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窩在被窩裏,蜷著腿,抱著手裏“女仆裝”望著天花板生悶氣。


    她真不敢相信自從中午的電話之後,盛陽竟然一通電話也沒有再打過來。


    好啊,梁好,你可真行,你以前可絕對不是這樣的!你多大了?你搞得自己就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十四歲少女!


    此刻,梁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盛陽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了。


    而不一會,酒店的門開了,她的室友周怡盼風塵仆仆的從外麵回來了。她穿著高跟鞋,提著精致的手挎包。


    梁好在她推門的一瞬間嚇了一跳,她慌忙將自己的“女仆裝”藏進了被窩中,抱緊了雙腿,滿臉驚恐。


    “哇偶!你真的買了!不過……你怎麽沒有走?”室友周怡盼在看到梁好的一瞬間發出驚呼,然後坐在了梁好的床邊,玩鬧著,試圖看一看梁好藏起來的衣服。


    “我沒有回去。”梁好尷尬的說。


    “生氣了?”周怡盼油油的笑道。“哇哦,這件真的挺……不錯!”周怡盼故意的拉長了聲音。“你知道嗎,你應該穿上你給他準備的''驚喜'',給他發一段視頻故意氣氣他。”


    “不!”梁好立刻驚呼。“我才不做這麽丟人的事!”


    “情侶之間哪有什麽丟人不丟人的?”周怡盼說著,不禁笑了起來。“你不是說他在重案組嗎?萬一他最近真的很忙呢?還是你擔心他變心了?”


    “變心?當然不會。”梁好沉下心來。她絕對相信盛陽的人品。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她竟然會這樣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難道這就是異地戀的不安全感?梁好問自己,但是在內心深處,梁好知道這隻是其中一個方麵,而更多的時候,她總有些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算了算了。”梁好將她買的衣服從夏涼被裏拿了出來,兩頰的的咬肌也鬆弛了下來。她的臉上再次泛起一絲絲紅暈。“你要嘲笑就盡管嘲笑好了。我去打電話。”最終,梁好還是忍不住從夏涼被裏鑽了出來,留下了她一臉笑意的室友。


    “你知道泰戈爾有句詩是怎麽說的嗎?”周怡盼在她身後說。


    “什麽?”


    “眼睛為她下雨,心裏卻為她撐傘,這就是——愛情。”


    “閉嘴吧……”梁好笑著對周怡盼比劃了個口型。她的臉上再次不由自主的浮現起她那素常的、善良的、因愛戀而癡愚的笑容。同時,她撥通了盛陽的電話。


    隻不過,結果依舊令梁好失望——電話響了好久盛陽也沒有接。


    “馬上就十二點了。他肯定睡了,他都沒有當一回事……”梁好隻覺得她又開始莫名的生氣了。她的心時而像被很多小老鼠在啃食一樣,時而又像有一盆火在燃燒一般,她再也收不住了自己的失望。想念與氣憤的矛盾攪縊著她的大腦,以至於她的嘴唇輕微的哆嗦,臉上也蒙上了一層易怒的灰色。


    ***


    一個半小時前。


    s市。


    傅強等人在接到醫院電話的第一時間,就趕往了s市中心醫院。


    “深夜的公交車發生了交通事故。公交車在最後一站突然急轉彎,橫穿馬路,直接撞在護欄上。如果不是護欄周圍正在施工有大量的沙土和建築垃圾,恐怕公交車會直接衝進水庫裏。到時候……恐怕全車人都難以幸免……但是問題就是,為什麽身體健康、老婆剛剛生產完的公交車司機會突然發瘋。”關海濱調出剛剛發生的公交車事故的信息,擔憂的說。“醫院那邊怎麽樣?”


    “加上司機在內的六名乘客裏,司機和前排兩名乘客當場斃命。阿臻、瑞瑞,還有一名男性乘客正在搶救。”傅強開著車,聲音有些顫抖,關海濱能聽得出來他正在極力讓自己心平氣和。


    “但是……為什麽阿臻這麽晚會從家裏出來……?而且……為什麽阿臻留的緊急聯係人的電話……不是他老公?”


