在一遍遍告訴自己,我的弟弟行得穩,坐得正,不會錯注意,做出這樣的事情。


    高燧是晚飯十分來的,我與他還有外婆在一起用晚膳,我先是未露聲色,像往常一樣給他布菜,說著一些話無關緊要的話。


    為了證實猜想,我拐了個灣問他。“燧兒,下午天氣這麽好,你就一直呆在房裏看書嗎?”高燧答地不假思索“是啊,這都年下了,等父王閑下來就要查問功課。到時候我總不能輸給大哥二哥。”我抬眼端詳了他許久,竟然是麵不改色,他既然有意隱瞞去過花園的事,十有八九實在遮掩什麽。我心底也被一盆涼水澆涼了大半。


    我竭力維持著神色平靜,一頓飯也吃地味同嚼蠟。待到飯畢,把外婆送回房中,高燧也說要回屋去看書,被我一聲叫住。他有些警覺地樣子,像是也感覺到了有什麽事。我將那串珠絡子丟到桌上。高燧一看,臉色瞬間青紫,隨即又擠出一個比哭還勉強的笑容“找了半天沒找著,原來姐姐撿著了,我一定好好收著。不會糟蹋你的心意的。”我幽幽地望著高燧“弟弟,你糟蹋姐姐的心意不要緊,你別壞了你自己的心腸才好呢。”高燧此時已經心虛到了極點,說話已然沒有了底氣。“姐姐說什麽呢,我不過是馬虎大意,怎麽就是壞了心腸這麽嚴重了。”我見他這時候還在狡辯,全然不珍惜給他的機會,心裏已是怒極。我拿起珠絡定在他眼前“你仔細看著,當初給你打珠絡,選的是最好的絲線,為的就是防止它老化斷裂。你可以看看,這斷口可有虛化老化的痕跡?”


    高燧剛才強撐的氣焰,已經滅去了一大半兒。“既然不老化,那就這能是被人扯斷的了。這東西在袁楨的手裏,自然會是他吧。那就不是說你一個下午都呆在書房裏看書嗎?怎麽會被在花園裏玩耍的袁楨扯壞了珠絡子呢?”我不再壓抑怒氣,最後兩問猶為疾言厲色。我這是第一次對高燧發了脾氣。看他啞口無言的樣子,已經無需我再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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