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盛陽把郭正霖,盧沛凱這兩個名字告訴章程之後,章程很快就將兩個人的生活軌跡從電腦裏調了出來。


    “哇哦!你給我的這兩個人性格太像了!……”章程在電話裏不由自主的感歎。“他們簡直就像是一對雙胞胎鉛筆盒!”


    “鉛筆盒?”盛陽蹙眉。


    “什麽都不會,隻會裝筆(b)!”


    嚴肅的氣氛難得被章程搞得輕鬆了許多。胡帥領和淩子悅忍不住大笑起來,就而唯一沒有笑容的就隻有傅強和盛陽。傅強隻是在聽到章程的話的瞬間彎了一嘴角,而後很快就恢複了他以往麵具一般的臉,而盛陽則一臉困惑。


    “什麽意思?……”


    “好了,別貧了,說說他們的現況和住址吧!”——傅強在盛陽進一步追根究底之前打斷了他,因為他們都知道一旦盛陽追問起來,那以他的“研究精神”很有可能讓他們一時半會都結束不了這個話題。


    隨後,章程快速的將郭正霖,盧沛凱兩個人的現況和地址等信息調了出來,發給了他們。他們同時看到這兩個昔日的學校惡霸的現況一點也不好。郭正霖在高中畢業之後跑過銷售,開過小超市,也買過保險,折騰了幾年之後最後做了快遞員,不過由於投訴較多(甚至還有客戶投訴他偷女雇主內褲),所以他每個月領取著低額的工資,但是由於大手大腳花錢習慣了,所以他依舊住著貸款買的市中心的地段較繁華的房子,他不停的靠信用卡套現來還高額的貸款。


    而盧沛凱的境況更糟糕,他一直做些運貨的生意,但是由於在三年前運輸途中發生車禍,如今的他已經高位截癱,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惡有惡報。”淩子悅在看到他們的檔案後發出滿意的輕呼。但她卻看到盛陽的表情依舊緊繃著,沒有一點波瀾。“看到他們這樣你不開心?”


    “一點也不。”盛陽低語。“他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尤其孩子是無辜的。這些孩子實在很可憐。”


    “好吧,連這都沒反應,我真有點好奇你的‘陰暗麵’到底是什麽了?”淩子悅開玩笑的說。


    “不管怎麽樣,盧沛凱由於身體殘疾已經不可能是凶手的目標了,那兩片沾血的腳皮不可能是他的,所以現在最有可能受害的人就是郭正霖,根據他老婆說,由於他在外麵包養的有情人,所以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她老婆並沒有懷疑他是真正的失蹤。所以截至目前他實際上已經失蹤了七天。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們必須竭盡全力把他找出來!”傅強麵色沉重的說,而說完之後,重案組的幾個人同時也開始了行動。


    不過,在胡帥領等人分頭分頭尋找郭正霖之前,傅強單獨把盛陽留了下來。同時他把讓章程調取出的胡文淵的檔案遞給了盛陽。


    而當盛陽看到胡文淵最後的一條檔案記錄,顯示他曾經偷竊過救助站的流浪貓而被飼養員暴打,繼而兩次縱火想要燒了救助站時,盛陽的心情極為沉重。


    “他不僅還在虐待動物。而且現在還學會了縱火。”盛陽緩緩的說。“這樣下去,他早晚會成為真正的連環殺人犯。”


    “麥克唐納三症狀?”傅強問。


    盛陽點了點頭。“沒錯。尿床、縱火、虐待動物……他正在不斷通過這其中的兩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幻想,以獲得掌控的快感,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成為下一個彭宇凡(滅門案中的從犯,警察的兒子)。”


    ***


    雖然警方已經掌握了郭正霖的住址以及他有可能會去的全部地點,但是令人沮喪的是,經過了一天的搜查,郭正霖依然杳無音訊。而他們所能查出來的郭正霖去過的最後的地點,就是他情人家附近的商店。根據監控顯示,郭正霖曾經在八天前在這個商店內買過香煙,而後他便再也沒有在監控裏出現過。


