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雲陵的這天,是個陰天。雲陵城的大小與朔方相近,隻城門更加厚實古舊,城牆上留有許多戰爭的痕跡,其下就是引溫江水而成的護城河,遠遠地隔開了遠道而來的客人。


    “在下朔方城織夢閣閣主趙永屹,還請雲陵城守查驗通關手信,開城門放吊橋。”


    吳杳一行人中,雖趙永屹與吳杳是平階,但畢竟趙永屹輩分較長,且其內息深厚,更適合這種遠距離的傳喚。


    趙永屹雄厚的傳音幾乎可以達到破牆而入的程度,遠在城門背後的城守都聽到了他的話,更遑論城牆上頭早隔了百來米就已經看到一行黑袍人馬的蹤跡的守城兵。


    古怪的是,守城兵明明聽見了卻充耳不聞,毫無反響。


    趙永屹這下有些坐蠟了,一張老臉險些掛不住,咳了一聲正準備再次傳音。


    “爹,這雲陵的人都耳朵不好嗎?”趙蒙十分沒有眼力見兒地拆台。


    徐老不愧是跟了趙永屹近二十年的老人,十分有分寸,開口道:“閣主,要不我去城牆上走一遭?”


    趙永屹想著自己好歹是個閣主,總不能一直丟份兒,便覺得徐老的建議尚可,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又來一個拆台的。


    這回是長敬道:“趙閣主,我認為或許是雲陵聽說了各城遭受襲擊的事,特意布下的守防。”


    長敬說話的時候眉宇謙遜,手上的禮也沒落下,且並未直接言明徐老的方法不妥,而是委婉地解釋了為何無人回應趙永屹報請的問題,提出了當下最有可能的猜測,就像是軍師提點難以決策的守將。如此一說,眾人自然也明白了若是徐老直接衝上城牆,搞不好還有可能引起雲陵一方的懷疑和戒備。


    吳杳也想到了這種可能,麵上卻不好駁趙永屹,長敬先開了這口,也是為她解了圍,看長敬心有成竹的樣子,便知道他不僅是會提問題,故接口道:“趙閣主,我閣下的織者李長敬頗有些天賦,或許可以讓他一試。”


    趙永屹先前還真未正眼看過吳杳身後這個儒氣好像書生一般的織者,更未見識過他此前的種種“半仙時刻”,一時間還真有些驚訝。


    “我看他比我還小呢,能有多大本事呀,別到時候丟了咱們的臉,人家還以為是我們朔方城的……咳!咳……徐老頭你打我做什麽啊!”趙蒙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還沒說完就被徐老一巴掌不著痕跡地拍斷。


    趙永屹會意,自遇襲那夜後,他也知道是自己小瞧了吳杳等人,自己兒子什麽德行他也清楚的很,看徐老的反應就知道估計又是他們先入為主了。


    “那還真是要麻煩這位小兄弟看看有什麽妙計了。”趙永屹客客氣氣地朝長敬說道,也算是給自己兒子打了個圓場。


    “妙計實在不敢當,不過是個笨法子”長敬倒也沒托大,他看了一眼雲陵高高的城牆,“我們本來就是接右分閣的邀請來參加交流大會的,他們沒有理由攔著自己邀請的人,隻是怕我們是不請自來的敵人罷了,故我們隻要讓城內右分閣的人看到我們接受邀請的信件即可。”


    他這一說,倒真讓他們想起了“正事兒”,這一路眾人的神經都被黑衣人屢次襲擊的事件繃緊了,反倒忘了此行的本來目的。長敬的意思就是讓雲陵不得不檢驗他們的身份,至少有回應了總比都不搭理強,見著同僚就都好說了。


    吳杳想通此點,便立即道:“我可以以幻夢形式出示信件。”


    趙永屹先是看了一眼吳杳,以他的閱曆很快便明白吳杳的意思來,知道吳杳有他們這群老家夥沒有的本事,深深地看了一眼吳杳和長敬後當下一拍掌,爽朗一笑,也不在意之前被無視的事了,又高聲傳音至城牆之上,同上雙手左右分展,幻夢術便如行雲流水一般出現在城牆裏側的天空,順風飄落而下的可不正是朔方城標誌性的楓葉。


    吳杳的雙手在袖下一落,指尖輕動,便有一封加蓋了紅漆印的書信遙遙在紛飛的落葉中展開。兩人製造的幻象中都加設了特殊的術法,隻有修習過控夢術的人可見,也免去了城中百姓無端的騷亂。


