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回長笙酒館,隻是到了店門外妁川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思慮了一路,仿佛如鯁在噎,目光呆滯地看了看前麵察覺她異常的不明。


    “怎麽了?”


    不明這話也讓宋洝回過神來,腳已經踏入門檻,同時也不解地回過頭來看她。


    “你們先去,我有事……”妁川咽了咽口水,待不明欲詢問時,又忙道:“不會有事的,我去尋逾嶙,他在冥事府。”


    “我陪你。”


    見不明說完便直接下了石階過來,妁川忙又搖頭:“不,不用,我自己去。”


    “我陪你。”不明再強調了一遍,欲去拉妁川的手。


    “不用啊!”妁川收下意識回手來,幾乎是吼了出來,見到不明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忙又鎮定下來解釋:“我有事兒要問逾嶙,他在冥事府,那裏有冥障,你靈法會受損的……”


    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我要問清一些事兒……”


    問,為什麽深冥花直接被毀?


    問,為什麽偏偏在他恢複了珩杏的記憶後,珩杏就遭受這些?


    絕不簡單,那深冥花上的氣息有她的一縷,直接被毀,她是能感知到的……


    ……


    不明不再言語,卻也不動,在宋洝上樓去看珩杏後又注視著妁川離去。


    妁川到了冥事府,隻見外麵一如往常,可任她怎麽說,門衛皆是以近來禁府的由頭攔下她,她便持了逾嶙的名號來威脅。


    幾番爭執不下,妁川卻見到巡邏歸來的冥一君素泫,隻覺抓著機會,忙衝上去拉扯住,眼淚汪汪道:“素泫大哥,可還記得小九?”


    “妁川?!”素泫顯然是一眼認出,不知所以瞟了一眼府門口的一眾門衛,又才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小九怎麽了?同大哥說?”


    “我要進去……”妁川抹了抹眼眶,又道:“我要去尋逾嶙……”


    “殿下在的。”


    隻見素泫伸了伸手,示意妁川走前麵,門衛頭頭不禁開口提醒:“冥一君,殿下說過,不許……”


    “行了。”素泫打斷他,隻道:“我領著她進去,殿下不會說什麽。”


    話已至此,那門衛頭頭也就識相地讓開放行了。


    “小九。”素泫聲音沉穩有力,他本是專管冥界安保的,此刻行在妁川身側落後一兩步的距離,依舊是以往那副傲然挺立的模樣,足以給冥界眾生安全感。


    “嗯。”妁川應了一聲。


    “你尋殿下似有急事?”


    妁川頓了頓,卻問道:“素泫大哥也知道他是冥王殿下?”


    “此話何意?”素泫顯然不解。


    妁川搖搖頭,這本也不是她此刻尋逾嶙的緣由,她本早就知道了逾嶙的身份,隻是現下聽他們皆喚他“殿下”不免心中有些不知所然的意味兒。


    “他是什麽時候坐上那個位置的?”妁川又問。


    “他?”素泫重複著,似是在確認,又才道:“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


    那是妁川被趕出冥事府的時候。


    “所以,一直都隻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他是冥王……”


    見妁川語氣中略微失望,素泫隻道:“小九,你同殿下,自然比我們要有些親緣,他這麽做,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什麽原因?”妁川質問著,倒也不是氣逾嶙瞞著他,隻是真的好奇這其中的原因。


    隻見素泫搖了搖頭,妁川隻覺可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才道:“你看,你又說不出原因,卻要幫著他說話,特別像那罪人的無知同黨。”


    “小九,”素泫笑了笑,隻道:“這冥事府,最肯為他說話的,便是你了。”


    “可是我現在不知道怎麽為他說話了。”妁川隻覺頭疼,道:“我心裏,真的,真的覺得,他在做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呢?”


    見素泫順著她的話問,妁川也十分茫然,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小九。從一開始,殿下這件事兒便就也不止你被瞞著,連整個冥界都瞞著。”


    “為什麽?為什麽要瞞著呢?”妁川不解,吸了吸鼻子,隻道:“我會因為這個事兒同他有間隙嗎?他明明知道不會啊!”


    素泫見她難受,便又道:“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何時被公之於眾的嗎?”