    ——盛陽卻提出了一個所有人沒有想到的角度。


    “這隻能說明……她寧願相信我們,也不願相信她的枕邊人。”許久,關海濱才回過頭,默默的說。


    而後,在漆黑的夜色中,傅強等人來到了市中心醫院。


    胡帥領幾乎是剛一下車,便奔跑起來。他的臉色難看至極,奔跑的速度如同離弦的箭,任誰都看的出他一直在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完全沒有聽到傅強和關海濱在後麵告訴他要怎麽走。


    直到來到手術室門口,看到醫生將剛剛脫離危險的朱智臻從裏麵推出來,胡帥領才深呼了一口氣,才控製住自己狂亂的心跳。


    “傷者情況怎麽樣?還有她的孩子呢?”胡帥領拉著一名醫生問道。


    “傷者和她的孩子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一名醫生取下口罩。“傷者和孩子同樣是頭部遭到撞擊,所幸並不嚴重。但是傷者送來時曾出現呼吸困難、支氣管縮小、腸胃痙攣和劇烈抽搐等症狀,而其他幾名送過來搶救的死者也都有此症狀,這也是他們致死的主要原因。但是可疑的是……撞擊並不會造成這種形式的神經係統功能紊亂。”


    “所以這是……中毒?”傅強很快便捕捉到了醫生的話外之音。


    所有人的眉頭不自居的皺緊了。


    “我們能去看她嗎?”盛陽問。


    “可以,但是不要待太久,一次也不要進去太多人。”醫生囑咐。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胡帥領咬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內側。然後,他們輕輕的走了進去。他們同時看到朱智臻的黑色的頭發稍微擋住了她的臉。她的頭部、胳膊和肩膀上都纏著繃帶,胡帥領注意到她的病號服下麵還有很多繃帶。但是就像醫生說的那樣,繃帶下的傷口隻是輕傷,而內部的神經係統功能紊亂才是主要的傷口。


    據醫生說,病人醒來後的第一個晚上將是最困難的,但是由於朱智臻的家裏沒有來人陪伴,所以他們整個團隊便決定在那裏過夜。


    胡帥領把椅子挪到離床最近的地方。關海濱和傅強選擇了靠窗的椅子坐下。盛陽坐在胡帥領旁邊的椅子上,淩子悅則站在他們周圍。


    “我們不能全都在這裏,記得醫生說過的話吧?”過了一會,淩子悅小聲提醒他們。


    胡帥領顯然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於是,傅強便隻能拉住關海濱和盛陽先出去。“我們去外麵守著。你方便留在這裏嗎?雖然我們也知道你和阿臻並不認識……但你是女性,留下總歸比較方便。”傅強在走之前征求淩子悅的意見。淩子悅爽快的點了點頭。


    “謝謝。”而傅強還沒有說話,不遠處的胡帥領便搶先說了一句。不過他並沒有回頭。


    從病房裏出來之後,傅強等人先去看了看瑞瑞,然後便在一個安靜的走廊上坐了下來。


    “真是漫長的一天……”關海濱靠在長凳上,伸了伸腰。“這個案子並不簡單,你要怎麽做?”他看向傅強。


    “把案子要過來。”傅強斬釘截鐵。


    “我覺得你和市局領導們想到一塊了。”關海濱苦笑道。


    隨後,傅強等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好一會,關海濱最先站了起來。“太悶了。我去抽根煙。”


    傅強點了點頭。


    待關海濱走後,傅強和盛陽則在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傅強在猶豫如何安排自己的人手。白晨含的案子還沒有了結,如果加上阿臻的案子,恐怕人員根本不夠用。


    而盛陽思考的則比較亂。一方麵,他的理性在回憶著醫生說的話——阿臻以及死亡的乘客的症狀:呼吸困難、支氣管縮小、腸胃痙攣和劇烈抽搐——這種毒氣的話,難道是沙林毒氣?可是……這怎麽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沙林的話,那恐怕事情絕對不會那麽簡單。而另一方麵,在盛陽的大腦的另一個區域內,他也在擔心胡帥領和阿臻。因為顯然,得知阿臻出事之後,他最好的朋友的行為並不理智。如果楊珊珊或者阿臻的老公來醫院了怎麽辦?胡帥領要怎麽解釋他死守在病房內的行為?盛陽望了望不遠處的阿臻的病房,是勸帥領出來,還是讓他任性一回?盛陽也陷入難以抉擇的矛盾。