    徐老等人見那信中的內容與他們收到的別無二致,心知這樣的情境恐怕也不會是出自夢境,便也明白過來吳杳是臨時編織了一個幻象,且無需憑借過往夢境片段,可直接隨意念而設。


    趙蒙還在詫異呢,頻頻回頭看了好幾眼黑金帽簷下好似冷若冰霜的吳杳,沒待他想明白為何一個看著隻有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竟能有如此“好運”時,便見那吊橋在古老陳舊的嘎吱聲中緩慢地沉降下來,就像巨人的雙足平落在寬闊的護城河之上。


    城門後走出五位同樣身穿黑袍的人來,顯然是右分閣的人。


    趙永屹等人也拍馬上前,又是一番介紹,對方像是根本沒有聽見過之前第一次的傳音,禮貌地揭過這一章,將他們迎入了城內,直到了右分閣所在的織夢閣內方才言明緣故。


    “在下右分閣駐守閣老張承,諸位同僚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因此前右分閣接連接到了照日堡、抱山嶺閣主的緊急傳信,這才不得不加強了城防,讓各位多有耽擱,實在抱歉,望諸位不要介懷。”


    說話的人是方才迎接的五人之首,是位比趙永屹還要年長些的黑袍長者,言語間十分謙遜,毫無自持身份的意思。


    眾人自然諒解,趙永屹忙道:“其實說來慚愧,我朔方城在幾日前也遭到了黑衣人夜襲,雖無人員死傷,卻是造成了一片大亂,在下這才緊趕慢趕地來到雲陵向右分閣匯報此事。”


    張承聽聞也是一驚,沒想到連南方的朔方城也遭此不幸,忽然想到溫江城的閣主也在此處,便看向吳杳道:“不知溫江城……”


    吳杳答道:“溫江城目前尚無變故,我已留守了全部四位閣老加強防範,如有風吹草動必會第一時間報信於我。”


    張承點了點頭,眉心依舊緊皺,半晌才緩緩道:“諸位有所不知,自右分閣收到北邊兩城的救援信後,我們派出了三支隊伍前去勘察皆無回音。可距他們遇襲之日已過半月有餘,閣主恐他們遭遇不測,便在昨日點了人馬親自出發去北邊了。”


    趙永屹等人都是吃了一驚,長敬也是這才回想起先前張承已說明了自己是駐守的閣老……那雲陵城內現在莫非隻有一位閣老在職?


    吳杳也想到了這點,直言道:“敢問張老,此時雲陵城內守備如何?”


    張承明白他們的憂心之處,擺了擺手道:“諸位放心,右分閣知道此次茲事體大,斷不敢空放一城,徒留我一個老頭看守。閣主在出行前特意向西殿稟報了此事,殿前已經回信說派了一位殿老前來雲陵助守。閣主還留了另一位閣老與我在城內等候。”


    眾人這才放寬了心,左右兩大分殿本就是最接近織夢淵的人,功底資質均不是他們這些基層閣主閣老可比的,有他們幫忙危機也算化解了大半了。


    長敬也是開了眼界,他一個不過剛入織夢淵一年的新人,不僅能與閣主隨行,還來到了右分閣所在的之處,現在竟然還有可能得見分殿的人,這是底下多少織者做夢也不敢想的事。


    趙永屹順口問道:“不知西殿的先輩何時會到?”


    張承估算了下,“約莫今明兩天內也該到了。”


    眾人正說著,就見格外突然有了騷亂聲,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有一黑袍織者敲了門,進來稟報。


    “張老,方才城守看到距雲陵約三裏外的山穀內燃起了織夢淵特製的救援信號,接連三發,有許多百姓也看到了,聯想到前段時間的兩次信號便有了些慌亂,現下已經安撫住了,隻是城守還在門外等待您的指示。”


    這織者單膝跪在地上有條不紊地說著,一點未見慌亂,素養品行都要比朔方甚至溫江城內的織者要好上許多,想來外麵的動亂也定是處理得當。然而,他的話依舊如入潭巨石,掀起了在座各位心中的波浪。


    張承畢竟是久居上位的閣老,麵上雖也是驚駭,卻還是冷靜地分析了各種可能,沉著地將一條條指令吩咐下去。


    那織者領命退去了,問題依舊存在。此時會在雲陵城外發送救援信號的,十有八九是右分閣的人,也就是說連右分閣也出事了。


    趙永屹猶豫了一瞬,還是寬慰了下張承,現下除了派人增援似已是別無他法,可是要派誰去呢?


    西殿的人尚未到達,城內僅有兩位駐守的閣老萬不能離守,朔方和溫江的人還是他們應當守護的同僚,更不能……


    “張老,恕在下冒昧,吳杳敢情一願,請求右分閣選派三名好手,與我一同前去城外支援分閣!”


    張承還在愁著呢,就見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一人單膝跪在了身前,雙手抱拳誠稟,言語懇切堅定,毫不避諱地直視,光亮的眼睛內沒有躊躇不定,沒有虛與委蛇,隻有滿心熱忱和信念。


    不止是張承愣住了,趙永屹與徐老等人亦是相同反應。什麽時候連一個小他們三四輪的小姑娘都如此有膽有識了?


