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拂曉,緹騎郎開始對太白劍宮三大門進行總攻。


    淩絕門外,專門用於山地作戰的“蜈蚣掛山梯”也被投入了戰場,大批衛所士兵在緹騎郎的督戰之下,冒著門樓上接連不斷的碎石箭矢,將梯子架在了門牆上,開始搶攻。由於地形限製,正麵鋪展不開,鄭陽關又命令另外一股人馬從東側的峭壁上結繩攀岩而上,準備從峭壁外迂回翻入門內。


    門樓上的太白眾弟子門人漸漸感到力不從心,難以應付不斷湧上前來的士卒,這些門人弟子平日裏都是養尊處優慣了,修煉的也是名門大派的正道功法,哪裏見識過這些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驕兵悍卒的凶狠?在對方不要命的攻城架勢下,淩絕門就快要失守,門樓內已經被緹騎郎們占據了一小塊穩定的陣地,後續的隊伍不斷蟻附而來,徹底占領淩絕門,隻是時間問題了。


    在緹騎郎如潮水般的攻勢之下,先前負傷的俞之樂帶領眾弟子拚死迎敵,在手刃了十幾個敵人之後,一眼瞥見了那隊伍最後方端坐於青羅傘蓋之下,居中督戰的鄭陽關。擒賊先擒王,隻要能突襲斬首鄭陽關,這些士兵就會群龍無首而退,俞之樂架開一個敵人的攻擊,尋了一個空,抬頭望了望天,山間雲靄晦明莫測,戰場內外陰晴不定,這樣的環境正是利用“影遁”之法的絕佳場所。


    俞之樂念了一個訣,身形在門後的陰影裏消失。片刻後,出現在了戰場的後方,因為大批士兵都在奮力攻門,後麵一度空虛,俞之樂正是把握住了這個優良的戰機,準備出其不意殊死一搏。


    青羅傘蓋之下,鄭陽關身邊隻有李熊、周林海以及數名校尉,俞之樂計較已定,自己若全力一戰,勝率當在七成之上。天邊一朵白雲飄過遮蓋了太陽,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俞之樂從陰影之中現出身形,提劍衝入青羅傘蓋之下。


    鄭陽關端坐原地泰然自若,見到黑影一閃嘴裏發出一聲冷笑,右手一揮,左右之人立刻結成陣勢:當中一人持刀立在鄭陽關麵前,他的兩側則各有兩名鳥銃手,隊伍的最前麵,則是兩名盾牌手,盾牌之後,探出兩支長槍。鄭陽關使出的正是當年剿滅白蓮教民亂之時威震東南的“葵花陣”!


    俞之樂心中大驚,正準備撤步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前方的鳥銃已經開火,鐵彈擊中了他的大腿,打的他一個趔趄,值此之際,前排的盾牌手往前一送,兩支長槍如蛇出洞,以迅雷之勢紮進了俞之樂的胸口,從他的身體對穿而過。鮮血噴出!俞之樂感到一陣巨大的刺痛,真氣隨著傷口的鮮血正在迅速流失,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肩膀似乎也支撐不了他的頭顱,萎萎的垂了下去。


    “師尊,…就這麽死了啊……弟子還沒娶媳婦呢…”俞之樂不知道為什麽臨死時會念叨出這麽一句,自己也覺啞然失笑,如果他還能笑得出的話,因為此時前來收割人頭的人已經把刀高高舉起。


    “無知小兒,老夫擺了個套,你就乖乖往裏鑽!”鄭陽關輕蔑一笑,魁梧的身軀遮陽敝日,宛若鬼神。


    刀刃之下,一顆頭顱滾落,在石坪之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在太白峰頂明滅的清晨陽光中,太白影劍喪命於淩絕門外。


    白月門外,由於地形狹窄,最多隻容得兩人並行,邱之月手提大劍,揮舞如風,周圍的山石草木在劍風的牽引下,形成了一片片龍卷,把那些從狹路上攻來的士兵和緹騎郎們卷殺的七零八落。這些士兵嘖嘖稱奇,眼前這麽一個纖細瘦弱的女子,居然把這麽一柄巨大的鐵劍使的出神入化,讓他們根本無法前進一步,當真是一“女”當關,萬夫莫開。


