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麵色陰沉,冷冷地開口道:“誰人如此放肆?”


    話音落下,車夫急忙將擋住陸明軒視線的簾布揭開。


    隻見安國公一臉威嚴,而林氏反手將顏卿護在了懷中,同樣冷冷地看向陸明軒。


    陸明軒頓時愣住了!


    輦車裏麵的人竟然不是太子,而是安國公和他的夫人林氏!


    陸明軒臉色一變再變,繼而鬆開手中的長劍,抱劍一揖。


    “嶽父嶽母,怎麽今日進京也不同明軒說一聲,明軒也好和卿卿一起前來迎接二老!”


    “卿卿”二字一出,顏卿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林氏掃了陸明軒一眼,目光又從屍身未冷的汗血寶馬上身上帶過。


    麵色不善道:“宣武侯府如今炙手可熱,有北燕公主這樣的靠山,封狼居胥指日可待。我顏家世代武夫,高攀不起陸家這門姻親!”


    陸明軒臉色不自然,再次一揖,恭敬道:“北燕公主的事,事發突然,明軒也是萬萬沒想到!可明軒心中隻有卿卿一人,絕不會舍棄發妻而迎娶公主!”


    “嗬!”


    此言一出,林氏不僅沒有消氣,反而更加的怒不可遏。


    “既然心中隻有我顏兒一人,為何我進京之後,聽到了都是陸世子爺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冷落了我的顏兒三年!”


    林氏隻要一想起自己女兒受人齷齪的言語,神色越發激動。


    顏卿緊緊握住她的手,皺起眉頭。


    為了陸家的人生氣動怒,實在是不值得。


    林氏吐了一口濁氣。


    “罷了,反正都是要和離的,你宣武侯府飛黃騰達也好,碾如塵埃也罷。一言蔽之,你們的事與我安國公府無關。但是顏兒,我今日就要帶她回去國公府。”


    說著,便想催促馬夫快點離開。


    可拉車的汗血寶馬已經被陸明軒一拳打死了,哪裏還能快速的離開?


    林氏心中騰起一股火氣,帶著顏卿就要下車。


    陸明軒死死的攔在輦車前,麵色焦急道:“我絕不和離,卿卿如今是我的妻子,定然是要跟我回去宣武侯府!


    他很怕,怕顏卿這次離開之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豎子,就憑你也敢阻攔我的妻女?”


    安國公憤然起身,一掌砸在了陸明軒胸口。


    陸明軒猶豫片刻,硬生生的接下這一拳。


    安國公一愣!


    萬千沒料到陸明軒方才氣勢洶湧,如今卻又變了一副麵孔,態度恭謙。


    他這一拳落下來之時,生生的卸掉了三成的力道。


    然而,陸明軒仍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硬生生將一口鮮血悶了回去。


    他這般做派,倒是頗有幾分鐵血硬漢的風姿。


    安國公的語氣也稍稍緩和了些許。


    “老夫縱橫沙場一生,一箭可穿石,一拳可斃猛虎。倘若你不想死,就速速給老夫讓開!”


    陸明軒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抬起頭來,目光中一片赤誠。


    “嶽父嶽母,我知曉此前是我大錯特錯,傷了卿卿的心。但我對卿卿的情意堅定,還望二老給我一個機會去彌補。”


    陸明軒情深意切,不似做假。


    這與傳說中那個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冷落發妻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令人匪夷所思!


    林氏滿臉疑惑地看向自家女兒,顏卿則回了一個茫然的眼神。


    她也不知陸明軒近日究竟是怎麽想的,突然對她變得如此不同!


    然而,陸明軒冷落顏卿三年,與一個青樓女子糾纏不清,這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林氏冷冷的看向陸明軒,“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顏兒已決定和離,你不必再糾纏。”


    說完,林氏帶著顏卿轉身就走。


    陸明軒臉色驟變,身形移動迅速攔住林氏,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林氏怒不可遏,“怎麽,你今日是鐵了心要帶走我女兒?”


    陸明軒雙手緊握,關節發白。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定會帶著卿卿親自登門,給嶽父嶽母請安!”


    “你……”


    陸明軒油鹽不進,頑固得令人咋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顏卿深知再這般僵持下去也無濟於事,反而會讓連夜奔波的雙親無法得到休息。


    “父親母親,你我團聚之事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你們一路風塵仆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北燕公主以三日為限,若是得不到陸明軒的心,便可罷休。


    想必在這之前,宣武侯府的人就會提出和離。


    從前的三年都等過來了,三日而已,不是等不起!


    林氏蔑了林明軒一眼,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安國公立即跟了上去,回頭又瞪了陸明軒一眼,憤怒道:


    “若是和離之前,我女兒在你宣武侯府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便讓你宣武侯府百倍奉還,說到做到!”