    長敬沒有任何猶豫,直直地跪在吳杳身後,無需言語,所行即所意。


    趙永屹心中的熱血仿佛也在這一幕中被激發了出來,曾幾何時他也敢如此奔赴,為了織夢淵不顧一切。


    “在下趙永屹亦願自請前去支援,望張老首肯。”


    “屬下徐先,定不負使命!”


    “屬下趙蒙,定不負使命!”


    鏗鏘的話音與沉重的跪地聲都一一映進了張承的腦海深處,他親自扶起了每一個人,眼中似有水光閃動,轉瞬又深深隱藏。


    “諸位的心意張某都已謹記在心,但此事非同小可,更不知我們的敵人究竟是……”


    吳杳知他要婉拒,忽然插言道:“張老可能有所不知,溫江城曾在一年前遭遇極其相似的一次襲擊。”


    當下,吳杳便將一年前的暗境事件、儲夢石事件均簡明扼要地闡述了,這些事她隻在當年密信傳送給右分閣過,後來的林奕等人想來也不會在閣內到處宣揚,趙永屹等人更無從得知,想來張老都不一定知曉。


    因此吳杳特意以此些事件說明,她並不是做麵子功夫,而是真的掌握更多的信息,更適合眼下的緊急救援。


    趙永屹等人沒她這些“經驗之談”,一下不好接口,隻能等待張承回應。


    張承沉思許久,又在閣內來回數步,終於推開門,喚來先前那名黑袍織者,耳語了幾句。


    很快,那織者就受令跑遠了,張承走到吳杳近前,鄭重地一抱拳,施了全禮,真切道:“我選了閣內最優秀的五位織者與吳閣主同去,此行凶吉未定,還望吳閣主千萬小心。”


    吳杳沒有接禮,同樣抱拳,“定不負使命。”


    趙永屹自知沒有這些年輕人的天賦,他能坐上閣主的位子,更多地還是靠的運氣和資曆,與徐老對視了一眼,向吳杳道:“希望徐老能助吳閣主一臂之力。”


    徐老沒有任何怨言,徑直就走到了吳杳身後,也不管她接不接受了。


    吳杳知道此次恐怕要比他們前幾次的經曆都要凶險,便也不推辭了,道了聲謝,外間張承點名的織者也都到齊了,各人各整理了些裝備便從雲陵城出發。


    那趙蒙呆在趙永屹身後,嘴裏還有憤憤:“就知道出風頭……”


    趙永屹遙遙地看著護城河上放下又吊起的索橋,心中萬千思緒又起,第一次真正發覺自己這些年最大的疏漏,是沒有在新一代的潮流湧來前做好後浪推前浪的準備,他的孩子落後太遠了。


    往後的織夢淵,該是這些年輕人撐起來的。


    吳杳一行剛到雲陵不久便又出了城,從七人變為八人,皆是快馬加鞭疾行而去,不過一刻鍾便到了城外的山穀口。


    此處的山穀位於雲陵西側,與他們原先北上的路線並未重複,故吳杳、長敬、徐老三人也是第一次來。


    張承選派的四名好手裏就有那位行事穩重的織者,他拍馬趕上吳杳,在前帶路,直到一處架著長木橋的河口方才勒馬停下。


    “吳閣主,這處山穀兩側就是長月峽的支脈,從北段綿延而下的瓊河水就穿過山脈一路往南匯入溫江之中。我們眼下看到的就是瓊河中下遊,地勢平坦,水流偏緩,但我們越深入山穀,水流就會越湍急,山路也要崎嶇彎繞數倍。吳閣主是第一次來,我會在前麵帶路,還請各位一定要小心。”


    吳杳從前也聽說過瓊河,但了解不多,隻知這條河流最早被長月峽的人自嘲為“窮河”。因為正是這條又寬又急的河,還有長月峽的天塹阻斷了他們與雲陵等城的交流,經濟發展水平落後,而僅有一山一河之隔的雲陵城卻是西岩東境最富庶的城池。


    後來還是右分閣的一任閣主親自為長月峽上報知府,為他們將“窮河”更名為“瓊河”,取瓊漿玉液,自飲其樂之意。


    吳杳等人放眼望去,隻見斑駁長木橋下的河水映著剛過頭頂的陽光緩慢流動,猶如在池邊浣紗的溫柔姑娘一般婉約靜美。順著水流的方向向上看去,能看到有一截突兀橫斷的山體將河水折成了落差十一二米的瀑布,在外上竟還有一層接一層的小瀑布,有十幾層之多,比東文帝國境內傳奇的“梯田”還要令人歎為觀止。


    “那是長月峽的奇景之一,斷崖十三瀑。”


    長敬歪著頭看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向帶路的織者問道:“小哥可是長月峽人?”


