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火光,夜風習習,因為是夏日,所以不顯冰冷,反而令人覺得一陣涼爽。


    阿托莉絲從昏迷中悠悠醒過來,入目處,就是一堆篝火,以及坐在岩石上,不斷添加柴禾的唐寧。


    “你醒過來了。”


    相似的環境,相似的問候,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阿托莉絲自己都覺得有些習慣了,她拉著身上毯子,緩緩挺起上半身,發現雖然不是和上次一樣赤身裸體,可也隻剩褻衣褻褲。


    “你的衣服和盔甲都已經破損了,這次破壞得比較嚴重,加上被虛無能量腐蝕掉上麵的魔紋,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恢複。”唐寧一邊解釋著,一邊扔過了一套樸素的衣物。


    阿托莉絲接住東西後,正要穿上,忽而覺得不妥,停下了動作,然而吞吞吐吐的對唐寧道:“你能不能先轉過身?”


    唐寧一愣,以前她可是主張“作為騎士沒有性別的差別”,“手持劍鋒我就是一名騎士,也隻是一名騎士”,明明赤裸著在他麵前換衣服都不在意,現在怎麽反而變得介懷?


    不過,疑惑歸疑惑,事實上對方現在的要求才是合情合理的,以前他的行為其實是不合常識禮儀的,於是他沒有多說什麽,很配合的轉過身。


    聽著背後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唐寧沒有心猿意馬,正要問是不是可以轉過身,就聽對方先問道:“其他人都怎麽樣?”


    “都沒事,冥蒂菲爾和阿曆克斯醒過來一次,現在又睡著了,藍絲洛忒遇上點小麻煩,不過短期內不礙事,也已恢複正常。”


    唐寧說的小麻煩,指的是魔化詛咒,藍絲洛忒最後使用的絕招,哪怕在平常狀態下也要消耗極大的魔力,更遑論當時的她可是處在魔力極度匱乏的狀態,這樣透支生命力的結果就是讓魔化的程度瞬間倍增。


    按照原本的估計,有意控製下,基本不會發生魔化,至少在三年的斷頭詛咒發生前不會魔化,可是現在經過觀察,她體內的靈魂核心已經有一半被汙染,情況一點也不樂觀。


    當然,這也不是說藍絲洛忒的處境就很危險,畢竟像方才那樣激烈的戰鬥隻是例外,以她的實力,一般情況下也很難遇上被逼得不得不以極限狀態行動的戰鬥。小心一點的話,至少三年內不會再發生意外。


    靈魂核心的汙染並非隨著時間進行就會增加,而是可以避免的,因此在明麵上的詛咒隻有一個斷頭。不過就這麽放著也是相當危險的事情,藍絲洛忒的實力高強,也就意味著她魔化後會成為一代絕世大魔頭,這種情況還是要趁早做好預防措施。


    而且這也給唐寧一個提醒,其他的詛咒寶具很可能也有同樣的情況,在擺在明麵的詛咒之外,還隱藏著其他需要觸發的詛咒,可惜詢問馬薩卡,對方也表示不知情。


    他本來提出可以幫忙製作淨化汙穢的道具,需要采集一些樣本,但是被藍絲洛忒拒絕了,明麵上的理由是可以找其他的煉金術士團體幫忙,不麻煩浪費他的時間。


    要說的話這是很充分的理由,人多拾柴火焰高,無論唐寧有多麽聰明,在煉金術上多麽有天賦,可一個人總是比不過一個團體,他還沒自大到認為自己是天下間無可超越的存在。


    隻是,唐寧注意到對方在說這些理由的時候眼神一陣閃爍,分明是別有內情。


    ——你可是殺害她好朋友的凶手之一,就算明白你是正確的,能夠理解你的行為,可是不代表她不會遷怒,終究隻是凡人罷了,和你不一樣。


    馬薩卡如此解釋道。


    ——我也隻是一介凡人,頂多比普通人多一些克製。你說的原因我也想過,不過似乎有些不同,她當時的眼神並不是憤怒,而是愧疚,我不認為自己做過令她覺得愧疚的事。


    ——嘿,又來了,眼睛就是眼睛,除了看東西,沒有其他任何用處。你又不是白發蒼蒼,飽經人世滄桑的老頭,什麽時候擁有了通過眼睛看透人心的能力?


    唐寧沒有再說什麽,這個問題上他也是和馬薩卡抱有相同的認知,比起感性的直覺,更加相信情報的分析,方才也就那麽一說,並非真的在意。


    過了一陣後,阿托莉絲又開口問道:“那個範達爾呢?”