    然而,盛陽正在思考著,身邊傅強的電話卻響了起來。那鈴聲成功的把的盛陽嚇了一跳。


    深夜來電……盛陽心裏再次升騰起劇烈的不安……


    果然,當看到來電的人——方宇的時候,盛陽的臉色都變了。


    傅強稍微離開了幾步接起了電話。然後,他的臉色愈發難看和緊張。盛陽的心也隨之沉了下來。


    “方宇說今天深夜,白晨含受了重傷,他被緊急叫回了監獄,但是白晨含實際上並沒有大礙,不過她同樣連夜寫了一封新的信件,讓他明天一大早就送到電話亭。好像對方將有重大行動。”


    “我們不能冒險了,我們必須提前看到信的內容。”盛陽說。


    “我也是這麽認為。所以我們得有人回去,今晚就先和方宇對接,然後再將信放回去,明天在電話亭監視。我叫帥領回去……”


    “不用了傅隊。”盛陽及時止住了傅強的建議。“我回去,不要打擾帥領了。”


    “那我跟你一起。”


    盛陽依舊搖了搖頭。“傅隊。你是阿臻的緊急聯絡人。呃……你還是在這裏比較好。我回去就可以了。畢竟根據今天的經驗,信件可能又是一串奇怪的數字,我晚上還想在研究一下這兩封信到底是什麽意思。”


    傅強思考了一下,艱難的點了點頭。“路上小心點,隨時聯係。”


    盛陽勉強給傅強擠出來一個微笑。“我會的。還有就是……”盛陽看了看遠處的朱智臻的病房,“如果阿臻的病情有新的進展,麻煩傅隊及時告訴我。”


    ***


    關海濱站在黑漆漆的夜空下麵抽著煙。


    此刻,月光清冷,萬籟俱靜,隻有旁邊的稠密的葉子隨著微風擺動的聲音。


    在這樣的安靜的可以審視自己的環境下,關海濱總算是可以喘上一口氣了。


    關海濱不得不承認,最近的案子不論是強度、密度、以及殘忍程度,都在突破他的極限。


    雖然,平常關海濱看起來總是最鎮定的那個人,但是,那也不過是他的偽裝。實際上,在今天幫盛陽定蛋糕的時候,他就曾經默默祈禱希望盡快抓住白晨含的同夥,因為他再也不能忍受這個案子所帶來的壓力和悲傷了——尤其是當他看到自己親自帶過來的盛陽每天在為這個案子與內心作鬥爭的時候,那種悲傷就更加強烈。


    關海濱默默的拿出了第八根煙。


    當第八支煙快抽完的時候,關海濱的心情總算是好一點了。


    關海濱他一隻手用手指掐住煙,另一隻手劃拉了一下他的老年手機。以防萬一他錯過重要的消息。而這一看,關海濱的沒完的煙立刻掉在了地上。他剛剛恢複了一些的精神立刻又被這個新聞碾成了粉碎。


    關海濱立刻拖著自己有些年老的、不再箭步的身體返回醫院。


    “老傅,出事了!”


    ——他在見到傅強的瞬間立刻說明了事情的緊急。


    “怎麽了?”


    傅強也立即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迎上關海濱。壞事一件接著一件,他的頭開始如裂開般疼痛。但是他依舊必須全神貫注,聽著老戰友的急切的描述……


    “那也就是說……”


    “沒錯!”關海濱喘著粗氣,肯定了傅強不可置信的推測。


    “可是盛陽已經回去了!”傅強壓低了聲音怒吼。


    這下,關海濱的臉色也徹底發青了。他大腦頓時空白三秒鍾,然後他才慢慢回過神,明白傅強的意思。“快點把盛陽叫回來!不然來不及了!”關海濱急切的說,在說時,他隻覺得他的全身冰涼,就好像全身血液回流都回流了一般,他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關海濱和傅強同時一時間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隻不過關海濱的動作要更快一些,當電話放在耳邊時,那“嘟嘟”聲格外刺耳。關海濱的手都在劇烈顫抖。他拚命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可惜他的理性似乎已經完全不聽他使喚了……


    ————


    下一章:“最終……我還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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