    林氏喊道:“夫君,我們走!”


    安國公點頭,攜著林氏而去。


    陸明軒緊繃的身子一鬆,抬頭便看到顏卿一言難盡的目光。


    他心頭一緊,“今夜我所說的話句句為真,卿卿我.......”


    “走吧!”


    陸明軒幡然醒悟也好,臨時起意也罷,她都不想聽。


    這半年以來,顏卿雖對陸明軒不能完全做到了如指掌。


    但也自信能了解他這個人的脾性,和他這個人的情誼。


    陸明軒如今這般深情不變,但在麵對宋心兒和陸家人時,統統都會被打回原形。


    果然,兩人剛到宣武侯府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門外的宋心兒。


    宋心兒流產之後,麵容憔悴,整個人更是瘦弱了一圈。


    她杵在門框之內,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層,與整個月華明亮的夜晚格格不入。


    當她看到陸明軒與顏卿一同走來時,眼神更是一暗。


    “陸大哥!”


    她淒然的看了過來,陸明軒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跟在顏卿身側便往裏走。


    宋心兒看著陸明軒決絕的背影,咬緊了唇,並沒有跟上來。


    她緩緩開口,一出口便是千古絕句。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陸明軒腳步果然一頓。


    顏卿更是微微驚訝,一句“好詩”差點脫口而出。


    宋心兒容貌普通,卻以才女之名一度成為暖香樓的花魁。


    風光的時候,更是惹得京城中的貴家公子一擲千金。


    如今看來,她確實一出口便能成就傳承千古的絕句。


    隻是可惜,這詩過於哀傷,雖也符合宋心兒現在的心境,卻是悼念亡人之作。


    宋心兒如此才氣,竟然不懂得運用這詩該有的場合嗎?


    陸明軒也微微皺眉!


    他還沒死呢,用不著宋心兒作詩來悼念他。


    “陸大哥!”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一聲呼喊,宋心兒聲音悲慟:“我想你了,便來尋你了,可你為什麽都不肯看看我?”


    此話樸實無華,卻十分有用!


    陸明軒腳步一頓,想起宋心兒不遠千裏去邊關的情誼來。


    “卿卿,心兒她不久前才痛失孩子,還未從悲慟中走出來,我想......”


    顏卿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世子爺想做什麽都做什麽,不必來征求我的意見!”


    說著,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前往淩霜閣。


    淩霜閣內早已掌了燈,陸老夫人與陸侯爺正坐在偏廳喝茶。


    顏卿才一回來,淩霜閣的婆子便小跑著上前來回稟。


    “少夫人,老夫人與陸侯爺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看起來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同少夫人說!”


    不怪淩霜閣的婆子擔憂!


    以往侯府無論發生什麽,陸老夫人都是命人來傳喚顏卿前往壽安堂說話。


    但是像今日這般,陸老夫人與陸侯爺親自屈尊來到淩霜閣,還是第一次。


    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顏卿道:“先進去再說!”


    顏卿一現身,陸老夫人便立即看了過來,一臉倨傲。


    “顏氏,以往你幾次三番提出和離,今日我陸家便可應允了你!”


    陸老夫人容光煥發,精氣神十足。


    陸侯爺用帕子捂住嘴,雖病中疲憊,但眉宇間的喜氣怎麽也掩蓋不住!


    顏卿淡淡的看了一眼,欠身一禮。


    表麵功夫而已,不可讓人指責了顏家的女兒毫無禮教。


    行完禮,顏卿麵無表情道:“好!”


    聽到顏卿這麽好說話,陸老夫人又驚又喜。


    這半年以來,顏卿渾身是刺,處處與侯府不對付。


    每每與她對上,陸老夫人總是被氣的夠嗆。


    “好好好,房媽媽,快把和離書拿來,再去把軒兒叫來,現在就簽下這和離書,明日再找來兩家耆老走個過場,這事也就了結了!”


    說著,房媽媽將提前準備好的和離書放到了顏卿麵前。


    顏卿快速的掃了一眼,陸老夫人催促道:“好孩子,快簽了吧!你一向懂事,我侯府也會記得你的好!若是和離之後遇到什麽難處,你大可以來我宣武侯府求助!”


    陸老夫人這般急不可耐,顏卿突然想笑。


    她勾了勾唇,不疾不徐道:


    “老夫人,據顏卿所知,這和離之後的婦人可以拿回屬於自己的全部嫁妝。可是,根據這和離書上所寫,顏卿卻隻能拿回兩成的嫁妝。這,於禮不合吧!”


    陸老夫人笑容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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