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我想活著,我不像你一樣無牽無掛,曾經我救過你一命,你何不用你的死來成全於我。”白蒼捏緊了金鉤,他怕了,他不像年少時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可以為了所謂的兄弟情義同生共死。他今天所擁有的地位,財富,家人都是讓他拚命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背叛。


    “你真可悲。”七煞持著刀穩住自個兒搖搖欲墜的身影,白蒼曾經救過他,這無可非議。可是,他又何嚐沒有救過他?原來,時間流逝的不僅僅是歲月,還要那顆埋葬了的赤誠之心。


    “可悲的是你!”白蒼臉色深沉,眼裏的狠戾毫不掩飾。金鉤一閃,勢如破竹,尖銳的鉤子刺破了他的手腕兒,他就像死豬一般被他用金鉤提著,血流不止。


    七煞皺著眉頭,即使痛入骨髓他也不會哼一聲。另一隻垂著的手緊緊握住鐮刀,隻要他的鐮刀還在,他便還有一線生機。用盡全身力氣,他掙脫金鉤,手腕上的血肉飛濺,隱隱可見筋骨。


    鮮血仿佛朦朧了他的視線,但是沒關係,他還可以倚靠的有耳朵,鼻子,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耳邊風聲呼嘯,沒有哪一刻比現在讓他更加相信自己,是因為有那個人在麽?明明知道她不會出手,但他知道,她之所以不出手,是因為相信她選中的人能不依靠她贏得這場戰鬥。


    忘記身上的傷痕,忘記傷口的疼痛,這一刻,他拚盡全力。勢如猛虎的鐮刀不再猶豫,刀起刀落,僅憑本能,他不會去揣測他下一招是什麽,隻要打得白蒼他無力還擊便可。


    白蒼連連後退,他不明白一個身受重傷的人竟然還有如此驚人的氣勢。


    二人眼神兒交匯,抱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心,全力以赴,最後一擊。他的鐮刀插入了他的心口,他的金鉤劃破了他的胸膛,兩人雙雙倒地。清冷的月光,妖異如血,紛飛的落葉在夜色中仿佛黃泉路上的一把塵土,萬物永遠沉寂,埋葬。


    “狗咬狗,一嘴毛,今兒老夫還撿著一個便宜。”他杵著拐杖,花白的頭發亂七八糟,犀利的眼神兒狠毒無比。拐杖末端輕輕一動,尖銳的刺劃破白蒼的脖子,徹底了斷了他。一步一步走向同樣氣若遊絲,要死不死的七煞,他老拐翁就來送他們最後一程。


    “這個人是我的,你可別閃了手。”九音翩翩落下,血紅色的長槍剛好抵住了他的拐杖。


    老拐翁一驚,他沒有絲毫察覺到這裏竟還有他人,這女子就像個幽靈,突然出現。掂量了一會兒,她身上沒有內力,太古怪了。可是能參加百鬼夜宴的人會是不會武功的人麽?莫不是,她的武功在他之上,連他也看不透?


    “打擾了,老夫現在就走。”老拐翁杵著拐杖飛奔而逃,識時務者為俊傑。


    九音瞧著那一坨跑得飛快的人影,莫名覺得像在叢林裏野生野長的豪豬。她還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沒成想,一溜煙兒,人就跑了。目前的她,還沒有可怕到讓人不戰而逃的地步吧?


    “算你運氣好。”九音蹲了下來處理他的傷口,她時常受傷,所以也準備了些保命的寶貝。先止血,清理傷口,動手點了他的睡穴,才一針一線縫合他的傷痕。順手脫下白蒼身上的衣物,給他包紮。


    現在為了招攬人才,她這個宗主太不容易了。


    現下,七煞受了重傷,連挪動一步都是個難題。但是繼續留在這個地兒,難保遇上結盟的人一起過來獵殺她二人。當務之急,隻有把躺在地上的七尺大漢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順利等到天亮。


    浮浮沉沉的七煞緩緩睜開眼,見自己被她公主抱般的抱在懷裏,麵具下的老臉一紅,太丟人了。要是傳出江湖,他這老臉往哪兒擱,要靠一個可以做他女兒的丫頭抱著才能走路,想想,剛才若是戰死還好了。


    “人要是為了一張臉而活,那可就沒救了。”九音輕語,心頭好笑。這七煞還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若是換了那不要臉的羽妖,他能膩在她的懷裏不下來,心裏估計還美得很。


    “人活一張臉,樹要一張皮。”七煞義正言辭的反駁著,不過,此刻他動動手指頭都很難啊。


    “還有一句話應該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吧。”


    “老子可不要什麽天下無敵,你天下無敵就行。”


    “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臉麽?”九音悠揚這尾音,黑色的麵具像地獄裏的黑白無常,詭異空洞。


    七煞戴著麵具下的額頭沁出了絲絲冷汗,這人的氣息怎麽說變就變,上一刻還是和煦溫暖的春天,下一刻就變成了寒風刺骨的冬天,讓人吃不消啊。


    “七煞,你說你都幾十歲了,還這麽天真純情,莫不是還沒碰過女人吧?”她輕勾著嘴角,眼裏多了一抹惡趣味。


    揶揄的聲音在他耳畔幽幽響起,臉色爆紅,他竟無言以對。老天,來個地縫讓他鑽進去吧,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嘲笑了。


    “你還是個女娃麽?”他發現這丫頭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就像那些上得了青樓,下得了賭場的花花公子一般。


    “實話跟你說,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俗稱陰陽人。”輕揚的調子,亦男亦女,像極了在皇宮裏當差的公公,掐著嗓子說話。


    七煞閉著嘴巴,他啥也不想說了。這人太惡劣了,跟她說話,吃虧的隻會是他。


    九音莞爾一笑,實際上論年齡,她的靈魂可能比他不知大上多少倍。這裏頭發花白的老人,在她眼裏,都是些小小輩。


    “還有三個時辰左右就天亮了,不知還剩下多少人。”如果隻能剩下五個人的話,那怎麽知道這偌大的森林裏還活著多少人?


    “很簡單,在黎明之前,所有人都會趕往出口那裏。因為趕不上就會被永遠關在這裏,不出幾天,就會困死在這裏麵。”七煞解釋道,她都進來這百鬼夜宴了,居然還不知道這裏的規則?


    “也就是說出口那裏便是最後的生死宴。”她低低輕語,這明月樓還真有意思。舉辦百鬼夜宴,一來可以肅清一些江湖勢力,讓江湖上的高手重新洗牌。二來也可招攬所需要的勢力,就算活著的人不願意加入明月樓,但拿了明月樓的獎賞,怎麽說都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很明顯,明月樓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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