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全臨縣南方大山,王家祖宅。


    占地三百多坪的大宅略顯破敗,早些年中過舉的長輩留下的家底幾乎都被花完。大宅偏方中一個男嬰安靜墜地。


    沒有哭喊沒有嚎叫。


    當產婆把男嬰遞到大姐手中時,大姐因為驚嚇差點讓嬰兒脫手兒出。


    本該是閉著的眼睛處隻有兩顆全白沒有瞳孔的眼珠。


    時間如梭,聾啞男嬰王德信度過了八年無憂無慮的日子。


    雖然不能說也聽不到,但是憑著一股聰明勁兒日子過得也是無憂無慮。


    除了性格孤僻的大哥老是把自己關在房裏讀書,兩個姐姐和父親母親都對他照顧有加,一家人也過得平淡但幸福。


    然而人的命運卻總逃不過時代洪流的衝刷。


    就在他剛滿九歲那年,全國範圍內的大饑荒爆發。


    兩年時間兩個姐姐被分別送人,父親也在他十一歲那年撒手人寰,隻剩下他母親拖著兩個瘦弱的男孩靠乞討度日。


    1970年,王德信二十歲。


    最後一鏟土,思念成疾的母親終於能和父親見麵了吧。


    王德信沒有抹去臉頰上的淚,大步走向了鎮裏。


    二十歲的王德信一米七幾,一雙桃花眼加上笑起來就會有的酒窩。單靠顏值不知讓多少鎮上姑娘芳心暗許。更何況他為人踏實努力,平時不僅在鎮裏各處當幫工,鎮上紅白喜事的鞭炮都是由他來放的。除了鞭炮還有炸石開地基也僅是他一人能做,炸十炮送一炮,東家都喜歡他。


    因為母親去世,炸完地基後的王德信沒有多和大家寒暄,隻悶頭回家在家裏的菜地裏摘了點瓢兒白,下了碗麵。


    端著麵王德信走到裏屋一間房門前,低聲說道,


    “哥,我已經把老媽下葬了,你不去看看嗎?”


    “別來打擾我,我想去的時候自己會去的。”


    裏麵的王德發壓著嗓子回答。


    “麵我煮好了放你門口了,記得快點吃不然坨了。”王德信歎了口氣柔聲說道。


    又是十年,盡管家境破落,上門提親的人卻仍是月月都有。


    王德信的桃花眼邊多了幾根皺紋,笑起來時卻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每次媒婆上門,王德信隻是笑著搖頭。如若媒婆再堅持說些王德發的壞話,他也就不再多說直接關門送客。


    又是一天,鎮子東的陳老頭家請來王德信炸地基,他不知道的是,陳老頭家用的炸藥是他家自製的黑火藥。


    一聲轟鳴後王德信瞎了,右掌也隻有一絲肉還掛在手腕上。


    村民把他送去了縣上的醫院。


    等又聾又瞎又啞的王德信一個月後回到鎮上,陳老頭一家跑了,大哥也搬走了。


    2019年,在無聲無光無言的世界裏活了49年的王德信已經變成了一個被鎮裏孩子成為魔鬼的老人。


    恐懼讓人心生敬畏又躍躍欲試。


    能偷到王德信家的鹽是鎮上小孩證明勇氣的最大憑證。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是王德發唯一的佐料。


    一個有太陽的午後,王德信坐在院中抬著頭享受著太陽,他能感覺到這是入冬前最後的太陽了。等天氣轉寒靠著他那一床薄被子日子可不好過了。


    坐到日頭偏西曬不進院子,王德信摸索著走去廚房。運氣真好,不知哪家鄰居放了半塊南瓜在灶台上,今天有點甜的能入口了。王德信想著揚起了嘴角。


    廚房窗口的鹽巴不知又被誰拿走,他也不著惱,自顧自忙活著挑了三桶水,用手摸索著生火,用手摸索著燒水。


    約莫著水要燒開了用那隻廢手試了試,雖然經常被燙著,但是唯一完好的左手卻是不能拿來試的。


    南瓜入鍋煮了十多分鍾,用勺子撈起來,也不剝皮,涼了片刻王德信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啃起來。


    嘴裏還留著南瓜的香甜,肚子也是飽飽的,南瓜皮都沒剩統統下肚的王德信坐在床上,被子搭到胸口的王德信一臉滿足。


    突然他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真的就隻是一種感覺但他又如此確定。


    王德信摸索著走過去,十年前他哥哥去世後他留了人生中最後一次眼淚。


    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也沒有什麽需要再恐懼。


    臥室不大,幾步路已經到了盡頭,他探出的手掌被緊緊握住,一個聲音直接在他腦中想起。


    “你有恨嗎?”


    ......


    [頭好痛...]


    二十多歲的男子從床上撐起來,180*80的單人床顯然小了點,他睡覺時隻能蜷縮著身子,才不至於被床沿硌著腳。


    “宋辰,都幾點了,快起床了,別一天到晚都窩在家裏。


    快要過年了你快去超市買點瓜子糖果,家裏來人了都沒得招待。”


    宋辰捂著頭搖晃著走出臥室,門口站著個手裏拿著鍋鏟的中年女子,腰間冰雪奇緣的圍裙上的elsa已被油汙染成了黑頭發。


    “還發什麽呆,快刷牙洗臉就出門了,別磨磨蹭蹭。


    我還要準備明晚的年夜飯,午飯你就自己下樓隨便打發點。”女子把三百塊錢塞入宋辰手中。


    聞著廚房飄來的炸酥肉香味,饑餓感向他襲來。


    兩三步走向了中年女子指了指的衛生間,宋辰就著水龍頭漱了漱口,又胡亂衝了下臉。


    抬起頭,瘦削有型的臉龐和白到反光的膚色,鏡中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


    [所以我是宅太久才變這麽白的嗎?怎麽感覺怪怪的。]


    頭還是有點暈,宋辰甩了甩頭,臉上的水濺了一鏡子。


    “媽,那我出門了!”宋辰也不耽誤,直接走出了門口。


    老舊的居民樓即使在正午也透不進幾絲光,一個右手提著菜筐的老頭正扶著欄杆喘氣,“節腕兒不好咯,上個樓都這麽費力。”


    宋辰沒搭話,隻讓了個身位,錯開身下了樓。


    “怎麽變得這麽沒禮貌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


    ......


    全臨縣不大,整個縣城東西走向。


    縣城被東溪橫向貫穿,當地最貴的房子也是宋辰住的河景房。


    宋辰隨便吃了個沙縣小吃,沿河走去縣上最大的百勝購物中心。


    年關將近,購物中心外麵一條街擺滿了地攤,而超市裏麵更是擠得密不透風。


    不像城裏規矩多,鄉下的炮竹可是小孩子過年最愛的東西。


    麻雷子,二踢子,太平燈,花盒,炮打燈...


    一群小孩子圍在放鞭炮的櫃台挑挑揀揀。


    和往年不同的是他們手裏還拿著年畫裏胖娃娃的陶瓷頭套,頭套栩栩如生,兩頰的紅暈和頭上三根衝天炮辮子都可愛至極。


    唯獨本該是大大雙眼的地方留著兩個黑窟窿。


    路過貨架的宋辰聽兩個家長討論,有了這個頭套小孩子放鞭炮特安全,再也不用擔心被炸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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