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天,依然平靜無事。我們隨著下三院的弟子吃飯、練武,四處打探消息,卻依然毫無所獲。孫昭依舊在請假,雖說他身子已經大好了,但因現在臨江館掌門不在門內,他也賴得出去表現,索性一直躺到掌門回來再說。


    到了晚上,我有點忍不住了,悄悄將平夕照拉到一邊道:“平師兄——”


    平夕照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行,你這麽叫我被人聽到了會露餡的。”


    我額頭青筋一跳:“可現在又沒別人。”


    “謹防隔牆有耳。”


    “……哥。”


    平夕照微笑了起來,“什麽事?”


    “哥,我們這麽一直等下去不行啊。”我急道,“李大哥被帶走那麽長時間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我們來到這兒不是為了跟著他們強身健體的吧?總要做點什麽吧?萬一樓台月他——”


    平夕照微微一笑:“你不是最信任樓台月嗎?”


    我囁嚅了一下,說不出話來。自從知道了樓台月便是常喜外,我便十分篤定他不會有什麽壞心眼。但人都有疑心,縱是和樓台月相識了那麽久的李祿,也還一口咬定樓台月是為了榮華拋棄兄弟之輩,我此時也難免心有不安。


    萬一樓台月使的是一出調虎離山之計,把我們拐到這裏來,卻沒按什麽好心呢?


    我一邊告訴自己耐點心,一邊又被各種猜忌折磨得輾轉反側。短短一日,頭發都掉了不少。


    平夕照淺笑著搖搖頭,淡淡道:“樓台月既引我們到此處,後續必有安排……不過嘛,我們也不必任他擺布。你可有什麽打算?”


    我思琢道:“要說我有什麽想探查的,應該便是那旁三院和關押李大哥的地方了。隻是不知臨江館的地牢在哪裏,所以可能先去旁三院看看更為便捷些。”


    平夕照頷首:“那便今晚落暮。”


    晚上回到下三院中,我和平夕照便靜靜地在屋中等待,打算等羅孫二人入睡後,再假裝起夜從屋裏潛出去。


    孫昭倒是如往常一樣,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羅楨抱著澡盆哼著小曲出去了片刻,不一會兒一臉水氣地回來了。他看我們二人工工整整地坐在床上,不禁一愣,問道:“你、你們這就要睡了麽?”


    我頓時有點警惕:“怎麽了?”


    他一臉尷尬,掩鼻道:“那個——咱們都是同寢的師兄弟,我也就說了……不知道黔南那邊是怎樣的,但咱們這出了院子就有浴堂啊,還有胰子和香片。咱們白日裏都練功都出了一身汗,這個——不洗洗——睡覺不難受嗎?”


    我臉頓時漲紅。被人指著鼻子說不愛幹淨還能不尷尬嗎?但這小子怎如此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還能不知道外麵就有浴堂?但我一個女的,怎麽和一群男人共浴?


    說來我也是鬱悶。本來想著就算是女扮男裝潛進來,每個三五天任務結束,就可以出去了,身上髒了忍忍也就完了。誰想到這日子過得飛快,半點進展都沒有,我反而每日裏在大太陽底下打拳踢腿弄得一身臭汗,晚上被子再一捂估計明兒早上能一股豆豉味。


    也不知道那平夕照怎麽做到的,明明大家都一身臭汗、氣喘籲籲,他卻每日裏還是仿若底線下凡般怡然自得,身上還帶著那華貴的熏香味道。


    我自然不會傻到冒著危險跑到浴堂洗澡。那些女扮男裝跑到男浴洗澡、結果被當場抓住認出身份的橋段,都是戲文裏才有的事兒。此時在羅楨又是糾結又是嫌棄的目光中,我隻好硬著頭皮道:“我、我怕水。不洗了。”


    羅楨頓時整個臉都皺起來:“洗澡水,你也怕?”


    “我——”這人怎麽如此多管閑事?


    旁邊的平夕照卻忽的噗嗤一笑。他笑著翻身從床上下來,拎起了一個澡籃子對我說:“走吧,為兄陪你去洗澡。”說罷扭頭對羅楨解釋道,“我這弟弟,從小必須和我一起沐浴。不然便怕水怕得不行。”


    羅楨恍然大悟,隨即又趕緊連連搖頭,喃喃道:“扭曲,扭曲得緊。”


    我紫紅著一張臉跟著平夕照匆匆出屋,口中低聲叫他:“平——哥!哥!”


    平夕照微笑回頭來看我:“羅楨說得也有道理,我們兩日都不曾沐浴了,對同寢之人也是不敬。你放心,到了浴堂,我會看著你的。”


    我無語,這人真把自己當成我的親哥了?


    我倆在廊下無聲對視了片刻,平夕照又是一笑,衝我招了招手無奈道:“逗你呢,怎就當了真?我倆借著沐浴的空當出來,不也是正和計劃?”


