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陰影在延伸,陳大夢沒有停止腳步。他當然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還砸在他的頭上,隻不過,他想知道,最後的答案。


    古墟外的星光已經看不見了,但是指引他方向的陰影,依然比四周的黑暗明顯。


    他心有所持,亦有所期待。更習慣在黑暗中堅持和堅強,砥礪前行,所有的磨難都是恩賜,它不會浪費你的任何付出,有時候即便一無所得,你也會覺得自己的靈魂,又擺渡了一次。


    就這麽一直走,中途沒有出現意料中的凶險和陷阱。


    星光沒了,風也沒了,有的隻是寂靜。


    這種時候最考量心性,大多數時候,許多人會被自己的意誌嚇得退縮回去。畢竟不是誰,都能在暗夜裏大雪紛飛。


    陳大夢默默計算著自己的步數,走了九百步的時候,四周徹底變成黑暗,沒有陰影也沒有了方向。他心裏略微感到安慰的是,黑暗同樣沒帶來恐懼,相反,還很平和,似乎這段路走到了盡頭。


    神念不出身體,外麵也沒有惡念造成威脅,順著印象中陰影消失的方向,陳大夢伸手做杖,向前又邁了一步。


    觸手冰涼,是一堵石牆。


    一同變涼的,還有陳大夢的心。


    因為這堵牆,像一座山那樣厚實。


    他的手向這堵牆的左右兩邊觸摸過去,都是一樣,像是無限延伸,沒有盡頭。


    這條路的盡頭,是個死胡同。走上這條陰影之路,他就觀察過。他是回不去的,因為黑暗吞噬了來時的方向,如果他後退的話,隻能在黑暗中摸索,也許等到一百天過了,他都還在摸索中。


    沒來由的心中閃過一個詞,困獸猶鬥。


    沒錯,現在他就變成了那隻獸。


    鬥肯定是要鬥的,但是不能亂鬥,徒勞的鬥,那樣沒有絲毫意義。


    他明白,既然他能明明白白白從觸摸的感覺上判斷是牆,這也許就是唯一的出路。有牆就會有門,正如任何黑暗,它的盡頭一定是光,一個道理。


    剛想到光,陳大夢馬上醒悟,自己有光啊!


    進入古墟前,他的丹田曾經略微涼了一下,是一滴白光浸透到了丹田。與之一起而來的,還有元神世界裏的一句話。


    “不舍外身,難成神佛;不獻我身,難成道胎。”


    很明顯是修煉口訣,聽著簡單,感覺卻很深奧。聽著怎麽都懂,可修煉卻無從下手。就沒當回事,打算,從古墟出去了,再好好琢磨。


    那滴白光,不能用來照明。可是它的白,豈不正是此時黑的克星。


    病急亂投醫,沒有退路,什麽都要嚐試。


    從陳大夢從自己的丹田拘役出那一滴白光,非液體、非固體、也非氣體,本身也不發光,可是陳大夢實在是無法形容它。


    漆黑裏,陳大夢能感覺到它的白,可它沒有光。


    奇跡總是這樣,那堵牆,見到這滴白光,就像是機關暗道觸碰到了開關。這滴白光自動融入牆壁,一麵斑駁燦爛的瑰麗畫卷,出現在陳大夢的麵前。


    “神京圖”


    沒有標識,見到畫卷,陳大夢的無字天書上就出現三個字。


    畫圖是活的,是神京實景。


    宮殿高聳,錯落有致,遮天蔽日。


    沅水和濟水像雌霓雄虹,掛在神京城牆四周。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閣樓交錯互相環抱,屋角雕獸互相對峙。建築物鱗次櫛比,不知有幾千萬座。


    一座長橋橫臥在沅水上,如龍在臥。樓閣之間築成的通道宏偉氣派,彩色斑斕,如天上的彩虹。


    樓閣隨著地勢高高低低,複複雜雜使人迷糊,辨不清東西方向。


    台上傳來唱歌聲,讓人如沐春光。大殿中的樂舞,舞袖飄拂,如同風雨交加。讓人感到一天之內,一宮之中,竟會有如天氣在變幻不同。


    宮女們用來梳妝的鏡子,明亮如燦星;她們正在梳理的發髻,繚繞如烏雲。


    沅水上浮起一層垢膩,竟是她們潑掉的脂粉水;神京上空雲霧彌漫,卻是她們在焚燒椒蘭香料。隨便一間閣樓,財寶金玉珍奇,堆積得像山一樣。把寶鼎當作鐵鍋,把美玉當作石頭,把黃金當作土塊,把珍珠當作沙石,隨意丟棄,也沒有人覺得可惜。


    幻耶!夢耶!


    而古墟,正是其中的一座宮殿。


    這樣一幅圖,讓陳大夢的心神,差點陷入其中,出不來了。實在是,神京圖太抓眼球,讓他感同身受。


    如何破敗成現在這樣,卻沒有任何提示。


    陳大夢也不知道,這樣一副神京圖,對他有何意義。既不能帶走這幅圖,看一眼除了震撼,就是遺憾。於是,陳大夢打算收回那一滴白光,萬般無奈的在黑暗中摸索著回去,能不能按時出去古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想的雖好,事情往往出人意外。


    他收回那一滴白光的同時,一幅畫,也出現在他的元神世界。無字天書能夠出現神京圖三個字,卻容納不下神京圖。神京圖,就那樣,和無字天書、射日弓、極夜箭,飄在陳大夢的元神世界裏。很奇怪,幾樣寶物的等級,沒有誰高誰下。


    一幅畫而已,寶貝成這樣的級別,讓陳大夢想不通。


    而那滴白光,卻是回到他的丹田中,也許是錯覺,陳大夢感到,這一滴白光,回來的時候,好像廋了一圈。


    所有的景語都是情語,神京的盛景和此時古墟的慘狀,故事不用有人告訴,也斷人腸。


    得了神京圖,此次古墟的任務應該可以算的上完成,雖然現在沒有方位,陳大夢可以肯定,此地絕對是古墟的頂層。


    可是,他實在不想把神京圖交出去,能和無字天書、射日弓、極夜箭一個級別的寶物,豈能簡單。


    不交出去,就不能完成巡天盟的任務。


    太糾結了。


    他想,當時徜徉神京圖的時候,神京裏的人把寶鼎當作鐵鍋,把美玉當作石頭,把黃金當作土塊,把珍珠當作沙石,隨意丟棄,也沒有人覺得可惜。要是自己此時隨便有個他們丟棄的寶物在手,也算是有所交代完成任務了。


    結果,陳大夢的手心裏,真的出現了一塊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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