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審訊室出來後,盛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他簡直覺得好像是自己被審問了一樣。


    “你怎麽這麽緊張?”胡帥領打趣的問。


    “呃……沒有,就是……以前都是坐旁邊的。”盛陽支支吾吾的說。


    遠處,傅強等人走了過來。盛陽迅速舔了一下幹涸的嘴唇,主動先“認錯”:“不好意思……傅隊,我當時沒有時間和你們商量,我私自這樣……是因為從姚曼書的話中,我突然明白了她的目的。”


    “沒關係,回辦公室,告訴我們你的想法。”傅強說。


    隨後,他們一起回到了臨時辦公室。此時朱智臻已經貼心的為每個人買了簡易的早餐。待大家早餐都吃完了,傅強便決定不再等剛剛通知過的項尚明,他們決定先聽聽盛陽的想法。


    盛陽將一縷跳到前麵的頭發捋到耳後,他再次對自己的突然的做法道了個歉。然後,他清了清嗓子:


    “我也是突然想到了她的目的,才這樣做的。因為大家可能聽到了,在審問的時候,姚曼書曾說''你們根本就沒有好好調查我姐姐的死''、''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遺書的真實性'',尤其是最後這一句話以及她當時說話時著重強調的微表情,讓我頓時明白了她的目的——事實上,她根本不是為了證明她姐姐是自殺還是謀殺,她僅僅是想借警察的調查來宣告她姐姐未公開的遺書的真實性。”


    “什麽?”朱智臻還是有些不解。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姐姐的死因,但是她要讓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姐姐的死因並不光彩?”關海濱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是的!”盛陽說。“她和她姐姐姚曼琪的關係一點也不好。甚至可以說,她根本不愛她姐姐,她恨她姐姐,所以,她才會千方百計想讓我們重新調查她姐姐的死——不管是她找梁好小姐幫忙鑒定遺書,還是後來劉立騰的屍體被姚曼琪的衣服包裹,都是一樣。隻不過我們之前把她的動機搞反了……”


    “等等——”朱智臻打斷他。“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劉立騰的案子也是她做的了?”朱智臻驚訝的說。


    “呃……不好意思,這確實是我的推測,但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盛陽抿了抿嘴。


    ——“推測?”


    恰在這時,賈恒可推開了門,他和項尚明以及另外的兩個警察走了進來。“警察什麽時候不講證據,講推測了?而且還推測一個十七歲的女孩能做那麽多事?”賈恒可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


    “不隻是姚曼書。”盛陽說著,他快速的拿出了他審問姚曼書時沒有攤開的第二張照片。


    那是一張從監控裏截取下來的照片,照片上,一個男人帶著口罩和墨鏡、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但是能看出眉骨處有條傷疤。這張照片不僅是賈恒可和項尚明,就連傅強等人也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誰?”項尚明問。


    “這張照片是我昨天連夜看了章程調出來的朝霞路的監控時發現的。這個男人包裹的很嚴實,看不清臉,但是他卻拿著昨天屍體現場的同款的行李箱,裏麵很有可能裝的就是劉立騰的屍體,而且這個男人眉頭上有刀疤,很有可能是姚曼書的神秘男友。因為姚曼書的班主任說過有個眉骨上有刀疤的男人經常在學校門口等他。呃……事實上,我本來是想讓姚曼書辨認那張照片來看她的微表情的,但是……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我不想打草驚蛇。”


    盛陽說完,他看到賈恒可根本沒有認真聽他說,而項尚明則少見的皺起了眉頭:


    “監控裏這個男人確實是條線索。不過……這麽多條街的監控你一晚上就看完了?”他驚訝的問盛陽。


    “其實不用一晚上。我把默讀的圖像最小化,減小認知負荷,三個小時就看完了。”盛陽說。


    “所以說,你淩晨回到家後又折回來了?”傅強盯著盛陽。


    盛陽立刻有些緊張。因為昨天晚上他沒好意思拒絕傅強把他送回家的“要求”——對於他而言,傅強的任何話都像是布置的任務。“呃……嗯,我,我是突然想到的。”盛陽有些心虛的回應。


    好在,傅強並沒有再追問盛陽。因為眼下還有太多待辦的正經事了。他環視了一下大家,然後用極其嚴肅的語氣說道:


