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這梧修九州——何人不知赫赫有名的藺虛府,何人不曉他藺王晉舒。


    “聽說了嗎?當今聖上特別中意晉舒,封他為藺王,賞千萬黃金,數之不盡的金銀珠寶,賜梧修封地萬頃,建藺虛府。”爾等大事,上至朝廷官員,下至普通百姓,大家一時間都聽說了這號人物。


    藺王平日裏也會到宸靜室陪皇帝聊天飲茶切磋棋藝。當今聖上與他年齡相仿,藺王天資過人,盡心盡力地輔佐他上了位。


    “今日召我入宮何事?”一大清早,晉舒便被小皇帝召入了宸靜室。“你今日的奏折還未批閱完吧?”小皇帝整天不是在聽先生講課就是在批改奏折,又悶又無趣。


    “誒……晉舒你快來陪朕下盤棋,朕都快悶死了。”晉舒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小皇帝,奏折被他隨意地放在一旁,歪七扭八,成何體統。


    小皇帝拖著長長的奶音,眼巴巴地看著晉舒。


    小皇帝不過才十五六歲,今日隻著一身明黃色雲繡的長衫,腰間別著一塊玉佩,白淨透亮之中一抹朱紅,上麵刻著“宸尋”二字。這塊玉佩,是晉舒送給他的登基禮,在他人看來,這隻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佩,但小皇帝把它視如珍寶,日日夜夜佩戴。


    “你還有多少奏折未改?”晉舒坐在外堂,背對著他,隔著一襲珠簾,手中端著一個紅軸玉瓷杯,意味深長地問著小皇帝。小皇帝支支吾吾地不接話,他也沒轉頭,半晌才聽見小皇帝說道:“五百多......”一共就送來五百五十卷。“可見今日這棋是下不了了。”他抿了一口茶,慢慢回味,苦澀過後帶一絲的甘甜。


    “晉舒,你就放過我吧。”這幾日奏折不知不覺增了許多,小皇帝每日批改奏折到深夜,睡沒幾個時辰,實在是痛苦難堪。晉舒放下瓷杯,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就此一局,輸了便乖乖去批閱。”小皇帝心中一喜,讓身邊的小林子趕緊把新進貢來的棋盤呈上來,這棋盤的棋子都是用上好的白瓷釉,釉中帶絲紅。


    “這可是在近日九州上供的,我可舍不得一人獨享,這不剛好找你來切磋一下嘛。”小皇帝坐在他的對麵,又命人把上好的桃花釀取上來。“你快嚐嚐。”晉舒抿了一口,甜中不帶膩,味道純正。“不錯吧?”晉舒應著。


    “晉舒你可別一日都板著臉,老一張冰冷冷的臉多不好。”小皇帝心想,那麽嚴肅幹嘛,看得我心裏發毛。


    “你這麽嚴肅可沒有一家姑娘要你!”晉舒並未抬頭看他,專心地下著棋。


    “你.....”小皇帝見他如此,識趣地閉上了嘴。


    一旁的小林子看著二位,這九州之內隻有藺王才能鎮得住小皇帝啊。


    棋局到了尾聲,小皇帝一手抵在桌上,捧著臉,歎著氣,“朕輸得心服口服,晉舒棋藝精湛至極,九州恐怕無人能與之匹敵。”晉舒讓小林子收拾了棋局,“勤加練習自然也可以,平常別想著偷懶。”小皇帝看著晉舒那張冷漠的臉,一生哀怨後又走回桌前,乖乖批改起了奏折。


    而晉舒呢,又坐在外堂,品嚐著桃花釀。


    下午小皇帝批閱完奏折後,軟磨硬泡之下留晉舒在宮中用膳。山珍海味平日裏吃膩了,小皇帝想吃桂花糕和桃酥了。平日嫌宮廷禦用師做的不好吃,小林子派人去請晉舒,隻有他帶進來給他的才肯吃,他隻是說一句“淘氣”便作罷。


    “明日我讓庭苑買來,乖。”他喜歡對小皇帝說乖,兒時聽慣了的小皇帝,現如今隻許他一人這麽說。藺王年級輕輕便一人之下萬人之下,不由得有人在背後嚼舌根。他也不放在心上,平常不是在宮裏陪小皇帝就是在藺虛府。


    上早朝前,晉舒一定會幫他理清他待會兒所需要議的事務。小皇帝改完的奏折他會讓庭苑取來在一日之內再看一遍,修改他遺漏之處,又讓庭苑送回去。他雖對小皇帝嚴厲,但二人親如兄弟,他對小皇帝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了。


    “皇上萬歲萬萬歲。”大家行著禮,小皇帝坐在最高的、那把被覬覦的椅子上。“眾愛卿平身。”


    他按照晉舒所講的,議完了今日所需的所有事務,退朝後,隻是一個人待在宸靜室,也不讓任何人進去。


    他是皇帝,但他一點也不想當皇帝,每日像是被囚禁的鳥兒,沒有自由,還要防著那些覬覦這個位子的人們。太累了,但他不得不堅持下去。晉舒候在門口,也不敲門,小林子則是一臉擔心,如綠豆大的汗珠順流直下。晉舒默不出聲,他想一個人靜靜就讓他自己待著。


    一個時辰後,小皇帝才讓晉舒進去。他所看到的一幕讓他皺緊了眉頭——地上淩亂不堪,奏折散落在地。


    “發泄夠了?”他隻是一句話,小皇帝愣在原地,“我沒有.....”晉舒盯著小皇帝,眼神中帶著一絲的蔑視,“你這樣,怎能擔起重任?”在那一夜,他還記得他跟小皇帝說過,九州現在需要他,九州的子民需要他!


    那時的宸尋自暴自棄,要不是晉舒,他也許已經不在世上了。


    “發泄夠了就行。”小皇帝握緊的拳頭漸漸鬆開,“晉舒我......”他欲言又止,晉舒轉過身,“我知道,你不必解釋。這些都是你該經曆的,每個人都宛如繃在弦上的箭,沒有一個人是輕鬆的,知道嗎?”小皇帝點點頭。


    “趕緊收拾收拾,晚些我帶你去吃你愛吃的荷花羹。”小皇帝半天才露出久違的笑容。他貓著腰,撿起散落的奏折,撿到最後的一卷奏折時,他起身,看著晉舒,對他說了聲:“謝謝你,晉舒。”


    晉舒性格冷淡不善言辭,但他讓小皇帝得到了最好的關心。


    晚時整條溯月河兩側變得熱鬧非凡。小皇帝與晉舒換了便裝,便溜出來遊玩。為了不引人注目,晉舒隻帶了庭苑一人,剩下的內室侍衛都在附近暗中保護。


    “公子可喜歡?”晉舒問著小皇帝,“朕......我甚是喜歡。”他仰著頭看夜空綻放的煙火,絢麗奪目,這是皇宮禁苑裏沒有的景色。街上琳琅滿目的商品,應接不暇;小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還有那些撲鼻而來的,香氣四溢。“晉舒,我餓了。”他們為了不引人注目,走了這麽久的路,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小皇帝現在隻想吃一碗清香撲鼻的荷花羹。


    晉舒尋了一家合小皇帝胃口的小店,點了三碗荷花羹。


    “好久沒這麽熱鬧了。”小皇帝最後的目光對上晉舒的目光,“公子你說是吧?”


    “我以後有機會就帶你出來,乖。”小皇帝欣喜,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又聽見他說:“前提是,要乖。”


    他深深地知道——晉舒可不要不乖的孩子,這是他一塵不變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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