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那頭傳來悶哼,隨之露出一角探頭,不悅,“本尊雖是靈長物,可也會疼。”童幼寶坐在他身側,兩人一躺一坐,一靜一動,離得近,卻沒覺著有什麽不妥。


    童幼寶坐在床榻最外頭,輕巧一躍下塌,而後俽開涅惑被子將他拉起,“跟我走!”


    “甚?!”涅惑一個不察,被拽下塌踉蹌兩步,而後立即揮開她手,“你放開本尊!何事急急躁躁的!”麵色不佳,輕柔著發疼手踝。


    她迅速回身,眸中精光盡現,“我想到法子了,需要你幫忙!”


    那人咕噥兩腮,沒了困意,血眸蒙上水霧,憑添兩分可愛,他不耐道,“你想到法子,幹本尊何事。黃昏時分,你不趁著偷覺,還不許別人小憩?”滿眼嫌棄掃視著麵前女人,狠狠唾棄,“借下鄰阿婆的話來說,你就是個隻許洲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無賴!”


    童幼寶也不急不躁,好整以暇抱胸笑著,“這麽喜歡睡覺···不如我把你打回地下,再睡個千年,如何?”她雖是笑著,話語裏的陰寒卻令男人身軀一顫。


    “用你的能力帶我去郊外道觀後山的花海。”她霎時冷下臉來,狠拽男人手臂。


    此時的她,儼然是個撕破臉皮的豺狼,褪去小白兔的外表,盡顯凶悍睿智,涅惑在她麵前,不自覺收斂氣焰,不敢造次。


    他心生惱意,哼唧兩聲,不情願自空中拂袖,頃刻,紅光一現,沒了蹤影。


    ····


    落日半掩,金光覆蓋大地。


    天際盡頭花浪滾滾而來,如海水漲潮,層層相疊,美不勝收。


    夕陽、槐樹下。


    兩抹影子交疊,一長一短。風燎起男人衣擺飄飄,萬千花瓣乘風而來,男人手臂張弛有力揮動,萬紫千紅花瓣隨著律動跌宕起伏,一收一放便揉捏成了小小花球。


    男人側眸,神色微動,聲線自是魅惑孤傲的,“你要這些花作甚?”


    金光灑在女人麵上,普通麵容在此刻變得耀眼起來,上麵掛著自信笑意,“去蘆葦叢。”她沒有直接回到,而是說出了下個地點。


    花球沒有碰地散開,仿佛被膠水沾固了般,童幼寶彎腰不費吹灰之力抱起,十分牢固。涅惑沒有多問這些雜事,揮揮衣袖,帶走了女人。


    影子逝去,槐樹依在,芬香誘人,浪花禦風舞動,懷著美好,迎來了夜色,簌簌聲漸漸消匿在寂靜裏。


    孤月悄悄上崗,沒讓他人留意。


    清幽閣,偏房。


    趁著月色,敲敲打打聲張揚跳躍在夜色中,擾人睡意,更是惹人心煩。


    透過鏤空窗縫看去,滿屋鮮花散落在地,些許香氣醉人溢出窗外,一大捆蘆葦杆被女人泡在水裏,她拿著浸泡好的蘆葦杆扒皮去衣,粗魯得滿頭大汗。


    女人遊走在花地中,似花界精靈調皮好動,時而拿起錐子敲擊原木,時而捏著空心杆貓眼望去。


    涅惑自蘆葦叢回來,便一覺睡到天黑,不知她雲雲為何。


    南汐已然來了好幾回,敲了幾次門,都被童幼寶堵了回去,無奈,隻好叮囑她動靜小點,居明閣就在附近,怕招來殿下責罰。


    童幼寶連連應下,待南汐離去,動作聲依舊不見小,甚者還大了幾分。


    ····


    敲擊聲不斷,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韓鶴川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劍眉微蹙,太子妃半夜不睡敲敲打打作甚?