    那小哥忽然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大牙,臉上透出與做事風格大相徑庭的靦腆來,“我叫亓勒格元泰,就來自於那座大山後,阿娘和兄弟們都喚我阿泰,你們也可以這樣叫我。”


    他的手遙遙地指向最高處的瀑布,那仿佛要聳入天際的山峰。


    吳杳不知想到了什麽,莞爾一笑,“阿泰,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阿泰的臉好像變得更紅了些,趕緊應了聲,掉轉馬頭,就朝長木橋騎去。


    吳杳三人跟在其後,另外四名右分閣織者斷後。


    八人的馬匹陸續踏上不知建了多少年的長木橋,橋身立即有嘎吱嘎吱的聲音傳來,隨著左右馬蹄的踏動竟還劇烈搖晃起來,蕩地馬上的人都有些心慌。


    阿泰在前頭最先到岸,回望過來,高聲喊道:“諸位莫慌,這橋穩當過好幾代人了!”


    然而,他的話音剛才落到橋頭,橋尾的最後一匹馬便高聲嘶叫起來,在山穀裏蕩出層層回應,像是直喊到人心底。


    此時吳杳等人都還沒上岸,不用回頭也能從腳下失去平衡的木橋上猜到身後發生的事情,連忙就催趕著馬往前奔走,他們能早一步上岸,後麵的人就能多走一步。


    但是他們再快也要時間,身後舊得發白的係橋繩比他們還要爭先恐後地崩斷著,“啪”地抽落在平靜的河水中,驚起一道道催命符般的水花,受驚的馬兒再也顧不得上頭的人,各自慌亂地踏在偏倒的木板橋上。


    五個、六個、七個!已有七人驚險地趕在整座木橋坍塌前踏上了岸,回頭一看,最後一名織者還差三步之遙。


    “籲!”訓練有素的織者一聲未吭,仍在拚命保持平衡,慘烈的馬叫聲卻在最後關頭打破了他的希望,連人帶馬隨木橋翻入水中。


    阿泰急道:“糟了,袁力他不會水性!”,說著就躍下大馬,直跳入深不見底的瓊河水。


    同時躍下的還有長敬,他並不認識那落水的織者,但這一刻他的心中就和當初夢境中他帶著王吉跳入溫江逃避追殺一般,隻有一個念頭。


    不知是不停掙紮的馬攪動了河水還是整座塌陷的長木橋加快了水速,那河水底下遠比表麵上看到的湍急,直帶的人往下遊去。


    長敬和阿泰默契地從兩處分別向袁力遊去,因阿泰是順流,故遊速更快,他正盡力向袁力靠近。長敬靠近下遊,便等在下遊攔截。好在袁力雖不會水,卻也明白越動被水流推得越快,還越給救援增加負擔的道理,他控製著心中的恐懼任由河水擺動著他的身體,直到終於在長敬和阿泰的聯手下上了岸。


    期間長敬還被水流衝下的馬兒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腳下一滑就沉了水。


    三人氣喘籲籲地癱倒在地,其餘眾人也是嚇了一大跳,就差掛上“出師不利”的旗子了。


    長敬仰麵望著鬱鬱蔥蔥的山穀,耳邊仿佛還有淒厲的馬叫聲一直回蕩,自己說的話聽著都有些不真實,心中的疑惑糾纏在一起想不分明。


    “我剛剛好像在水底看到了橋樁上有利斧砍過的痕跡。”


    吳杳等人都聽清了他的話,下意識地望向對岸唯一幸存的橋樁。橋樁上還留有陳年的繩痕,下端部分在河麵中起起伏伏看不清晰。


    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的事故已經很難證實,但眾人心中都已經隨著這一句話埋下了不安的種子,他們的敵人在暗,而且總比他們先行一步,身邊任何一處都可能有他們埋伏的陷阱。


    既然這座橋是通向山穀的唯一道路,且在他們來之前並無任何斷裂痕跡,那就說明敵人很可能是知道會有援兵,特意在此處設伏。


    吳杳沒有說話,隻皺著眉和徐老一起扶著長敬站了起來,示意繼續趕路。眾人出來的急也沒有帶換洗的衣物,隻能就這樣將就著。落水的袁力沒了馬,便和阿泰共騎一匹馬,依舊走在最前頭帶路。徐老此時卻是主動走在隊尾斷後。


    就在他們走後,身後的瓊河水就仿佛化冰凍結,若是再往遠處看,就會發現連那斷崖十三瀑都詭異地靜止了,隻有最高處的長月峽山峰依舊靜靜地矗立在雲端,像是在無聲地俯視著走入山穀的渺小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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