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八爺遣奴才叫您去他書房。”


    正是午後,叫我去會有什麽事兒?腦袋裏回想著近日的事,搗掉了住在貝勒府幾個月的燕子窩,和十三、十四聽書打賞了一百兩,和八福晉在院子裏玩鬥雞,這些應該……沒事吧?


    夏日午後的日頭毒的很,走到書房臉上已經出了密密一層汗,行禮後見一旁還坐著位青年,一幅擔憂的樣子。


    “在下伊爾根覺羅·曉東,是曉慧的哥哥,這次煩請格格去開導我妹子。”我一臉茫然看向八阿哥,他解釋道“皇阿瑪賜曉慧為九弟側福晉,十一月入門。”


    曉慧喜歡的是十三啊,皇上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為什麽?”兩人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問,頓了頓回答道“原本明年四月選秀,曉慧原本就在其中,選秀之前指婚的情況雖然少,但也可以。九弟膝下子嗣單薄,皇阿瑪之前聽聞過曉慧的名字,這次找人查清了底細便指婚了。”


    說完,他見我一臉悲愴,先請曉東下去,讓我走近幾步。


    “這是常事,我們無法選擇,隻能接受。明年你也要選秀,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站起來直視著我說道。


    “可是……可是她喜歡的不是他,她……”我也不知道說什麽,語無倫次間,見八阿哥繞過桌子走到我麵前拍拍我的肩,低頭看著我垂下的頭又說“你必須開始適應,我們……有太多不可控製之處。享受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你同她是好朋友,這時隻有你能幫她。旨意已下,誰也無法改變。你明白嗎?”


    “我……”我不想明白,我想的太簡單了,從來到清朝開始,我一直想著怎麽過好每一天,卻沒想起現在擁有的一切僅僅是因為某人的一句話罷了,我的命,我的未來,原不是我的。


    有人推門而進,八阿哥皺著眉抬頭,看到來人有掩下眼裏的不快,擦著我的肩走去問到“福晉怎麽來了,有什麽事?”


    “原沒什麽大事,隻是木蘭秋闈時出行名單訂好想請爺過目。”八福晉沉穩的聲音傳來,她雖活潑,也隻是在我們麵前,麵對八阿哥,她總還是端著郭絡羅府的優雅與高貴,卻不知無形間生生推開了八阿哥。


    八阿哥背身回到桌前,拿起筆蘸了墨,抬眼對八福晉說道:“這事你負責就行,有你在我放心。”八福晉還是站在原地,八阿哥也不看她,低頭寫了幾個字後對我說:“你可聽明白了?明白了就跟著曉東去,路上好好想想怎麽說。”


    “是,奴才明白了。”


    轉身離開時,我看見八福晉眼裏的落寞,這本是不該她有的東西,她該如火般閃耀。她的眼神再次刺痛了我,任你是誰,進了皇家門,都會變得失去了自己。


    可憐的曉慧,你該怎麽辦?


    到曉慧房裏時,發覺房間太過黑暗,她坐在塌上繡花,見我來了輕輕勾一下嘴角,隻說了句“你來了”就再無它話。


    這人和我初見是完全不同,熟悉的麵容下是一個陌生的靈魂,一個失去希望的靈魂。


    我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出了房門坐到廊邊,外麵陽光正好,曉慧的院子裏的花都開了,見她無神地盯著地麵發呆,我開口:“你定要嫁與十三阿哥嗎?”


    她看向我,眼裏頓時蓄滿淚水,我這才看到她雙眼通紅,這些日子裏不知是否日夜難眠。


    “我想嫁他,因為他是我喜歡的人。”她平平地說道,好像隻是在說“你看著天真好”一般。


    我不知九阿哥是否是她的良配,卻知道她定不能把所有指望都投到男人身上。


    “你很優秀,如此優秀的人,絕對不缺人喜歡,但你活著不是隻為了讓人喜歡。我不清楚聖旨有多絕對,但至少你我都沒有辦法改變不是嗎?現在剩下的隻能是接受。並不是說九阿哥有多好,我隻是想告訴你,要為自己而活,縱使身處何地無法控製,但對待生活的態度不同,在哪裏都有希望。”她聽著我的話眼淚直流,半靠在我肩上哭泣,我繼續說道“十三阿哥將會是你生命裏最熾熱的光,但並不是唯一的光,你還有很多,你可知今日我如何能來?你的哥哥特地去八爺府裏求了八爺,我才能出來見你,剛才在轉角我看見夫人一臉擔憂望著你的房間,為了他們,你也要接收著一切,笑著去麵對。何況,你怎麽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子。”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我,“可是我還是難過。”“難過是對的,難過就要說出來讓好朋友分擔不是嗎?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可以一起去騎馬,一起去逛街,一起看話本子,有這麽多的事,還不能讓你開心嗎?小花貓”我用手擦著她不斷流下的淚,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你不也一樣,小花貓。”她流著淚啞著嗓子說道。


