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南離開顧恒家下了樓。時間還早,先去附近幾個小學同學家裏轉轉吧。過一會兒再來。


    他又摁響了門鈴。這是小學同學殷童博的家。他一邊摁一邊微微笑了:北京這兩年不少有條件的家庭裝了門鈴,結束了敲門的時代。現在,有無門鈴,在北京是劃分家庭的社會、經濟、政治地位的一個標誌了。


    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一個柔婉動聽的聲音:“客人您好。主人外出了。您是誰,有何貴幹,請您和我講。我是電腦,可以錄下您的講話向主人轉告。您講話如超過一分鍾,請再按一下門鈴。您有名片和留信請投入信箱。”李向南抬頭看了看,門上麵的橫窗裝嵌著一個方形篩眼的喇叭。真是現代化。讓人感到一種新鮮的變化。


    他笑了笑轉身要走,門卻開了。他略略一驚。


    門口出現的是一個六十來歲的知識分子氣質的南方人。雪白的襯衫,漂亮的領帶,麵色蒼白清瘦,寬額下有雙很大的眼睛,頭發有些稀疏,他溫和地微笑著:“您找誰?……你不是李向南嗎?”


    “殷伯伯,我是李向南。”李向南也一下認出了這是殷童博的父親殷白冰,原是一位副部長,現在已經主動退到二線,“聽你們家電腦講話,我以為沒人呢。”


    殷白冰笑了:“剛回家,忘了拉開關了。”他的上海口音還像以前一樣,和善,綿軟,斯文。他順手拉了一下門後的開關:“進來吧。”


    一踏進房門,李向南被眼前的富麗堂皇驚呆。一個奢華氣派的大客廳以一種強烈的現代色彩、瀟灑的空間線條在眼前展開。他記得這原來是一廳四室中的兩間套房,現在,隔牆被拆除了,兩間合成一間,布置成一個會客廳。有著東方韻味的高級窗簾,鋪滿地麵的高級地毯,貼著高級壁紙的四牆上是幾幅現代派風景油畫,栗子色鋥光發亮的大寫字台、酒櫃、落地音響、花架、書櫃、大茶幾,奢華的大皮沙發、鋼琴,各種新款式的燈具,書櫃中陳列著瓷器、玉雕。


    “和你以前來不一樣了吧?”殷白冰問。


    “太不一樣了。要不是您在這兒,我肯定以為走錯門了。”李向南說。不知為什麽,殷白冰話中含的一絲自我欣賞,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何必布置得這樣奢侈呢?


    當他腳下無聲地踏著柔軟奢華的地毯往裏走時,他甚至感到一種不習慣和受束縛,感到自己腳步的拘謹。他不是鄉巴佬,但如此高級的地毯也似乎有點不敢下腳踩。他在大皮沙發上坐下,沙發彈性極好,使人很舒服地下陷著,看了看自己腳上的塑料涼鞋,筋條裸露的黑黝黝的腳麵,想到了古陵縣那幹旱貧瘠的黃土地。這雙腳的跨度可真夠大的。他又掃視了一下整個房間,眼前浮現出幾年前的情景。


    一踏進殷白冰家,就感到擁擠嘈鬧。


    右邊,靠大門口的一個單間,傳出嬰兒的啼哭,聽見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一邊來回踱著哄慰著,一邊埋怨地吩咐丈夫拿奶瓶熱奶,丈夫連聲應諾著,發出手忙腳亂的聲音。靠裏麵的單間裏,有人在爭議什麽家務事。


    他頗為拘束地走進左邊套間。這個套間的外屋過去一直是客廳,此刻也是一派擁擠淩亂。屋裏擺上了床,堆滿了家具什物,連窗台都堆滿了書籍和瓶瓶罐罐。一個穿舊襯衣的男人正在左右牆上的釘子間拉著一根鐵絲,掛上白布簾子。意思是明白的:遮擋住床,隔出一條通往裏間屋的通道來。裏屋門開著,也放滿大床、搖籃、立櫃等家具,也有嬰孩的啼哭聲。一個少婦探頭看了一眼,把門關上了。李向南站在門口一時不知是進還是退。那個拉布簾的人轉過頭來,發現了李向南,李向南也認出了他正是童博的父親殷白冰。


    “是向南吧?”殷白冰又用鉗子把鐵絲往緊繃著擰了擰,放開手,轉過身來笑道:“隨便坐吧。童博和他弟弟都結了婚,沒房子,住在家裏。小妹隻好在客廳裏睡了。”他是那樣斯文和善,舊襯衫係在褲子裏,整個是善良的、知識氣的父親形象。