    妁川瞪大了眼睛,她真的不知道。


    “在不久前,殿下以冥王身份帶兵上了天界。”


    “逾……逾嶙?”妁川皺著眉。


    “是的。”素泫歎了一口氣,才慢慢道來。


    三百年前,逾嶙就已經拿到了冥王印,可是他怎麽也不願坐上那個位置,隻道是前冥王閉關,他代為掌管罷了。


    “可是你知道的,王印怎麽可能輕易就給了出去?”素泫又道:“冥事府君都知道,前冥王交出這王印,是因為他的時候已到。”


    “什麽叫……”妁川呼吸都沉重起來,隻道:“叫時候已到?”


    “他已經身歸混沌了。”


    “怎麽可能呢?”妁川猛地搖了搖頭,前冥王是何等人物?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就這樣……


    “是為什麽?”妁川又問。


    “不知。”


    那時的冥界在六界中所處地位,極為尷尬。因為同天界鬧分離,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一切,逾嶙的應對之策便是以不變應萬變。


    素泫繼續道來:“其實殿下是真的很難做的。他所處的位置,稍有不慎,便會禍及整個冥界。可前冥王留下這麽個攤子來,他不得不接。”


    畢竟逾嶙的火候夠不到前冥王的等級,便隻能暫且瞞了去應對著冥事府內種種。


    “那……那他為何又要自爆身份?”妁川心中忐忑,停下腳步,求證著自己的猜疑:“為何要上天界?”


    “因為你啊。”


    果然……


    素泫同逾嶙上天討人,等同於公布了六界,逾嶙已經是冥王。


    “我們全被攔在天界口,他便獨自提著劍殺到九重天上去。”


    “他怎麽知道……”妁川不知是憤怒還是懊悔:“怎麽就敢肯定……我在天界呢?”


    素泫沒有直接接妁川這話,卻道:“三百年前,前冥王也同樣帶了眾冥將冥兵殺了上去,那時看來,殿下倒也不遜前冥王當年的風采。”


    這是風采嗎?這簡直是胡鬧才對!


    天冥兩界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偏要這樣大動幹戈殺上去?!


    妁川心中激動,氣息不穩,隻攥緊了拳頭。


    良久後,才又咬咬牙憤恨自己:“明也是……他沒有在天界尋回我……”


    “他去尋了長渂。”


    “長渂神君?”妁川回憶著那些在天界蘂薑女君殿裏的日子,隻在雲子泱來時聽說長渂回去了,便又道:“他尋到了?”


    “沒有。無功而返。”素泫神情中也染了一絲恨意,隻道:“天界那些個東西,隻護那長渂,怎可能交出他來?不管是之前公主殿下那次,還是小九你這次。”


    “殿下最終依舊是孤身出來,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誰也不知道。不知他如何同天帝對峙,不知是如何被說服回冥界的。


    隻是當逾嶙回到冥界後,果然出了岔子。


    “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十幾年前開頭,便常就有人來故意生事,帶著一堆怪東西,殺到冥事府來。”


    便是在妁川頭一遭飲了濮清酒魂魄出竅被不明帶回他殿中去那次。妁川問過,不明也如實道逾嶙本要上天同雲子泱討那束靈珠,可冥事府突然出事,隻好讓不明帶著她去妖界避避。


    而十幾年來,逾嶙總往冥事府跑,絕也是在處理這些東西。


    “是什麽東西?”妁川問。


    “一群非男非女的怪人。”


    “非男非女……”妁川嘴裏念叨著,這不就是劫他上天那人?


    可如今素泫這般說是一堆,便代表著隻是隱去了外貌音色的一夥人。


    而這背後到底是誰?


    妁川心中不顧蘂薑女君道不可能,隻想到:長渂神君。


    素泫繼續說著。他們的目的太過雜亂,有打殺劫財的也有惡意製亂的,十分令人摸不透。隻有一點,全是朝著冥事府去的。


    可是其中有人朝妁川來了。


    那人說,她可以,她的靈可以。


    妁川搖了搖頭,逃避著不願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便繼續跟著素泫的指引行走。


    片刻後,妁川又問道:“大哥,逾嶙在哪兒?”