    丹鶴門的形勢也不容樂觀,林小徐沒有越門出擊,隻是帶領著眾弟子在門內龜縮不出,此刻他隱約聽到淩絕門那裏嘶喊聲大振,心中猜想恐怕正門已被突破。林小徐拿出葫蘆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眼睛裏閃現出一絲狠厲,他悄無聲息的踏著貓步往門後太白弟子們走去,行至背後突然往前一個大跨步,接著身體左撲右探,寬袍大袖中袖箭寒光頻閃,一眾弟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當場割破了喉嚨倒地而死,那尚且留有一絲氣息之輩瞪大了眼睛充滿了疑惑,他們至死也不會明白,他們的四師兄為什麽突然對自己人發難……


    丹鶴門轟然大開,官兵嘶喊著湧了進來,與正門進來的人合流在了一起。


    周勇高舉著大刀,將合流人馬聚集到太白劍宮的主殿正氣堂前,隊伍分開一條通道,鄭陽關和李熊、周林海一左一右大步走來,鄭陽關氣宇軒昂的立於正氣堂的台階上,一雙豹眼圓睜著掃視著眾將士,“太白已破,逆將俞之樂授首!傳我的將令,將這太白劍宮裏的逆賊屠滅幹淨,不得放跑一人!周將軍隨我一同去司命閣,活捉賊首長孫信!”


    鄭二爺命令傳下,官軍們開始對劍宮中人進行屠殺並搶奪財物,那些太白劍宮裏下人、雜役、奴婢們不會武功,無以自保,隻能以頭搶地,或跪地求饒或哭著喊著四處奔竄,可終究逃不過一死。劍宮裏鮮血橫流,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地上,或堆積在石階上,參與屠殺的官軍殺紅了眼,貓逐老鼠的遊戲玩膩了之後,便開始在太白劍宮裏各處放火,大火很快蔓延,那清晨鮮豔的朝陽似乎也不忍看到這一幕,掀起了一大片雲彩躲了進去,烏雲籠罩下的太白劍宮裏一片鬼哭狼嚎,暗無天日。


    邱之月看到身後火光四起,心知山門已破,不再戀戰,率領剩餘的幾十名弟子轉身而回,正遇著四處暴行的官軍,一名太白奴婢被撕去了衣裳,赤身裸體的從房間裏被拖出,幾名士兵開始急切脫去腰帶準備行那齷齪之事。邱之月怒極,手裏重劍一擲而出,如泰山壓頂一般將那幾個士兵砸成了一灘肉泥。周圍的官軍見此,紛紛圍了上來,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如饑餓的豺狼,惡狠狠的盯著邱之月。


    邱之月兵器脫手,孤身一人陷入了包圍,左格右擋之下漸漸難以抵敵,就在此時,一個蒙麵人從房頂上跳下,擋在了邱之月的身前,這位蒙麵人身手十分了得,緊憑一雙手掌,竟有如排山倒海之勢,掌風逼的官兵們節節後退,包圍圈略一鬆,蒙麵人拉住邱之月的手,低吼道:


    “快走!”


    二人縱身一躍,跳到了屋閣之上,再一躍,便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


    遠處喊殺聲此起彼伏,司命閣的山崖下,一身老農打扮的長孫信正在順著山崖往下攀爬,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在汗漬的浸潤下,原本臉上那刀刻斧鑿般的痕跡竟然融成了一道道殘粉,像是沒有洗幹淨臉的武生,他大口喘著氣,好久沒有這番勞作了,這爬了一路,竟讓他上氣不接下氣。


    真苦啊!怎麽會這樣……長孫信搖了搖腦袋,終於到了半山腰的一處凹洞口,洞口大約五尺進深,洞的最深處有一扇鐵門緊緊閉著,上麵長滿了藤蘿綠鏽,門底部有一個方形小口,此時半開著,小口外麵有一個紅漆食盒,是今天早上剛剛放在這裏的,裏麵還剩下一些吃剩的飯菜。


    長孫信敲了敲鐵門,洞裏回蕩著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師兄啊,恐怕今後不會有人再來喂你了。你也別怪我,這了意無痕訣我也不想要了,哎……太白完了,這回真完了!”


    長孫信說完這番話,垂頭喪氣的轉身準備離去,卻驚愕的發現洞口還站著一個人影,


    “你是誰!”


    “貧道桑一笑,見過長孫掌門。”烏雲散去,洞口一縷陽光射下,桑一笑麵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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