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趙肆遺體運回天京之時,天京城滿城素縞。


    如今趁著年關,也慢慢喜慶了起來,可偏偏又有一戶掛上了白綢。


    嚴老夫子走了,晚上臨睡前還與譚正喝了一小杯酒,精神頭看著很是不錯。


    第二天早上,就傳出消息,夫子去了。


    大秦的擎天一柱,又倒了一根。


    消息一早就傳了出去,眾人紛遝而至,頭一個趕到的並不是譚正,而是靠山王。


    楊孝嚴這些天一直睡在書房,還在跟洛王妃生氣。趙三才天還沒亮就來敲門,在門外說出大事了。


    楊孝嚴把人叫進來問怎麽了,實在想不到是什麽大事。


    “嚴大人.....走了.....”趙三才說。


    “去哪了?”楊孝嚴還沒反應過來,正揉著眼睛,突然一楞:“誰?走了?怎麽回事?”


    “嚴大人上了年紀,一向起得早,今日侍女去送湯羹,見嚴大人還沒醒,覺得奇怪,上前查看,嚴老已經去了。”趙三才略帶傷感的說。


    楊孝嚴也愣住了,嚴閣老死的太突然了,心裏雖然總罵老不死老不死的,可是這嚴淮對於大秦,那就是所謂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一人就能約束整個文官團體,天下士子皆需尊稱一聲夫子。


    自古以來,天下讀書人皆以山東孔家為尊,曆代孔家聖人皆為天下文人之首,無論如何改朝換代,孔家必定世代受封,戰國時期,孔家勢力自成一國亦不為過。


    若無嚴老夫子,大秦的的江山打的下來,可是卻絕對建立不起來。


    楊孝嚴領著趙肆親自屠了孔家,所獲巨富堪稱大秦國本,支撐了整個大秦的中期財政,可想而知孔家的富貴。


    可是同時大秦也得罪了天下讀書人,至今孔家僅剩的那些後人,雖然隻剩下不到原來封地十分之一的地盤,也遠沒有之前聲勢,可是依然堅稱大唐乃是正統,要麽殺我孔家滿門,反正孔家絕不會有人承認大秦。


    不過這消息也傳不出去多遠,李秀秀麾下常年有一支軍隊將孔家團團圍住,困在封地之中,外邊大部分都以為孔家人死絕了,甚至傳說大秦駐重兵是因為孔家有一位高人足以威脅整個大秦。


    總之大秦得不到孔家的支持,就得不到天下絕大多數文人的支持。


    這個時候的嚴淮,已經是當時的東南文壇尊老,隻需一聲令下,天下文人士子,就能棄筆從戎,一起加入反抗暴秦的大軍。


    然而嚴淮沒有這樣,一人駕著馬車來到了大秦軍營,毅然加入了大秦。


    這件事情引起的爭議絲毫不亞於大秦屠戮孔家,然而總歸是為大秦的文官團體,立了一塊大碑。


    沒人知道老夫子是怎麽想的,有人說是為了天下蒼生,有人說是為了止戈止殺,也有人說是為了感化暴秦。總之嚴老夫子這些年,所作所為世人皆看在眼裏。


    你能從楊孝嚴身上挑出無數的大毛病,能從贏勝身上挑出無數的大毛病,能從每個人身上挑出無數的大毛病。


    可是麵對這位老人,就算是楊孝嚴也其實是發自內心的去尊敬的。


    沒有嚴淮的治理,大秦絕對不會如同今日一般,蒸蒸日上。


    “朕昨晚做了個夢。”睡醒的贏夫接過汪四海遞過來的清茶:“夢見夫子一人在澆花,一邊用水澆,還一邊用手去抓花上的蟲,朕問夫子,這是什麽花?夫子說這叫月季,還跟朕說,這月季啊,就跟咱大秦一樣,風吹雨打,旱澇折損,無所謂,就是耐實。隨便折斷一根枝丫,插在地上,就能生根,就能開出美麗的花。就是在年幼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這些寄生在上麵的害蟲,要盡早,盡快的把他們處理掉,否則就算月季長大了,還是會有很多的蟲,蟲太多了,月季就開不好了。汪四海,你說,夫子一個讀書人,跑去種花,可笑不可笑?。”


    “皇上。”汪四海眼裏閃著淚光,微微低頭:“夫子,去了。”


    贏夫愣了一下,看著汪四海,手中還端著茶杯,有些茫然。


    “啪。”茶杯從贏夫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碎成碎片。


    溫潤的眼淚瞬間湧上贏夫的眼眶:“老師?老師?”一邊說著,贏夫一邊就要下床,汪四海趕緊攔住,跟贏夫說地上有茶杯的碎片,小心紮到腳。


    可是根本攔不住,贏夫穿上鞋就往外走,失魂落魄的喊著:“更衣,給朕更衣。”


    汪四海趕忙上前護住贏夫,焦急的喊道:“皇上。”


    “哇!”的一聲贏夫就哭了出來,雙腿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從小,從贏勝死之前,贏夫就跟著嚴老夫子學習各種知識,雖然隨著贏夫年紀漸長,嚴淮對於贏夫的要求越發嚴厲。


    可是贏夫永遠忘不了,幼時,這個慈愛的爺爺,牽著自己,把自己抱在懷裏,翻著眼前的書本,跟自己一句一句的念著:“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嚴府的喪事很快就辦起來了,其實這些東西都是準備好的,畢竟夫子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


    夫子一生沒有子嗣,老夫人很多年前已經故去,也並沒有再娶。唯一稱得上後人的,隻有譚正一個徒弟。夫子對府上的人都很好,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盡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讓夫子走完最後一程。


    楊孝嚴早早就在院子裏了,在石凳上坐著,雙手插在袖子裏,如同一個垂暮老者一般,楊孝嚴也胖了,蒼老的氣息在楊孝嚴身上少有的讓人能感覺的到。


    他就坐在這裏盯著院子裏的月季,雖然已經是冬天,可是可能因為今年冬天暖和的原因,那月季還未完全枯萎。


    皇宮出來的轎子來到門前,眾官員跪了一地,贏夫讓眾人平身之後,來到楊孝嚴身邊。


    楊孝嚴側身看了看贏夫,贏夫眼上還掛著淚痕,弓手衝楊孝嚴行禮:“王叔。”


    楊孝嚴下巴衝著那院子裏的月季伸了伸:“夫子喜歡種花,尤其喜歡種月季。文人們總以鬆竹當為君子之喜,所以夫子很少對外人提起自己喜歡種花,總覺得這是女人家才喜歡的事情。據說當年老夫人就喜歡種月季,老夫人在的時候,夫子總是吆喝老夫人,種一院子的鮮花成何體統,讓人以為自己這是青樓瓦肆呢。可其實每次夜深人靜,夫子就一個人就這月光在這裏賞花。”


    說完楊孝嚴再次扭頭看了看贏夫,歎了口氣微微點頭:“去看看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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