    線索就此中斷。


    很明顯的,是有人將郭正霖強製帶走了。


    這兩天,盛陽並沒有跟隨胡帥領、關海濱等人出外勤,他一直在完善對白晨含的搭檔的側寫。但是,所圈定出來的範圍卻依舊無法精確到個人。


    “比較肯定的是,嫌犯性別為女性,暫無正當職業,年齡20歲至35歲之間,父母不和,具有極端的暴力傾向與人格障礙。有學醫背景,如當過護士或者曾經在醫院實習,極擅長數據與網絡安全,但鑒於其應該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她對計算機的掌握很有可能是通過自學。此外,可以大膽推測她極有可能和白晨含有著相似的背景,不然她們的關係不可能這樣牢固,她很有可能也曾經在寄養家庭待過,遭遇過家庭暴力或精神虐待,兩人由此結實。而後相依為命,相互幫助,相互取暖。”


    ——但是,側寫也僅限與此了。


    唯一能夠縮小範圍的“寄養家庭”方麵並沒有篩選出有效的數據,介於兩個寄養家庭裏的養父又都已經被殺,據兩個母親交代,她們也並沒有共同撫養過其他孩子,也不記得白晨含曾經與哪個孩子有過密切接觸,而對於曾經的虐待行徑,因為已經缺乏證據,兩個母親自然也是進行了斷然、堅決的否認。


    盛陽一點也不滿意這個側寫結果。


    於是,經過申請,盛陽再次來到了白晨含所在的女子監獄。不過這次,他並不是來找白晨含的,而是來暗自調查經常與白晨含接觸的獄警的。


    既然從現有的線索無法取得進展,他們便隻能尋求新的突破。


    ——白晨含不可能與外界接觸,而她的同伴卻還是能和她正常“溝通”,所以盛陽覺得這裏麵肯定存在薄弱環節。比如……有監獄裏的某個人因為某種目的,成為了白晨含的內應。這個人在幫她和她的同伴傳遞消息。這個推理也得到了傅強的認可。所以這天下午,即使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盛陽還是冒著雨來到了監獄。


    “獄長。”盛陽在見到葛誌平的第一時間便和他擺了擺手,露出了一個麵帶抱歉的微笑——畢竟,他是來調查他的手下的。


    “你好,盛陽博士。”葛誌平則沒有那麽多擔憂,他親切的給盛陽遞過一杯熱水。“忽然下雨,天氣比較冷。傅隊長已經提前給我打過招呼了。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你這麽年輕。你多大了?”


    “25,快26了。”盛陽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巴。


    “你看上去就像剛畢業的高中生。”葛誌平笑著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覺得……不可思議。”


    “我明白。”盛陽說。“呃……因為我怎麽看也不向是能把犯人摁倒的那種人。”


    “哈哈。不過也許你能用理論把嫌犯說暈,智慧是最厲害的武器。”葛誌平說著,將盛陽引向了獄警辦公室,並在敲了幾下門之後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盛陽一眼就看到了前天幫自己引到白晨含所在監獄的那位女獄警。


    “有什麽問題可以盡管問,我相信我的同事肯定會知無不言。而且他們肯定足夠專業,不會做出違背職業道德的事。”說到最後,葛誌平特意壓低了聲音,盡量不讓女獄警聽到盛陽此行的目的。


    “謝謝。抱歉……我不是懷疑……”


    “沒事,我理解。”葛誌平拍了拍盛陽的肩膀。而後看向他的同事。“還有幾個替班的獄警,以及能夠經常接觸白晨含的人,我已經讓樊潔通知他們了。樊潔會輔助你來詢問她們。”


    “謝謝。”


    在反複感謝過葛誌平之後,辦公室裏最終隻剩下了盛陽,以及女獄警樊潔。


    ——“我們可以邊走邊說,我帶你熟悉一下監獄的環境。”見盛陽似乎對獨處有些尷尬,麵無表情的樊潔首先提議。


    雖然盛陽實在不想再次踏進監獄內部,那裏極端嚴酷陰冷環境讓他根本無法放鬆。但是單獨麵對這樣一位沒有表情的、甚至比傅強還不苟言笑的女獄警,盛陽也覺得如坐針氈,他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樊潔的想法。


    一路上,樊潔簡單的向盛陽描述了一下她們一天的作息,以及監獄內部的規則,但不知為何,在聽樊潔描述的時候,盛陽卻總在跑神,他的思想總是會不自覺地響起前天來監獄見白晨含時,她帶著陰邪的笑容問他的那句話:“這裏很舒服吧?告訴我,真正進入監獄後的感覺怎麽樣?”