    “既然上午審問姚曼書的時候,盛陽已經給姚曼書設了一個套了,那麽接下來我們就要密切監視姚曼書。姚曼書很有可能會為了再次重啟她姐姐的案子而采取更加冒險的動作,比如,向我們拋出更多''同歸於盡''的證據,或者再次冒險去見照片裏這個有刀疤的男人。畢竟,她已經做了這麽多了,她不可能回頭了。但是她終究隻是個少女,如果她是主謀她肯定會露出馬腳。那麽,時刻監視姚曼書的事,項隊長,就交給你吧。”


    傅強說完,他看向項尚明。


    項尚明驚訝的看著傅強,他開張了嘴,想反駁什麽,最終還是又把嘴閉上了。


    隨後,傅強又給其他的隊員也安排了任務。包括深入追查劉立騰與姚曼書的關係,以及追查姚曼書的男友。


    待傅強安排完,所有人都開始了行動。


    項尚明是最後一個走出辦公室的。在他離開前,傅強再一次叫住了他:“項隊長,你們的任務一點也不輕鬆。”


    而項尚明隻是敷衍的回過頭,笑了一下。“那真是謝謝你了!”


    ***


    由於姚明麗在審訊的時候認了罪,所以她被暫時拘留著。而審訊完姚曼書的當天,姚曼書就獲得了自由。


    隻不過,她的“自由”是有人跟蹤的。


    就這樣,姚曼書被跟蹤了兩天。但是警察反饋回來的追蹤的結果卻沒有任何異常。


    這不禁讓盛陽有些懷疑自己策略的正確性。


    第二天下午,盛陽和胡帥領再次前往姚曼書現在就讀的中學。看著周圍的熟悉的建築物,盛陽歎了口氣,顯得心事重重。“我和阿臻已經來過一次了,我覺得這是白費力氣。”


    “別喪氣,說不定一會就有新的發現了!”胡帥領說,而後他看到盛陽依舊還是無精打采。


    “或許我們一會還可以去梁好家進行走訪。”胡帥領故意提起了梁好。


    而盛陽果然立刻緊張了起來。“問,問什麽……?”


    “問問她,當時她是怎麽和姚曼書解釋遺書的事的,問問她姚曼書有沒有向她透露過她男朋友的線索。怎麽了,你以為我要問她什麽?”


    “沒,沒什麽。”盛陽立刻把頭扭向了窗外。


    看著盛陽心虛的樣子,胡帥領滿臉笑意。


    隨後,他們到達了姚曼書的中學。之後,胡帥領和盛陽分別拜訪了姚曼書的班主任、同學,他們果然並沒有獲得太多收獲。但是就在他們走之前,一位之前沒有露麵的男老師卻主動找到了他們。據他說,他曾經見到過姚曼書和一個男人一同進出過附近的黑網吧。胡帥領和盛陽隨即對男老師表示了感謝。


    “看吧,果然有新的收獲!”胡帥領興奮的蹂躪了一下盛陽微卷柔軟的頭發。


    於是胡帥領和盛陽又驅車前往了附近最大的幾間網吧。


    推開名為“終極幻想”的黑網吧的門,一股嗆人的夾雜了香煙和飯菜的餿味的酸臭味迎麵撲來,滿屋都漂浮著令人迷幻的灰色煙霧。網吧老板以為是警察來突擊檢查,他一張坑坑窪窪的臉大驚失色,慌忙解釋裏麵沒有未成年人。胡帥領不想把事情搞得那麽大,他便直接拿出了姚曼書的照片讓網吧老板辨認。


    網吧老板仔細看了一下,他一眼就認出了姚曼書。


    “這個丫頭來我們這玩過!她和他男朋友經常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玩遊戲!上次她男朋友給別人鬧矛盾,她男朋友不僅被對方打的破了眉骨,滿臉是血,他們還把我們店的電腦摔壞了一台!後來,他女朋友——就是照片裏這女孩,還送她男朋友去醫院了,反應這個男人挺慫的。臉又瘦又長!”


    “是這個人嗎?”盛陽急忙拿出監控照片。


    “這什麽都看不出來啊……”網吧老板為難的笑了笑。


    “有監控嗎?”胡帥領問。


    “這……監控早就壞了。”


    “登記的身份證呢?”


