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散了……”


    妁川重複著這句話,隻覺腦子裏轟鳴聲不斷。


    她明明有想到的,她明明有將這最壞的結局想到的。可是她不願意去相信,她一定要同逾嶙說她要去尋珩杏與宋洝的魂魄,她也一定要問不明,那日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不明的回答倒依舊是同之前大同小異的。他本是在那屋中,隻是他阻止不了什麽,他隻能看著長渂殺死宋洝珩杏來取靈,他無能為力,他想追,可根本追不上……此刻妖界又突然生事來,他想著妁川在冥事府中,讓他不得不先顧及自家裏……


    聽著不明這些話,妁川心早已是沉到了最深地。


    “這到底是為什麽啊?”妁川死死用手死死攥著不明的衣襟,幾近絕望:“他長渂,憑什麽可以不顧一切這般恣意妄為?”


    “為什麽呢?他有什麽資格?”


    隻聽妁川哽咽了兩聲,又繼續道:“我知道,我知道天後在他心中十分重要,可是珩杏姐姐他們……在我心中也很重要啊……”


    “除了珩杏姐姐……還有宋洝君,還有京雲皇城那麽多的人,誰都很重要啊……”


    誰都會在另外一些人心中是十分重要的人。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逐漸泣不成聲,不明也不再多言,隻用手輕輕撫妁川的背。


    許久,平靜下來的妁川依舊是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不禁又問道:“黑戶……你同逾嶙說了什麽?”


    本來,妁川也是可以去見逾嶙的,不明原也是事先問過她要不要去見見逾嶙的,可是她不想見他,也不知道如何麵對他,更不知道同他說什麽……


    而不明也早已料到自己來去這一遭,妁川定會詢問一番的,雖然她表麵上同逾嶙關係斷絕了不再見他,可不過也隻是在氣頭上。她自己一時接受不了也不願意聽逾嶙細細解釋,但心中絕也是放不下自己這麽些年來相依相偎相互照顧的逾嶙的。


    如此思索,不明也就折中而言:“他想帶你回冥界去,我便說你不願意同他走的,先留你在我這兒呆上一段時間,等你氣消了再做決斷。”


    這也是一開始不明準備對逾嶙的說辭,前提便是他還是不知不明身份的逾嶙,也不道出那些狠話來。


    可是他知曉了自己就是長渂,自己也承認了,雖然不知他是從何處得知,但覺也是不能再同他多相處交流下去。既然逾嶙當著自己的麵道出那些他本深藏的東西,不明便也不用再客氣廢話太多,而且,妁川絕不能回去。


    不明不允許,妁川絕對不能知曉他的身份……因為他不知道,待一切真相大白後,妁川會作何抉擇。


    即使紙包不住火,但現在也絕不能讓這火苗有一星半點要燒起來的勢頭。


    畢竟現下妁川,最恨之人不是什麽逾嶙,而是長渂。


    ……


    “我不會同他回去的。”妁川語氣決絕,又強調了一遍:“我不會的。”


    “是嗎?”不明倒也是全然看出她不過氣話罷了,便隻道:“若是不回去,留在我這兒就必須做我的小媳婦兒。”


    妁川雖沒心思同他逗樂子,但也多少猜到他在哄她開心,便應和著:“即使是你說的這般,我也不能回去。”


    不明心中歎了一口氣,臉上卻無奈浮現出笑容來。他摸了摸妁川的腦袋,順理成章道:“這可是你說的,若是日後你跑了,小媳婦可是要打斷腿的。”


    “怎麽這麽狠?”妁川收了收腳,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沉默了一會兒,語無波瀾認真起來:“我也不知道的我會不會回去,我真的很討厭他那樣瞞我騙我,去做那樣的事,可是他那樣做也是為我,但我怎麽可以心安理得就接受了呢?黑戶,你說,長渂那樣做,天後會是心安理得接受的嗎?”


    見妁川一雙剪水秋眸望著自己,心中不禁生了一分憐惜,可話裏卻透著一絲無奈:“她自然,不樂意……”


    “她既然不樂意,那長渂為什麽還要這樣做?”