    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原來我也是很難過的,當我看見一個自由的靈魂即將要被困在權利與欲望之中,看見不久後自己將要走的路……


    安慰好曉慧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將頭靠在一邊,感受每走一步傳來的震動,這才切實感覺到自己活著,自己身處清朝。


    如果這條路不會走到終點就好,麵前等待我的隻有玩鬧、習字,沒有選秀、權謀,這樣就好。


    自曉慧被指婚後,十三、十四曾邀我出去,但見到他們我都會不由自主回想起初見曉慧的情景,因而都拒絕了。她是那麽明豔動人,像極了五月開放的芍藥,雖不是花中之王,但開得豔麗,開得自由。


    回到屋裏,看見妝台上放著的布袋子,想起當日要送與九阿哥的禮物還未送出,這才發現自己已許久未見他了。去問管家,隻聽九阿哥來貝勒府的次數隻增不減,我卻一次也沒有遇到,一天見他,隻見他分辯出來是我之後竟然立刻轉身離開,這才明白他是在躲我。


    他在躲我什麽,因為曉慧是我的朋友?還是因為他要娶曉慧?


    我拍拍自己的腦袋“兆佳·慕爾,能不能不自戀,你和人家才說了幾句話,怎麽可能?再說了,他是阿哥,娶個側福晉有什麽心虛的?”


    他避著我,我偏要找他。


    這天,我拿著布袋子在花園轉悠,走到假山邊兒上手臂被人一拉,我驚呼,看清對麵的人這才放下心來。不是別人,正是這些天躲著我的九阿哥。自上次我腦子裏閃過那些猜測,每每想到他,都覺得臉頰發燙,現在那人就在麵前,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微抿嘴角,也不說話。假山間沒有多少空隙,兩個人的距離稱不上緊貼,但絕不遠。


    我偏過頭支起沒被抓住的手臂擋在兩人麵前說“九爺這是在做什麽?”


    他鬆鬆拉著我手臂的手,停頓一下,直接下移拉住我的手走出假山,我雖用力掙脫,無奈男女間力氣差距過大,除了自己因此失去平衡左搖右晃外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到這兒說,行了吧!”他沒有因為我的動作生氣,拉著我走到空地上轉身說。


    我低頭看著兩人的手,他的玉扳指壓在我的手背上,指尖微微泛白。


    他見我低頭,總算鬆開了手,背著手看著我“這些天找我,為什麽?”問完不等我回答就先移了視線,撇向一旁的合歡樹。


    “我想告訴你,要好好待曉慧。”他聽到這哼了一聲,後退一步準備離開,我拉住他的衣服急忙說“你怎麽不聽人把話說完?”他這才止住步子抬頭盯著我。


    “我知道,你娶她,和你喜不喜歡她無關,隻當家裏多了個物件。我想問你,難道作為阿哥,就沒有不摻雜著權謀、金錢的感情?”他張口想說什麽,我又說道“我原以為八福晉是快樂的,因為她有八爺寵著,又有福晉的身份,應該是很快樂的,直到那天,我才發現,原來她過得也很辛苦,她的潑辣隻是掩蓋她寂寞孤單的方法。”


    “慕爾……”他叫了聲我的名字卻無其他動作,我低著頭,看他掛著的玉佩,還是那日淺綠色的,離的近了,才看見“九”字的上邊刻著有一條盤龍,玉佩和流蘇中間有顆紅瑪瑙珠子。


    聽見他低低的笑聲,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裏不知何時捏住了他的玉佩,猛的甩來後退幾步與他拉開距離。他卻不讓,拽著我的手臂將頭湊到我麵前,“我會讓你快樂自由的,你信我。”


    這是什麽意思?對我有意思的意思?這種曖昧的氛圍急需打破,我低頭看見腰間的布袋子,急忙伸手解下遞給他。


    他接過掂了掂重量,疑惑的抬頭用眼神詢問我。


    “前陣子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去了你的‘閑人居’,這個就當謝你的招待。”他聽完了然地點點頭,拆開袋子把陶瓷小貓倒出來。小貓小巧玲瓏,正對著他比著恭喜發財,他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說“慕爾,爺可從來不知道你這麽貪財啊!”說罷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看來賺的還不夠多。”


    “怎麽樣,喜歡嗎?”我看著他手裏的貓問道,他盯著我的眼睛回答道“都喜歡。”然後轉身邁步離開,依稀還能聽到他的笑聲。


    “喜歡?都喜歡?”我捂著臉,自己好像被帥哥撩了,好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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