    他們分別在床上、椅子上坐下,殷白冰一邊說著話,一邊拿出一瓶乳膠細心地粘起一個摔斷了的有機玻璃台燈座。


    “您的襯衫該換一件了。”李向南笑著說。


    殷白冰看了看肘部已磨成紗狀的襯衫袖子:“舊襯衣穿著隨便。你知道托爾斯泰的名言嗎,沒有比穿舊襯衣更舒服的了。”


    李向南笑了。還是上小學時,他來童博家玩,就聽殷伯伯講過這句話……


    “童博和他弟弟妹妹都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住了,我才能這樣布置。”殷白冰說著在寫字台旁一隻漂亮的轉椅上坐下,很舒服地轉過來,理了一下稀疏的頭發,“你找童博吧?他出國了,去美國,要再過兩年才回來。”


    李向南和童博是好友,卻多年沒來往了。照說,他常回北京,與童博相互來往沒任何不方便,但天下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它似乎毫無理由不發生,然而就是沒有發生。就像有的人離開故鄉幾十年,一直思念著、計劃著回去看看,也並無任何困難(有的僅隔幾百裏),卻始終沒能回。一件事情,或者在完全必要時才會去做,或者在偶然因素的促成下才會去做。他今天來這裏,也是因為找顧恒不在才偶然想到的。


    “童博現在搞什麽呢?”他問。這種問話既是同學間的關心,也多少含著一絲同代人之間常有的相互比較的心理。


    “他是搞計算機的,在攻博士學位。在美國已經發了十四篇論文了。有幾篇還在美國引起反響呢。”殷白冰眼裏露出了做父親的驕傲,他站起來,從書櫃裏拿出十幾本印製精美的英文雜誌,一本本遞給李向南:“你看,這是他的第一篇論文。這是他第二篇論文。這上麵有他的照片,你看像他嗎?”


    童博很大的照片,表情拘謹而文雅。


    “這兒隻有十一篇,還有三篇新到的,在我臥室,我去給你拿吧?”


    “不不,我對計算機不太內行的,大概看看就行了。”李向南連忙說道。


    殷白冰坐下了,他的情緒從炫耀兒子的興奮中轉移出來,長輩的身份使他把關心自然地轉到李向南身上:“向南,你在下麵當縣委書記搞改革吧?我從報上知道的。”


    “是。”


    “改革阻力不小吧?”


    “想辦法,因勢利導,總能幹下去吧。”


    “對,要想辦法,要在錯綜複雜的現狀中找縫隙鑽出一條路來。”殷白冰打了個溫和的手勢,以有經驗的長輩口吻說道。


    李向南尊重地點點頭,心中卻漾出一絲自信的年輕人對那些有點天真的老年人常有的嘲諷。


    “年輕人應該幹點事業。實在幹不下去,你可以到我這裏來。”殷白冰又道。


    李向南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位已經從權力中退下來的殷伯伯:“您不是已經……”


    “我現在搞改革啊,做生意。”殷白冰微微仰著身子快活地笑了,轉了一下轉椅。


    “您做什麽生意?”


    “從這個房間,你就應該看出我做什麽生意呀。”


    李向南又環視了一下,搖搖頭。


    “向南,你的眼力還不行。我告訴你,我準備搞中國第一家室內設施總公司——叫興華總公司。”


    “室內設施,搞家具?”


    “不,向南,看來你對現代經濟生活還不太熟悉。它包括家具,但遠不止是家具。它要把室內除了土木建築以外的房間設施的設計、製作、裝修、布置全包括在內。比如,這一套新房剛施工完,四室一廳分給你了,你打個電話給我的公司,我就派人來,先根據你的要求設計、提供多種供你選擇的室內布置方案,你選擇好了,我就按照這個方案,提供相應的全套家具,還包括地毯、窗簾、牆壁裝飾、燈具、廚房碗櫃、空調等等在內的一切設施,並為你裝修布置,直到你滿意。”


    “在中國能馬上大規模開展經營嗎?”


    “能。香港一個城市就有這樣的公司一百多家。我創辦公司,第一階段主要先承包整座新建的賓館。這個項目最便於搞。”


    “這個公司怎麽組織?資金和人員從哪兒來?哪兒批準?”李向南感興趣地問。


    “我已經在有關部門申請籌辦了。資金自籌,我和港商接洽了,引進他們的資金。人員,我招聘。你如果來,辭去公職來就行了。”殷白冰的聲音仍然和善綿細,卻充滿了自信。


    “辭去公職?”李向南略有些驚訝,“一般人能下這個決心嗎?”


    “向南,你雖然年輕,可觀念上還有些保守。”殷白冰笑著批評道,“現在有相當一批人想來,問題是我們的有些單位寧肯庫存人才不用也不放他們。難就難在這兒。”他溫和地打了個表示憤慨的手勢,“向南,你能在縣裏幹就幹。不能幹,也不要在那兒硬耗。搞個戰略轉移來我這兒。你來了,可以讓你獨當一麵。怎麽樣?”