    “因為要她活下來。”


    見不明這樣答話,妁川隻覺心中難受,道:“她活下來了,其他人呢?遠遠比她一人多太多……怎麽可以呢?”


    “妁川……”


    “怎麽可以啊?天後若是知曉也定是不能接受的,如我一樣,定會厭惡的……”


    聞言,不明心下一緊,小心翼翼問道:“厭惡什麽?”


    “厭惡這行為,厭惡自己,厭惡……”


    厭惡逾嶙與長渂。


    不明倒也能理解妁川的心思,卻又求證問道:“妁川,你恨逾嶙兄嗎?”


    “恨……”妁川閉了閉眼,心中卻實在不忍,揪疼得很,繼續道:“怎麽可能不恨啊?他真的……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那……”不明頓了頓,又道:“你恨長渂嗎?”


    “恨。”


    這話絕是比剛剛說恨逾嶙要決絕得多,不容置喙的。


    是啊,怎麽可能不恨呢?長渂做的惡事,遠遠不止有關妁川的這幾件,原本是旁的遭災,她也隻是跟著言語辱罵幾句,如今到自己頭上,怎麽也不可能不恨,這是血海深仇啊。


    不明了然,卻也無可奈何,不禁道:“妁川,你知道嗎?其實,京雲皇城一事,不是長渂所做,那非男非女劫走你之人也不是長渂,包括珩杏宋洝這次……”


    “你什麽意思?”妁川本坐在床榻是上,聽他這般絮叨倒像是在為長渂那個十惡不赦的家夥脫罪般,便抬眸去看他,蹙眉問道:“你怎麽得知?你又如何證明?還有,你說不是長渂,那又是誰?”


    “是……”不明說不出來,想去拉妁川的手,卻被妁川避開,隻好道:“我不清楚,可長渂真沒有做這些……”


    “不明,我不清楚你同我這樣說是什麽意思……”妁川搖了搖頭,有些悶疼,繼續道:“我知曉,你曾經在他殿中做過官又帶你回到過妖界,可能……可能他在你麵前是極好的模樣,可是他現如今真的……”


    “不是……”


    妁川根本聽不進去不明解釋,自顧自繼續說著:“就算他真沒做過你說的這些,那三百年前,我的精元魂魄,到底是不是他所奪走的呢?”


    不明的手懸在半空,僵硬了半刻,應聲道:“是。”


    隻見妁川點點頭,倒有些從容不迫,道:“我身子曆來不好,以前我也不知曉緣由,隻道我知道自己是冥王的女兒時,我才恍然大悟……三百年前,他取走我的精元魂魄,我幾乎殞身,可我的父親基本上算是拿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同天界決裂,就連逾秋姐在那次未連接救我……也傷了精元……靈力消散……這些代價如此沉重,可在長渂眼裏指不定比鴻毛還輕……我怎麽可能不恨他?怎麽可能……”


    “妁川……他真的……”


    “真的什麽?”妁川笑得苦澀,隻道:“他有苦衷?誰沒有苦衷?可這是理由嗎?是借口嗎?不是的啊……”


    “對不起……”不明直接俯身一把將床榻邊的妁川拉入懷中,緊緊相依,又重複了著:“對不起妁川,我不會再這樣做了……這樣說了,日後我會保護好你的,我們好好呆在妖界,一起好好生活……”


    說著,不明擁得更緊一分,吻了吻妁川的發,又將頭埋到她的脖頸裏,繼續道:“我……還要娶你,我們……成親吧……”


    妁川懵住了,一開始被他這動作一怔,此刻放緩了呼吸,手也環過他抱住,卻隻道:“再等等吧,這些日子,我實在是沒有心思……”


    “我知道……我知道的……”不明緊閉著眼,他心中絞痛,悔恨與不甘交織,眼角也染了淚,連呼吸都滿是痛楚,壓著話語中的自責,安撫著妁川道:“我等你,等你開口……”


    隻見妁川在不明懷裏縮了縮,緩緩點了點頭。


    ……


    忽又見桌上的靈布包散發出光芒來,不明有些奇怪,便低語詢問:“你那包是怎麽了?”