    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隻拿出一厚疊虛假的信息登記薄。


    胡帥領一個拳頭差點揮在網吧老板油膩笑容的臉上。網吧老板趕緊笑嘻嘻的給他們讓了兩包煙,當然,他們沒有接受。


    最後,胡帥領隻能載著盛陽去附近的醫院進行調查。他們先調查了距離網吧最近的兩家醫院,可惜的是並沒有相關的就診記錄。


    “我覺得他們不一定回去那麽正規的醫院。我們可以再去小診所看看。”盛陽提議。


    隨後,果然,在距離網吧不到800米的極其簡陋的“劉忠河診所”中,他們找到了姚曼書男朋友的就診信息。而後幾乎是同一時間,章程那邊便根據就診信息查出了姚曼書的男朋友的——崔卓遠的全部檔案。


    “崔卓遠,19歲,男,6歲時父母死於車禍,後被寄宿家庭領養,13歲時從寄宿家庭中逃走,同年從初中輟學。15歲因為偷竊有過一次教育記錄,16歲因為打群架又在警察局裏呆過兩天。現在在通城快遞公司當快遞員。他租賃了清華社區的一間房間居住。另外……根據網上購物記錄,他最近在網上走過很奇怪的購物舉動……兩個星期前他在網上買了鏟子、手套和雨鞋……”


    胡帥領讀出章程發過來的資料。


    “買的東西都是用來''挖掘''的。真的很可疑!”盛陽說。


    隨後,胡帥領立刻激動的發動了車。


    隻不過,在趕往崔卓住所的路上,滿懷希望的他們卻得到了一個令人生氣的消息。


    當胡帥領把調查進度告訴傅強後,他們聽到電話裏傅強的喘息聲急促而沉重——顯然,他才剛剛發過脾氣——原來,是因為項尚明剛剛向他匯報,賈恒可那一組跟丟了姚曼書,而賈恒可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重新找到姚曼書,他還擅自隱瞞了跟丟的事實情況。截止此刻,姚曼書實際上已經失蹤了四個小時!


    “真t娘的不讓人省心!”胡帥領使勁錘了一下方向盤。“怪不得你在分局的時候一個人把活全包了!”


    而盛陽卻沒有回答,他微微皺緊了眉頭:“看來姚曼書早就知道有警察監視她了。她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聰明,或許,也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危險。”


    “沒事,說不定她正在崔卓遠家呢。我們剛好一塊收了。”胡帥領怒氣未消的說。


    隨後,胡帥領和盛陽來到了崔卓遠的住址。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撬開房門後,他們卻發現住所內是空的。


    一室一廳的簡陋的房間裏,家裏的所有東西一覽無餘。一台電視機,一張雙人的沙發床,一個茶幾,茶幾上麵放著兩罐躺倒的啤酒,剩下的啤酒流了一地。此外,沒有鋪設地板磚的簡陋的水泥地麵上,有玻璃杯被打碎的玻璃碎片,沙發旁邊立著掃帚和簸箕,顯然,崔卓遠臨走之前正在清理滿地狼藉而危險的垃圾。


    “崔卓遠肯定有緊急情況,不然他不可能垃圾清理一半就離開。究竟會是什麽緊急的事?”盛陽蹲在地上,看著這些玻璃碎片,他總感覺有些焦躁和不安。


    而胡帥領這下也是真的有些泄氣。“章程查不到他們的定位。手機都關機。”他說著,索性坐在了屋子裏的沙發上,點起了一根煙。“嘿嘿看來今天答應你的事完不成了。”胡帥領反而苦笑了起來。


    “什麽事?”盛陽問。


    “帶你去小好妹子家問問情況啊?”


    “你,你別開玩笑了。”盛陽立刻反駁他。而胡帥領也隻是疲憊的笑了笑,很明顯的,他隻是為了調節一下失落的情緒。


    但是,恢複平靜後,盛陽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突然皺緊了眉頭。


    盛陽很想安慰自己這是自己想多了,但是越是這樣想,盛陽反而就越清醒。


    盛陽掏出了手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心什麽時候出了汗。


    盛陽咬了咬嘴唇,最終撥通了一則電話。


    停機。


    他再打一通,依舊是停機。


    “你在給誰打電話?”大抵是看到了盛陽麵如死灰的表情,胡帥領陷進沙發中的屁股往前挪了挪,他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我……我有種不好預感……”盛陽的聲音開始有些發顫:“雖然……我和梁好小姐隻是普通的朋友,是真的普通朋友……但是姚曼書似乎認為梁好小姐……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呢?”胡帥領掐滅了煙,奇怪的問。


    盛陽幾乎不太敢看胡帥領的眼睛:“你……還記得在審訊時姚曼書說的話嗎?她曾經質問我——''是不是因為,死的不是你們警察或者你們的親戚?''”


    聽到這,胡帥領愣了幾秒鍾。然後,他頓時驚的背後一涼——他恍然明白了盛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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