    李向南表示感謝地笑了。這位未來的殷總夠雄心勃勃的,竟打起自己的主意來,真夠會網羅人才的。然而他腦海中明晰地浮上來的思想是:他才不來呢。他要獨自幹一番事業。而且他不看重這種私人辦公司的做法。那在中國能成為正宗?


    那邊的房門打開了,一群人說笑著穿過門廳進到客廳來了。這群人中,李向南隻認識童博的妹妹小芳,小芳的丈夫。這些人中有幾個港商氣派的年輕人,還有五六個像是老工程師。


    “這是李向南,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童博的同學,現在當縣委書記,改革家。”殷白冰站起來,迎著這群人指指李向南。


    除了小芳和李向南打了個招呼,這群人並不大理會殷白冰的介紹,他們隻是出於禮貌朝李向南應酬地點點頭,便接著他們剛才的思緒及話題,亂亂紛紛地罵著北京的出租汽車:“叫個車簡直比生個孩子還難。”“簡直太落後了。”……


    他們要去八達嶺登長城,一清早叫的出租車現在還沒等來。


    “以後,咱們興華總公司開張了,資金多了,進口上兩千輛日本轎車,成立一個分公司,專門搞汽車出租,把這些官辦公司全競爭垮。”殷白冰溫和地說。


    “上次美國客人不是說了,北京有兩個難就把他們嚇得不敢再來了:叫車難;上廁所難。有的女士到了八達嶺,就是找不到廁所,有的找到了,髒得進不去腳。”小芳不滿地說。她是個文靜的圓臉姑娘。


    殷白冰一聽笑了:“這個問題,我已經想好一個方案了。咱們投資在八達嶺修兩個高級廁所。上廁所,一人收費一美元——這對外國人絕不算多吧。每年來北京的外賓幾十萬人,差不多每人都要去長城,人人都要上廁所,一年就把幾十萬美元掙回來了。管理費一年用不了兩三萬元。”


    “爸爸,你這興華公司就掙這個錢啊?”小芳嗔怪道。


    “你聽著不文明?這是真正的文明。沒廁所,廁所髒得進不去,那才是不文明呢。”


    “爸爸,主要是這個錢太少,不值得去費力。”小芳的丈夫呂瑞在一旁賠笑道。


    “有利可圖的事情就要去做,這就是改革,就是生意經嘛。”殷白冰說。


    人們坐著站著,抽著煙,在客廳裏議論著興華公司的事情,顯然並不把李向南看在眼裏,連殷白冰也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李向南被晾在一邊,感到一種受冷落的尷尬,特別是兩個港商氣派的年輕人用冷眼輕嫌地溜他一眼時,他更受到刺激。他要有所行動。


    “這種事情,從‘有利則行’的原則考慮,都應該去做。而且要盡量多抓些,多做些。”他笑了笑,禮貌地插進話去。


    “對,向南的話很對。”殷白冰得到知音,看看李向南說道。


    呂瑞和那幾個港商氣派的年輕人卻扭過臉,不以為然地瞥了瞥他。“天下有利的事情多著呢,都去做,做得過來嗎?這裏有個值不值得去做的選擇問題。”呂瑞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對,”李向南對呂瑞笑了笑,“所以,‘有利則行’的原則具體貫徹時,就又引出了權衡利弊得失的政策。一件事要不要去幹,應該在行動實體的全部行動選擇範圍內通盤考慮。”


    “向南的話有道理,你繼續講下去呢?”殷白冰鼓勵著李向南。


    “那你說八達嶺的廁所該不該去蓋?”呂瑞似乎很隨便地問道,卻沒能完全掩飾住他的尖刻。殷白冰對李向南的讚賞刺激了他做女婿的嫉妒。


    “那就應該具體權衡了。”李向南說。


    “權衡什麽?現在的官僚體製相互扯皮。不說別的,到八達嶺修廁所,你都找不到申請批準的主管單位。就是找到了,層層機構、上下左右,用上一年半年時間大概才能蓋完圖章。被這麽一件小事扯住劃得來嗎?”


    “你這就是權衡嘛,這樣權衡比不權衡就進了一步。”李向南說。


    “這是一眼就看明白的事。如果這樣的小事還需要權衡來權衡去,那公司還能幹什麽?”


    “你說一眼看明白,那也是一種權衡。不過這種權衡隻停留於一般的經驗判斷,想當然地決策,往往容易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


    “我看不出這有什麽複雜性來。”


    兩個人逐步尖銳的爭論,把人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李向南盡量顯出溫和:“我對你剛才的權衡做個補充好嗎?”