    “嗯?”妁川偏頭抬眸去看,果見那靈布包又散出靈光來,道:“可能,是之前魂悅君那事。”


    不明了然,原冥四君魂悅入心石一事就沒有解決的。


    可是令不明奇怪的是,本來說那人是在人世輪回的普通人,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妖界呢?而這些日子妖界是被不明整頓過的,不應該會出現什麽其他的……


    “你要去尋尋看嗎?”不明提議著,一來他心中也有些好奇,二來也好帶妁川出去散散心,以免她整日悶在殿內一點也提不起興致來。又道:“我陪著你。”


    妁川倒沒有及時應話,愣愣思索了一怔,方才道:“你將那靈布包拿與我。”


    待不明起身去將桌上的靈布包拿來時,妁川接過打開,先將那尋靈尺拿出遞與不明手中,又翻出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兒,一如逾嶙曾經為她求的護身的冥靈符,再如轉讓長笙酒館的憑據等等。而下一刻,便見妁川直接將這些撕爛了去。


    “好了。”妁川整了整衣衫,又將未拋出飄落至她衣衫上以及床榻上的碎屑拂到地上去,又道:“你看看,那人在哪裏。”


    ……


    出了冥王殿,才發覺此刻是深夜,原來早已經晝夜顛倒了。


    不明牽著妁川的手行在她身側,邁出的步子不大,迎合著身旁之人緩慢的步伐。


    待行至妖市街口,妁川卻總是覺得後麵有誰跟著一般。可她一路走馬觀花心事重重,發覺不對回頭望去卻也不見什麽,不禁有些疑惑。


    見妁川這個樣子,不明隻微微一笑。從妖王殿出來便發現了有人跟蹤,隻是妁川沒有反應,便也以為她是默認了的,但現下這般,才知道原她是迷糊不知的,便朝著身後躲在一拐角處道:“快出來吧,你們妁川姐姐可早就發現你們了。”


    “嘿嘿嘿……”拐角處傳出聲音來,下一刻便見小狐狸圓溜溜的腦袋探出來,緊接著竹琅便直接站了出來,臉上有些許尷尬之色,磕磕巴巴道:“不是……就是……我看妁川阿姐心情不大好,想著一同出來逛逛也沒有什麽的……”


    小狐狸點點頭,雖一開始是因著妁川心情不佳有些苦惱,想著自己來逗逗她也好解悶兒。但原也是它纏著竹琅陪它來,順帶著去妖市街中閑逛。


    “無事。”妁川眉眼彎了彎,雖是笑意卻異常疲倦,隻道:“既然來了,便一起走吧。”


    況且先前小狐狸也知曉尋靈尺的動靜,帶它一起來一探究竟也好圓它那好奇心。


    跟著尋靈尺一路行到折桂樓。


    上一次來,還有逾嶙。


    妁川垂眸,實在是難受,隻見竹琅拿著尋靈尺行到台階上了,小狐狸緊跟在他身後也跟著他轉過身來,道:“妁川姐姐,殿下,我們進去吧?”


    已經行到折桂樓門口,自然是要去的。若是這事能解決,尋到那人,妁川可能要送其回至冥事府斂獄堂魂悅處,是不是意味著……還能同逾嶙見上一麵呢?


    妁川趕緊越來越頭,隻覺這樣的想法要不得,畢竟是為魂悅做事,管他逾嶙何事?


    可是……


    可是什麽呢?


    妁川自己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見逾嶙,她有時想同他好好聊上一聊,有時又絕得同他已經是無話可說了。


    她真的矛盾,真的恨透了此刻的自己。


    “妁川?”


    見妁川愣得出神,不明輕輕喚了一喚,待她反應過來時淺淺一笑,繼續道:“進去嗎?”


    “嗯。”妁川點點頭。


    ……


    折桂樓依舊是以往的折桂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燈火通明歌舞升平,一進樓便看見十幾位舞女身姿妙曼舞動著。


    妁川沒心情欣賞這些,隻顧注意著竹琅手中尋靈尺的動靜。


    那尋靈尺確實奇怪,左右搖擺著,又朝上指了去。


    小狐狸抬頭望了望,不禁道:“這折桂樓可是三十三層,我們要一一尋找嗎?”


    若是一一找,似乎太費時費力了些,隻是當下似乎也似乎沒有其他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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