    “生跡閣。”


    “……”


    見妁川沉默,素泫看出她的心思來,便道:“小九,你尋不到殿下,並非殿下在躲你,這整個冥界都禁了,冥事府攔下一切外界所來的東西,更是正常,莫要多想。”


    尋不到逾嶙,是妁川那深冥花被毀,而毀那深冥花的,是這冥事府的層層靈障。


    “我知道了……”妁川應聲:“我尋他另有其事……”


    ……


    不知不覺間,已經行到了逾嶙曾經的生跡閣,素泫倒沒有要進去的意味,抬手行了個禮便離去了。


    妁川思緒混亂,提著裙角上石階時竟覺一時不知如何去麵對逾嶙了。


    逾嶙坐在閣中央桌案前支著腦袋,似是有些苦悶疲倦,見妁川來,不禁有些驚詫,語氣中卻滿含無奈:“你怎麽來了?”


    “哥,”妁川盡量壓著自己心中的情緒,平靜道:“珩杏姐姐出事了。”


    “出事?”逾嶙反問著,心中隻一怔,莫非一切來得如此之快?


    “珩杏姐姐,宋洝君,他們都已經回到了靈身。”


    “回來了?”逾嶙倒像是多慮了般,默默鬆了一口氣,抬首看妁川時麵容上掛了個笑,隨後挑眉又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愣著幹什麽?過來坐。”


    妁川心下緊了緊,雖方長素泫同她說了那麽多,知道了些她不能做多評價的事兒,可是一開始她質疑的依舊不曾減少。


    見妁川立在原地不動,逾嶙倒是覺察倒了不對勁兒,又才調整了姿勢朝後仰了仰坐好,抬首問:“珩杏怎麽了?宋洝君怎麽了?”


    “我就是來問你的。”


    “問我?”逾嶙眯著眼睛,隻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們回來了,他們人世這才過了十幾年吧?怎麽都是沒有修行夠的,怎麽就突然回來了呢?”


    “你當真不知?”妁川幾乎要信了隻是自己思慮過多,卻怎麽也騙不住自己,慢慢走近道:“那你同我說,你為何要喚起珩杏姐姐的記憶?”


    “有什麽問題嗎?”逾嶙不解。


    “沒問題?”妁川跪坐下來,一巴掌拍到桌上,語氣不容置喙:“若是沒問題,珩杏姐姐現在就不會躺在長笙酒館了!”


    “到底怎麽了?”


    妁川閉了閉眼,心中隻道是自己瘋了,壓製住哭腔,道:“宋洝君說,有靈法深厚的異人殺到他們家宅院中,一家上下全被殺了個幹淨,珩杏姐姐攔不住,直接被帶走……而珩杏姐姐精元破損,靈力快盡了……”


    “……”


    見逾嶙沉默不答,妁川不禁搖了搖頭,皺眉去問:“你看,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逾嶙呼了一口氣,隻道:“我不知道,妁川,你信我。”


    “你真的不知道嗎……”


    妁川頭越發疼,用手捂住就直接趴到了桌上,細小的啜泣聲傳來。


    逾嶙伸手撫了撫妁川的撓頭,神情直黯淡下來,不禁又道:“我不知道珩杏會應付不了……”


    “你什麽意思?!”妁川猛地抬頭,眼淚就直直掉落在桌案上,道:“果然……你是……”


    “不是這樣的,妁川,你聽我說……”逾嶙似也急了,想著伸出手去為她擦拭臉上淚痕。


    妁川直接一把打開逾嶙的手,質問道:“你說什麽?說什麽啊!?”


    “你冷靜一下!”


    “我怎麽冷靜!”妁川大吼出來,最後氣勢卻軟了下來,嗚咽問道:“我怎麽冷靜啊……”


    “珩杏是冥女君,同我共事多年,我同樣是該喚她聲七妹的,我會那般不堪去害她嗎?”逾嶙解釋著:“我喚回她的記憶,自然是讓她能夠護好自己,護好……她的家人。”


    這話半真半假,妁川知道的,便又道:“她護好自己?那異人,究竟是誰?你明知道她會有危險,卻隻是喚起她的記憶那麽簡單嗎?”


    “我不知道那人是誰!”


    “便就是那些非男非女的吧?他們來冥事府,尋的是公主殿下吧?”


    妁川回想著這一切,大膽猜測著其中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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