    我舒了一口氣,這才匆匆趕上了他的腳步。


    此時夜幕降臨,外麵遊蕩的弟子已然不多,有也隻是三兩結伴、穿著拖鞋從浴堂回來的人。我和平夕照幾乎都不用掩飾什麽,一路光明正大地出了下三院,往外走去。


    旁三院的位置頗為偏僻,雖有左三院和右三院之分,但統共就占了一個院子。我們二人悄無聲息地潛入院內,卻見院子裏統共也就十幾間屋子,唯有一兩個房門內亮著燈,其他都房門緊閉、寂靜無聲。不知為何,這院子裏總彌漫著一股陰森破敗的氣息,讓人心中頗為不安。


    我悄悄來到一間房門前細觀,伸手招呼平夕照,“你來看。”


    平夕照也湊過來,點了點頭。那門上掛著一塊陳舊的木牌,寫的應該是屋內弟子的姓名。然而那木牌上墨色斑駁,連最上方的名字都有些看不清,應是塗了寫、寫了塗的緣故。


    我將木牌挨個看過去,卻在第三間屋子時猛地停了下來。


    卻見那木牌上寫著——“葉昕升”三字。


    我斷不會記錯!那日在林中,持筆的臨江閣弟子念到過這個名字,想來眼前這間屋子就是葉昕升生前的居所了。


    這間屋子裏或許藏著什麽線索也未可知?


    屋內黑著燈,門前的名牌上又沒有改名字,應該還沒人入住。我暗自打定主意,伸手輕輕推了一下門,沒動,應該是被鎖上了。我又繞到西窗下,一推窗戶——果然,窗戶開著。


    我心中一喜,輕輕將窗戶推得更大些,雙手往窗台上一撐正想借力翻入屋內之時卻忽聽——


    “誰?”


    一道鬼魅般的聲音幽幽嘲弄窗戶下冒了出來。我渾身的汗毛頓時從腳後跟一直炸到了頭頂心,頃刻之間盜汗出了三層。身後的平夕照一個箭步上前按住我長大的嘴,才免得我尖叫出聲把整個臨江館的人都招來。


    卻見屋內燭火一閃,如豆的微弱燈芯亮了起來。借著昏黃的燈光,卻見一長發披散的背影映在窗戶紙上,緩緩向我們這邊轉過頭來……我噔噔噔倒退三步,一把死死拽住平夕照的袖子不撒手。


    難道是葉昕升死不瞑目的鬼魂?


    然而窗子被輕輕推開,露出一個披衣散發的年輕人。他麵目柔和,眉眼清雋,最重要的是他的影子正實實在在打在了後麵的牆上……我終於鬆了口氣。


    他手持著一盞油燈看著我們,問道:“你們是誰?有什麽事兒?”


    我啞口無言,隻好反問他:“你又是誰。這不應該是葉昕升的房間麽。”


    他輕輕哦了一聲:“我今日剛搬過來,他們恐怕還沒有改名字。你們找葉昕升麽,他不住這裏了。”


    “你知道葉昕升在哪兒?”


    那年輕人頓了頓,神色間染上幾分徹骨的疲憊倦怠:“走了,死了,沒了。不都是那樣麽。你們趕緊離開,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說罷,抬手就要關窗。


    我張口要叫住他,平夕照卻忽然一步向前,伸手探入窗內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腕。年輕人的手腕一抖,滾燙的燈油差點撒出來,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平夕照盯視著他:“脈象詭異,內氣紊亂。這也就不說了,你內傷外傷受了不少,為何一直拖著不去診治?”


    那年輕人猛地收回了手,慍怒道:“你們究竟是何人?再不走,我要叫人了。”


    平夕照皺眉看著他,正欲追問,卻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喝問:“幹什麽的!”


    我們一回身,卻見門口走過來個臨江館的弟子,像是巡夜路過的樣子,此時正一臉懷疑地看著對峙的我們三人。


    平夕照神色自若得收回手道:“我們倆來送藥的。這就回去了。”


    巡夜弟子一臉狐疑得來回看了看:“送藥?誰讓送的。你嗎?”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內年輕人的身上。


    那年輕人垂下了目光,靜默片刻,終究是輕輕點了點頭。


    巡夜弟子哼了聲,神色頗為鄙薄:“一天到晚的,事兒倒是不少。你們兩個,藥送完了就趕緊走吧,別在這裏耽擱。”


    我們應聲隨著那巡夜弟子走了。離去之時身後傳來關窗的聲音,我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年輕人手撫窗緣正默默得凝望著我們。我們視線相觸的一瞬他調轉了目光,手臂微動,徹底合上了窗戶。


    那巡夜弟子一路嘟嘟囔囔抱怨著將我們領出了旁三院,到院門口時回頭叮囑我們,“你們送完了藥還不趕緊走,在那瞎聊什麽呢?這院子裏陰氣重,知道不知道啊。”


    我心中一動,追問道:“陰氣重?什麽意思?”


    巡夜弟子不耐道:“病死過很多人啊。你到底是不是藥房的弟子,這都不知道?”


    我唯恐多說多錯,也不敢再追問了。那巡夜弟子訓斥完我們正待離開,一轉身卻忽然目光一定,霎時喜笑顏開迎了過去:“哎呀,鄔師兄,您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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