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事,可是我……”


    妁川和不明托著腮看著李和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然後毫無反應默默盯著她。


    她有些急了,道:“我沒有地方去……”


    沒地方去?妁川心裏納悶,李和月不是失足落的水嗎?就算不是,可她的的確確是死了,冥事府那邊不可能不收她啊?自古以來,人活著歸天界管,死了歸冥界管,劃清界限才能使兩界不衝突。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是我不知道是誰……”她蹙著好看的眉,努力回想。


    要是別人,說自己完全死得明明白白,還真是有可信度的,但是李和月如果這麽說,卻是絲毫沒有的,就正如她自己說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回想近幾年來,李和月可是在青州城樹滿了敵,雖然人們大多懼她權勢表麵不言,但實際心裏早就是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她。而之所以個個都道她是失足落水不過是想以老天的名義給殺人者個台階罷了。李和月做的那些缺心眼子事,在她死後大肆宣揚戲劇化:什麽殺人烹屍,什麽燒福神廟,什麽投毒滅口,隻要是不順她眼的基本上沒有活著的……雖然這些荒謬傳言逐漸往不著邊的天際發展,但人人幾乎是認定了李和月有此般惡行。


    妁川見她說不出所以然,便認真和她分析道:“李小姐,我這留不住你的,青州城畢竟是人界,你若沒有肉身棲寄很容易被外麵收魂抓鬼的道士盯上的,你應該去……嗯……你應該去投胎轉世的。”


    “她做了那麽多缺德事兒得去地獄走幾遭才能投胎吧?”不明提醒道:“再說人家未必想投胎,你瞎指啥路呢?”


    妁川惡狠狠瞪了不明一眼,又像想起什麽,對李和月道:“我看你當時在河邊尋些什麽,可是有什麽心願未了?”


    “我不知道……我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她低著頭唯唯諾諾像隻受了傷的小貓,毫無坊間傳的那般凶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的樣子。


    “你若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可以寫下來我幫你去尋……”妁川說著起身去拿紙筆。


    不明對她翻了翻白眼,又對李和月道:“她老毛病犯了。”


    想起之前不明問逾嶙明明是酒館為何她做的生意卻幾乎和酒無關?逾嶙拉著不明頭靠在他肩膀上那叫一個欲哭無淚,道:“我還敢管她做啥生意?她能留著我這些酒瓶子就不錯了。”


    那時不明表示同情般拍拍逾嶙腦袋。然後聽見他還說了一通妁川的壞話後言歸正傳:


    人死後靈魂離體,沒有了肉身棲寄在人界中便很容易魂飛魄散。所以多半人死後都是安安心心呆在冥界反正冥市街應有盡有。但是有些人始終感性,對人世間的人啊事啊塵緣未了,這種情況下有錢鬼就有多種選擇了,可以去找種靈者給自己種個肉身,也可以找塑型匠做個肉身,再不濟者還可以去租形鋪租個肉身……隻要有肉體庇護,便不容易被收魂打鬼的道士也好和尚也好還是啥的給識破。當然這些都是高額消費,一般那些初來乍到的小鬼是支付不起的,這個時候,妁川這來往人冥兩界的中間商就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妁川在未入仙籍時就是靠來往人冥兩界淘物件兒寶貝啥的賺差價。她時常誇讚自己是溝通人冥兩界的橋梁,是人鬼心靈交流的紐帶,是撫慰他們相思之苦的無私奉獻者……雖然她總是把低價淘來的人界物件兒高價賣到冥界,但是相比去搞個肉身那也算是九牛一毛了。


    “嗬。”想到這不明情不自禁冷哼出聲,賺了那麽多差價還無私


    李和月見不明突然一聲冷笑明顯懵了,見她有些害怕,不明收回思緒語重心長對她道:“你還是早日去冥界投胎轉世吧,青州城的收魂者可不少,你若是有什麽心願未了大可在輪回時道與冥五君臨亦,讓他給你牽牽線。”


    這時妁川拿著紙坐回不明身旁,對著李和月道:“我想你可能還會在冥界呆上一段日子,等你把這世的罪過贖完才能投胎轉世,所以你想要什麽大可寫下。”


    看著不明一副你怎麽忍心告訴她那麽殘忍的事實,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表情,妁川白了他一眼,對李和月解釋:“人的宿命是因果報應無限輪回……”


    所有人死後都需先去冥事府報道登記入冥籍的,然後再按生前的功過是非來決定去向,無大過者可選擇輪回重生或是留在冥界,罪大惡極者將送至冥四君魂悅處按其過錯輕重處置。


    魂悅曾說,送往他這兒的惡鬼既使入數遭地獄都贖不了生前的罪惡。


    “我會下地獄嗎……”李和月音量極低,她垂下眼眸似是有些害怕:“我從河裏出來,聽見圍觀之人都罵到死得好,罪有應得,可是我好像並沒有做過什麽……”


    妁川全當她是掉河裏腦子進水了,歎氣尋問道:“李大小姐,當年在東街當眾打死蘇老大夫一家的可是你?”