    這聲明顯是從清幽閣傳來的,若不是太子妃發出聒噪之音,誰能有這個膽子?他不耐起身披衣,往清幽閣走去。


    “殿下··”在外守夜的李掌事恭敬行禮,隨著韓鶴川一同去了。


    如今已是深夜,敲擊聲卻沒有停下之意,別說殿下被吵得睡不著,就連他在外守夜,打盹都沒了困意,也不知娘娘在鼓搗什麽,難不成,是著木匠給枝丫那丫頭造棺木?


    想到這兒,李掌事的步伐更加緊湊。


    敲擊聲漸漸消去,他們到清幽閣時,敲擊聲早已停了,聒噪一晚的聲戛然而斷,寂靜夜裏竟多了幾分詭異。


    韓鶴川覺著有幾分好笑,自己怎會有這種奇怪感覺。


    他立在清幽閣大門口半響,沒再聽見敲擊聲,隨即,轉身回了居明閣。


    李掌事往清幽閣裏深深看了眼,鼻尖上忽然掠過好聞花香,他晃晃頭,跟著韓鶴川離去。這股花香許是娘娘種的花散出來的。


    韓鶴川再次回到床榻上,沒有預想中的熟睡,依舊輾轉難眠,敲擊聲已然停下,心中煩悶纏繞心頭。


    ·····


    早早從清幽閣小門出去的童幼寶,快速往裴園跑去,她身後的男人被她拽得飛奔。


    “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作甚?難不成又去膳房尋吃食?”男人聲音壓得極低,音度不敢抬高。


    童幼寶拉著他,警惕環顧四周,餘光瞄到黑甲之際,立即竄到假山後隱藏住身形,驀時,一支巡邏侍衛從假山後路過,沒發現兩人。


    兩人緊貼假山沒有出聲,幾息功夫間,幾支巡邏侍衛巡視假山後,便去了其他地方。這刻時辰的巡邏就算完了。


    “我還差幾片荷葉。”童幼寶出聲解了他的疑惑。涅惑更加不淡定了,卻也不得不壓低聲線,“那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帶上本尊幹嘛!”


    童幼寶嘿嘿一笑,“春風吹戰鼓擂,涅惑打架怕過誰?”


    那荷塘底有邪祟,帶上他自然是去打架的。屆時她采摘荷葉,她身上靈氣定會讓那邪祟誤認為自己是入侵者,到時把涅惑推出去跟對方幹架,她卷著荷葉就跑,如此一來也耽擱不了半分時辰,她真是個小機靈鬼。


    “怎麽感覺你在算計本尊··”他忽然湊近,低聲喃喃,兩人鼻息近在咫尺。童幼寶有些心虛往後一縮,“哪有··”立馬拽他起身朝荷塘跑去,沒給他片刻思索機會。


    假山流水潺潺,金魚遊走流水之中,時而甩動尾巴,似是在說: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人間小美味。


    夜色下,她疾馳在小徑上,轉眼便要到荷塘。刹那之際,她覺著眼前一黑,呼吸停滯!一雙大手猛然探出,將她往岩石洞裏一撈!


    若從側麵看,便能看出,那雙大手沒入女人身體中,徑直將女人靈魂扯出!晃眼間,女人瞋目倒地,神似空殼,沒了聲息。


    涅惑挑眉,瞅了眼腳下死屍,而後不作停留往岩石洞走去,步伐穩健,沒有絲毫慌亂。


    岩石洞身處裴園,是韓鶴川設計出的藝術品,以作珍藏之用。巧奪天工的雕築更是無數匠人的心血。


    岩石洞中


    隻見散發火紅光芒的靈魂此時罵罵咧咧,揮舞著拳頭重重捶在了另一簇靈魂上,“迦迪柯!你扯我出來作甚!”


    說話的是個女人。


    這女人生的極美,浩瀚星眸時而瞋怒,時而疑斥,變幻多端,亦是靈動有趣。幾縷月光映襯在那如玉麵上,投射出了一片暗影。身上著普通女婢服,也掩不了一身清靈之氣。


    此時韓鶴川若在場,定會脫口而出一句:天女!


    可惜,他不在。


    迦迪柯順勢捏住她的拳頭,而後狠狠往旁一扯,“你還是想想自己幹了什麽好事吧!”女人踉蹌兩步,疑惑回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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