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不知周虎是怎麽回家和周大嬸交涉的。


    反正第二天見麵的時候。


    沈墨發現,不止周大嬸,周虎的眼睛也是腫腫的。


    兩人告別依依不舍、滿臉擔心的周大嬸,背著行李,冒著寒風,又回到了風雷武堂。


    將昨天帶回的號牌拿出,交給守門的護衛看過,他們就被負責引導的青衣弟子,領到了一處院落中。


    那裏。


    已經稀稀落落,站了十幾個人。


    昨日向他們訓話的武堂管事,大馬金刀地端坐在一張木椅上,麵向他們,不言不語。


    整個院落中,隻聽得風聲呼嘯,安靜到極點。


    又過了半個時辰。


    沈墨見那位管事站起身,忙悄悄地數了一下院中人數。


    三十六人。


    比起昨日丙號房內上百人的數量,足足少了七成。


    看來對當外院學徒,絕大多數人還是不樂意的。


    想想也是。


    柳城富庶,百姓日子過得舒心。來武堂報名的人,多半都是懷揣著強者夢,並非為生活所迫。


    放棄安穩舒適的日子,去做如同仆役的外院學徒,絕大多數人還是不情願的。


    “卯時已到。從此刻起,你們就正式成為我風雷山莊的外院學徒了。我姓白,你們可以叫我白管事。這段時間,就由我來負責教導你們。”


    白管事頓了一下,銳利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我不管你們是抱著什麽心思,加入風雷山莊。我隻要你們記住兩點:背叛風雷山莊者,死!違抗風雷令者,殺!”


    語氣肅然,殺氣凜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將頭埋下。


    沈墨也麵無表情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都把頭給我抬起來。上峰訓話,任何人,都不得低頭回避!”


    白管事厲喝一聲。


    所有人,又趕緊把頭都抬了起來。


    “上午記誦戒律。七十二條幫規,背誦不過者,一條幫規,罰一記藤鞭。”


    果然。


    上來就是下馬威。


    白管事宣布完後,立刻有青衣弟子上前,領著沈墨他們,前往刑堂。


    裏麵。


    早有專門負責的弟子守候,先問清沈墨他們每人的學識狀況,然後根據個人的情況,分批傳授。


    七十二條幫規,全都刻在了刑堂四壁的石板上。


    有騰鞭的威懾在,每個人都背誦得極為認真。


    一上午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當白管事出現在刑堂時。


    人群中。


    立刻有少年忍不住抱頭哀嚎,“完了,完了。我還有兩條沒記住呢。”


    “來人,將這大聲喧嘩之人給我拖出來,掌嘴十下。”


    白管事眸光一掃,冷冷看向那出聲哀嚎的少年。


    此刻。


    那少年已是嚇得雙膝跪地,不停磕頭求饒。但旁邊的青衣弟子,狀若未聞。


    他們將少年拽起,拖出隊伍。


    立刻有專門行刑的弟子,拿著掌嘴用的竹板,啪啪啪地對著少年臉頰,左右開弓。


    清脆的耳光聲,聽得每個人都心頭發顫。


    “好了。現在喧擾刑堂之罪,已經罰完,你可以背誦幫規了。”


    白管事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兩頰已經被打得青紫流血的多嘴少年。


    他這個模樣,怎麽可能還背的出來。


    唔唔兩聲,含糊不清,話還沒說出來,嘴裏的血水倒是流了不少。


    沈墨暗歎。


    這少年恐怕是要被白管事拿來立威了。


    果然。


    白管事抬手一揮,止住少年,麵無表情道。


    “你不用背了,再背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念你臉頰有傷,情有可原。七十二記騰鞭,罰你三十六記。來人,上刑。”


    少年已是嚇呆,聞言,一下癱軟在地上。


    行刑的弟子上前,將他綁到長凳上,揮動手腕粗細的騰鞭,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


    啪!


    一記藤鞭落下,衣衫碎裂。


    兩記騰鞭落下,血肉橫飛。


    少年慘叫之聲,淒厲異常,十鞭不到,他就已經昏死過去。


    三十六記藤鞭,不死也要半殘呀。


    但不管是行刑的弟子,還是下令的白管事,全都麵無表情,無動於衷。


    一股冷意,襲上沈墨心頭。


    刑罰結束。


    青衣弟子上前,將生死不知的少年抬出了刑堂。


    地板上,血跡斑斑。眾人物傷其類,無不噤若寒蟬。


    “是不是覺得我殘酷,暴虐,不近人情?”


    白管事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


    “但我要告訴你們,像他這種性子,今日不死,若是不長記性,他日也會死在別處。而且,不止自己會死,還會連累別人。江湖本就危險重重,暗潮湧動,不時刻謹小慎微,如履薄冰,那就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送人頭!”


    空曠的刑堂內,隱有回聲飄蕩。


    冷厲,肅殺到極點。


    沈墨雖知白管事的說法過於偏激,但也不能否認,有一定的道理。


    “我話盡於此,你們自己琢磨吧。現在點到名的,上前背誦幫規。”


    沈墨被第一個點到。


    他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下,走到白管事身前,站定身子,朗聲開始背誦。


    一字不差。


    白管事點頭,看沈墨一眼,示意沈墨站到一旁。然後又點下一個人。


    這位仁兄就沒有沈墨背得熟練了。


    錯了兩處。


    “去一旁領罰。”


    “是。”


    “下一個。”


    隨著一個個學徒被點到名。


    沈墨發現,白管事點名的次序,就是按照每個人讀書的多寡來決定的。


    這倒也不失公正。


    不到半個時辰,檢查就結束了。


    隻有十五個人全部背誦下來,剩餘二十一人,或多或少,都挨了鞭子。


    “背誦無誤者,可去藥堂,領取氣血丹一枚。其餘人等,也可去領取金創藥療傷。但一應花費,全部記賬,將來從你們的月例中扣除。”


    藥堂就在刑堂隔壁。


    沈墨他們在青衣弟子的帶領下,排隊進入,將各自的獎賞和傷藥領出


    “這裏就是舍房了。門上掛有號牌,按號分房,不得隨意更換。一刻鍾後,去前麵的飯堂吃飯,過時不候。”


    領他們過來的青衣弟子,說完就轉身走了。


    眾人輕舒口氣。


    有之前血淋淋的例子在,即便沒人管束,也無人再敢大聲喧嘩。


    眾人默默向前查看。


    沈墨的號牌掛在最左邊的房門旁。和他住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五人,周虎也在其中。


    六人進屋後,各自報了姓名。


    其中沈墨和周虎年紀最大,十五歲。另有兩個十四歲的,分別叫張通,廖光傑。


    剩下的兩個,都才隻有十二歲。


    胖乎乎臉蛋,一說話就笑眯眼的小胖子,名叫王富貴。


    另一個眼角有塊青色胎記,姓許,單名一個祥字。


    初來乍到。


    大家彼此都不知根底,雖然同住一屋,但並不熱絡。


    沈墨和眾人互相報過姓名後,就走到了周虎身邊。


    “你把上衣脫了,我幫你敷藥。”


    周虎點頭。


    除去上衣。


    隻見他那寬厚的脊背上,一條淋淋血痕,就像醜陋的毒蛇,趴在上麵。


    沈墨動作雖細致。


    但還是疼得周虎呲牙咧嘴,寬闊的額頭上,很快就冒出一粒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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