    “是吧……”


    “在永街神水井投毒的可是你?”


    “也是吧……“


    “有人見黃衣女在福神廟烹屍食人可是你?”


    “我……”


    “你既然都記得,怎麽又敢說自己什麽都沒做呢?”妁川皺著眉,若有所思。


    她向來以為坊間那些將李和月喪心病狂到妖魔化的傳言隻不過是以訛傳訛博人眼球的戲本子罷了。既使是現在李和月坐在她麵前承認了也看不出來其竟此般罪惡。


    安靜了片刻,妁川打破靜謐:“多半未去冥事府登記報道的孤魂野鬼都是些……罪大惡極的……他們不願去受烈獄之苦,可是呢又有幾個最後善始善終了呢?未入冥籍的鬼魂不能留在冥界,隻能在塵世間遊蕩……他們多半最後是被收魂者收去或者魂飛魄散了……”


    妁川看李和月明顯更害怕了一分,想著緩解下氣氛:“其實地獄也沒有那麽恐怖啦!而且你未必是最罪大惡極者的那批,等你去了冥事府寫完生跡簿再根據你生跡來看,雖然你是做了許多惡事兒,但如果翻閱別人的生跡簿知道你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也不是不能寬容處理的……我記得冥老四那兒還有勞改修冥城補冥河啥的……”


    “我……”


    “你什麽?”不明問道。


    “我已經去過冥事府了……隻是……”


    李和月小心翼翼地從袖間拿出一朵嬌豔欲滴的緋紅冥花將它放在桌案上。


    隻見冥花上縈繞了數隻散發著淡藍微光的幽靈,它們將冥花托起來在空中停下,噗的一下幽靈與冥花化為數顆細亮的塵光,逾嶙的臉便出現在塵光消散後。


    逾嶙道:“你們幫這李大小姐尋尋魂,她……”


    “誒!你說完啊!多少錢?”


    妁川看著塵光散去冥花毫無生氣硬邦邦地掉落在桌案上心想著這逾嶙可真是會省錢啊,買儲靈冥花都是指著最便宜的隻能傳一句話的買。


    不過既然是逾嶙叫她來便明白了大半。


    這李和月定是缺魂少魄寫不了生跡簿入不了冥籍自然也不能投胎轉世。


    以前這種情況不是沒有,於是便有了專門做尋魂生意的。雖現如今妁川是長笙酒館掌櫃的,戶籍也在她名下,但逾嶙在長笙酒館上麵怎麽也花了他大半生心血才經營得如此如日中天般的地步,怎麽也算是長笙酒館的大東家,自然覺得肥水不流外鬼田便將李和月推薦到妁川這兒來。


    妁川覺得當著李和月不全的鬼魂麵前談錢多多少少也不怎麽合適,想著還是先幫她把丟的魂找回來再說。


    妁川問李和月是否記得推她入河的人有沒有漏出什麽來馬腳來,李和月努力回想突然頭疼欲裂,她雙手抱住腦袋身體逐漸顫抖起來:“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我沒有殺人,不對,我殺了……殺他們的不是我……我不是……”


    妁川有些於心不忍,偏頭用眼神去示意不明安慰李和月,她其實真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女子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嬌縱蠻橫毒婦李和月。


    不明安撫她:“你先別急,先休息會兒,你的記憶都附在各縷魂魄上,你記不起來完整的生前事也是正常的,等尋回你的魂再管其它的吧。”


    待安排好李和月後,妁川倚靠在長笙酒館門沿上看星星,不明見她發呆便拿著繡有紫藤的披風走上前,將白日裏他在槐樹上打盹時收到後便隨意一扔忘卻的請柬遞到她麵前。


    妁川偏頭看了一眼順手接過請柬間立起身子,等著不明將披風披到她身上。不明卻在她接過請柬後抖抖披風然後一個旋手自己披上了。


    妁川:“……”


    不明全然忽視愣住的妁川,直接靠著門沿坐了下來,一隻腳搭在門檻上,偏頭去看夜空,道:“想著自己還是仙籍時在天上的日子呢?”


    妁川不想理他,重新靠回門沿上。


    “我也想,隻是這造化弄人啊怎麽就和你同一日入了仙籍呢……”


    “你滾不滾?”妁川一拳錘到門沿上。


    “滾滾滾。”


    不明說完起身想著回房養養神兒。他洋洋灑灑走到妁川身後一丈遠時用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鉤將披風從身上褪去再一扔便落到了妁川身上。


    可算有點良心……


    妁川用手整整披風,再拿出不明遞來的請柬看是哪家又有喜事。


    隻見請柬上赫然寫著兩個名字:沈西清,楚雀。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妁川將請柬合上,望著天邊星宿。


    沈西清,青州城首富李家上門女婿,李和月的丈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留在冥界賺差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荷有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荷有靈並收藏留在冥界賺差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