    唐寧遲疑了片刻,隨後用馬薩卡的話回答道:“他證明了就算是配角,也一樣擁有尊嚴——可終究不是主角。”


    話題有些沉重,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麽,範達爾雖然曾經是敵人,還差點引發了一場災難,可他在最後關鍵時刻表達出來的精神,卻是令人敬重,至少恨不起來。而唐寧更是看見過他的夢境,若說無動於衷肯定是假的,他並非是無血無淚的木頭人。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醒過來,各自解散打道回府,藍絲洛忒更是行色匆匆,她心知自己不能總是沉浸在對朋友犧牲的悲傷中,無論雙方私底下的友情如何,範達爾死了是事實,而這個過程中她也同樣參與了,這勢必會給加洛林的格局帶來巨大影響。


    一邊是瑪法裏奧家的繼承人,一邊是伊利丹家的繼承人,兩人的交情也隻在私底下,沒有公布於眾,甚至,這份友情直到最後一刻,才互相明了於心。


    那麽對於旁人而言,是否會懷疑,語風騎士團故意在暗中設局,算計謀害了範達爾呢?


    會這麽懷疑的人肯定不在少數,畢竟範達爾可是屍骨無存,更加無法從屍體上判斷出,究竟臨死前發生了什麽。


    沒有證據,藍絲洛忒說得再漂亮,也隻是脫罪之辭。何況,對她而言,也不想將真相公開來,否則對於範達爾的名聲,絕對是個重大汙點。


    雖然說,把所有罪名推給死者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何況的確是因為範達爾才引發了危險,說是咎由自取都不為過。


    可是,藍絲洛忒不想再往這位好友身上潑汙水了,另外,唐寧提醒的一件事,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為什麽範達爾會恰好在我們前麵趕到,如果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麽那位賜給他力量的神秘人是誰?究竟有什麽意圖?”


    冷靜下來想想,這件事的確疑點重重,不乏有心人故意引導的可能,這令藍絲洛忒的目光中多了幾許憤怒,看來不會輕易放過幕後操控者。


    唐寧與阿托莉絲一起回轉伯爵府,兩人皆是身心俱疲,雖然休息了一個晚上,可顯然不夠恢複,雖說真要繃緊了神經作戰,連續一個月也不是做不到,可誰也不會特意去這麽懲罰自己,鬆弛有道才是最好的方法。


    一回到房間,莉莉斯就撲了上來,緊緊抱住唐寧不放,對於小丫頭而言,雖然隻分離了一天半,可依舊止不住擔心和慌張,畢竟從誕生在世上開始,一直都呆在一起,這段時間對她來說無疑是非常難熬的。


    莉莉斯就像無尾熊一樣掛在身上,唐寧見狀也沒有強行拉開,幹脆將她放到大腿上,抱在懷裏,然後自行開始讀書,研究抄錄下來的魔法知識,兩不耽誤,對他來說,讀書就是最好的放鬆手段。


    順帶也可以總結一下這次戰鬥的教訓,比如念動無雙劍破壞之後,沒有可以取代的武器,導致關鍵時刻無法使用聖炎劍術,如果那一戰中可以使用聖炎劍術,相信也不會打得那麽吃力。


    另外,關於對虛無魔法的戰術使用,以及漸漸派不上用場的魔導銃改進方案,也都可以提上日程。


    似乎是補充完能量,終於滿足了的莉莉斯依依不舍的從大腿上下來,小臉帶著潮紅道:“魔王大人,娜娜莉好像有事情找你。”


    唐寧想了想,也是時候該檢查一下對方的修煉進程,正常人的話,到了這個時候不說掌握一級魔法,可也該入門了,於是向著後院走去。


    花庭中,閉著雙目的少女恬靜的在散步,春風拂過,吹起一縷鬢發,遠遠看去,宛如花中精靈一般。


    “梅林大師,你來了。”娜娜莉對著門口轉過頭來,微笑道。


    唐寧注意到一個細節,對方的耳朵沒有顫動,對於盲人而言,在仔細去辨認突然出現的聲音時,會出現輕微的抖動。對於普通人來說,視覺優先往往在聽覺之前,所以眼睛會先動,而眼睛動了,發現了對象,大腦就會認定聽覺上無需進行二次判定,從而阻止耳朵的辨認。


    這一切表明,娜娜莉現在看到他用的是精神力,而不是以前依賴的聽覺。


    “你很用功。”唐寧如此稱讚。


    他沒有稱讚對方很有天賦,因為在他的協助下,用精神力來掃描周圍環境,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真正困難的是改掉以前的習慣。


    不依賴聽覺看起來容易,但這畢竟是數十年來養成的習慣,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改掉,不說其他,毅力上無疑令人敬佩。


    娜娜莉謙虛道:“能夠親眼見到這片世界的美麗,對於一個從小不曾看見光明的人而言,這是一種享受,而不是艱苦的修煉,不過現在的我一天隻能堅持八個小時,這還是在梅林大師製作的法器幫助下,否則憑一己之力,時間就要縮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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