    盛陽閉上眼,他努力向把這句話忘記,努力不去分析這句話背後是否還有其他意思——直到他的思緒真正被樊潔的反複提醒給打斷。


    “盛陽博士?”


    “怎麽了?”盛陽額頭劃過一滴冷汗。


    “我想說雨停了。一會犯人就會有40分鍾在操場活動的時間,你想通過監控看看白晨含的行為嗎?”


    盛陽隻覺得現在一提到這個名字,他就全身不舒服。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他知道他無法拒絕。


    ***


    大雨過後,操場本應該有一種撲麵而來的香甜氣味。但是介於這裏的操場的麵積,以及它周圍的高牆和電網,盛陽卻隻能令人聯想到囚禁、限製等這樣的悲哀的字眼。


    但是,在這灰色牢籠中,盛陽不得不承認,白晨含總是最能吸引別人注意的那個女人——即使所有囚犯都穿著一樣的藍灰色囚衣。


    在眾多囚犯中,白晨含是最後一個進入操場的人。她的步子極其緩慢、自在,即便穿著平底布鞋,她的走姿裏也總帶有某種不可一世的自信,仿佛她所處的環境不是監獄,而還是他初次在遇見她時她所在的畫廊。她在剛出現時就引來了不少擁護者的關注。一個小個子的幹瘦的女人,和另一個高大的身材勻稱的女人在看到她的瞬間便立刻改變了方向,向她走了過來。順著她們的手的指向,盛陽能夠看的出她們正在討論她的額頭或者眼角。


    “白晨含又受傷了?”盛陽不自覺推測道。


    “是。”樊潔冷哼了一聲。“昨天她又打架了。來這裏後她沒有幾天是健康的。不過很多時候都是她自找的。她總是愛挑釁那些愛欺負人的女犯人,也因為這樣,她在這裏人氣很高。因為跟著她可以受到保護。”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人……”盛陽卻搖了搖頭。他的大腦再次開始不自覺的對她進行側寫——


    從小遭受暴力侵害,以殺害和自己親身父親與繼父那樣的男人為樂,她沒有同理心,更沒有悲憫能力,她怎麽會關心別人是否遭受欺負?怎麽會不惜冒著受傷的風險為她們打架?除非……


    想到這裏,盛陽隻覺得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不好意思,請問監獄裏的有醫院或專門的獄醫嗎?”盛陽的語速極快。


    “當然有。不過大多數都是獄醫直接看病。”樊潔說。


    “那可以查出每次白晨含受傷的時間嗎?以及每次給白晨含看病的獄醫?”


    “可以。時間都有記錄。不過有點諷刺的是……自從我們之前的女醫生被一個犯人打傷而辭職之後,獄醫就隻剩下了一位男醫生方宇。”


    “男醫生?”盛陽驚呼。


    “是。”


    ——“你知道我在這裏受的傷嗎?”


    ——如同難以消散的回聲,前天白晨含質問他的這句話再次在他回響起來……


    盛陽隻覺得自己頭暈惡心,手腳冰涼。


    這是……真的嗎?


    那不是代表她能被看見的傷?


    所以……她那時候的表情才會那麽複雜……


    答案呼之欲出。


    盛陽希望這是他想多了。但是他的潛意識卻已經開始提前相信了這個答案。巨大的憐惜和無助的憤怒在他的內心深處激烈的搏鬥,他攥緊了拳頭,眼睛焦灼而痛苦的回到了白晨含身上。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可憐極了、又恨極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但是不管他對她究竟有著怎樣的愧疚、憐憫以及憎恨,一切都也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章:“你準備好繼續這個遊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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