    “說吧。”


    “一方麵,從困難性上講,我看可能更大些。申請批準的手續,僅僅一年半年時間大概還蓋不完圖章,也許兩年三年都解決不了。因為事情雖小,卻牽涉到現有體製的重疊性、拖遝性。”


    “那不是更不用考慮幹了嗎?”呂瑞不屑地插了一句。


    “但這隻是問題的一方麵。另一方麵呢,也可能辦得巧,譬如和哪個權威人物提上一句,碰在火候上,一下就辦成了。”


    “即使辦成了,我也看不出有多大經濟效益。”


    “在八達嶺修廁所,掙不到太多的錢,但是如果從這兒突破,取得某種成功,某種經驗,某種信用,還有某種權利,接著在一切名勝風景區都照辦呢?再擴而大之到其他服務設施呢?”


    “興華公司準備搞室內設施,不是大雜燴。現代競爭,要求一個公司必須有一定程度的專業化,才能保證優質低價的競爭力。”呂瑞繼續爭辯。


    “可現代競爭也造成某種綜合性啊,這樣的例子在國際上是很多的。而且,你既然在中國辦公司,又是先行,你就要利用先行的優勢。像剛才殷伯伯講的修廁所,搞出租汽車公司,我覺得很對。兩件事雖小,卻展露出一個大的趨勢來。你們興華公司完全可以搞一專多能,從室內設施這個中心內容出發,廣泛擴大勢力範圍。然後利用你這先行的優勢,在盡可能多的領域建立起勢力範圍,搞成一個各種經營內容的大托拉斯。”


    “你講下去,向南。”殷白冰非常注意地聽著,“想不到你考慮得這樣深。”


    “你講了半天理論,問題是,廁所到底是修不修呢?”呂瑞問道。


    “這我就不能馬上做結論了。我不太了解你們公司的情況。但我覺得,起碼可以采取這樣的策略:一,決定幹;二,去聯係;三,在有可能的條件下,馬上辦成它;四,馬上辦不成,就聽其自然發展,什麽時候有條件了就辦,不在這兒拴住;五,用不用力量和用多大力量去催辦這件事,根據公司整個人力、物力、資金和其他業務活動內容的通盤情況權衡決定;六,即使很長時間辦不成也沒關係,興華公司掛著要辦此事的牌子,也等於一種輿論影響。有時,這種事會牽動報紙輿論,中國的記者們比官僚們開通敏感,甚至可以有意識溝通記者,在輿論上觸一下,這樣,很可能有助於此事的成功。而且,從更大的意義上講,這是為興華公司做了一個不花錢的特大號廣告。興華公司的知名度一下就提高了。”李向南有板有眼地慢慢講完,“我想,大致考慮就是這些。”


    “每件事都這樣權衡,不是太複雜了嗎?”呂瑞暫時沉默了,小芳卻認真了。她並不明白丈夫與李向南之間的衝突。女人對男人之間的性格衝突常常是不敏感的。


    “不複雜,”李向南看了看小芳,“每件事都這樣權衡,久而久之,就有了經驗及資料積累,整個公司從組織機構上、決策思想上也就有了應變能力。有些抉擇可能程序化,讓電子計算機來幫助處理。”


    “好好,向南,你要是願意來‘興華’的話,可以讓你獨自搞一個分公司,甚至可以到總公司來精通幾年業務,以後當副總經理。看來你是個人才。”殷白冰興致勃勃地說。他不大在意女婿剛才與李向南的衝突,也沒看到此時女婿眼睛裏掠過的一絲嫉妒。


    李向南笑了:“不,不,我還是當我的縣委書記吧,老老實實在基層搞我的改革。我剛才隻是根據自己平時對經濟戰略學的一點研究,隨便說說,屬於紙上談兵。”他這樣講,既是勝利者的寬厚,也為了化解呂瑞的嫉妒。


    在人際關係上,他有足夠的頭腦。


    他心中漾出幾波自我欣賞。他是搞政治的,對這種民辦托拉斯原本不太感興趣,但有點奇怪的是,因為站在民辦公司的立場上講了一大段戰略設想,他對這種民辦公司的看法就明顯發生了一些變化。偏見和輕視變少了。他頭腦中甚至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來這裏或許是一條更好的道路?憑著自己的才能,有可能做到一步步掌握總公司的最高領導權(好大的野心,人還沒來就想奪總經理的權了。麵對著殷白冰溫和的微笑,他批判揶揄著自己)。然後按自己的戰略,擴展興華公司的勢力範圍到各個領域,爭取建立一個龐大的、子公司遍布全國的大托拉斯。掌握這樣一個王國,舉足輕重地影響全國的經濟政治生活,不斷發出自己的聲音,也是滿有味道和氣派的。


    然而,當他握著殷白冰的手在大門口告別時已經冷靜下來。


    不,頭腦不要發熱。這種事情要慎重考慮,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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