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的警戒心已非常人可比,吳杳的劍氣剛近身他就在第一時間回轉躲避,鋒利的星靈劍隻在旗幟杆上留下一道劍痕。


    “不知死活!”


    祁珩狠厲一語,紅旗倒轉飄揚,遮住了吳杳的視線。


    吳杳立即後退調整站位,可當她摸到旗幟背後時,祁珩卻不見了!


    “在你身後!”


    長敬同樣在關注著這邊的戰況,吳杳看不到的死角,卻正好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吳杳看到祁珩不在原來位置時,第一反應便是,人絕不會憑空消失,隻有幻夢能做到。


    她的左手靈巧地一轉,星靈劍就劍身朝己調轉方向,緊接著就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右腹劃下!


    從長敬的角度看去,吳杳的舉動無異於自殺,可他卻知道,祁珩沒有消失,他就在吳杳的背後!


    銀劍貼著吳杳的腰間穿過,與祁珩隻差一寸時猛然停住,劍身再次毫無預兆地上挑。


    吳杳抬腿倒直,一招長虹破月堪堪避過祁珩的利爪!


    原來祁珩也猜到了吳杳會反身攻擊背後,他不惜以自己的真身做餌,誘使吳杳背身刺間,同時以長甲利指等在吳杳的頸後,隻待她一回頭便立即掐住她的咽喉命脈。


    隻需要輕輕一扭,手中人便立即香消玉殞。


    祁珩一瞥腰腹間被刺破的衣帶,森然一笑。


    就在這時,消失的成了吳杳。


    利劍不再,換做長鞭呼嘯而來!


    祁珩的前後左右分別有一人揮舞著帶刺長鞭,如同天羅地網般將他圍在了中心,就像兒時那些逃不過的鞭笞。


    揮下的每一鞭都帶著令人膽寒的聲音,“祁珩,你該死,你不配……”


    祁珩周身的夢元之力暴漲,他的束發都被衝散開來,長發在呼呼的鞭聲中兀自飄揚,化身厲鬼與那聲音糾纏不休。


    “你困不住我!困不住我!”


    可是無論他用什麽方法瞬移離開那個包圍圈或是斬斷抽擊的長鞭,那個聲音都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好像是從他的腦海中生出,不止不休。


    記憶中的那個人也一直陰魂不散的出現他眼前,還有血肉模糊的母親、被他打死的宮女,這些年被他殘虐致死的所有人全都一個不落地出現。


    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根長鞭,向他走來,殺不盡,驅不滅。


    “不要過來!我要殺死你們!殺光你們!”


    長敬遠遠地看著幻夢中的祁珩,已是無法再將他與第一次見麵時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樣重合在一起。現在的他,比瘋子還要癲狂,比癡人還要愚笨,比乞兒還要落魄。


    他的周身其實什麽也沒有,所見所聞皆不過他的心魔。


    而吳杳就提著長劍,無聲地站在他的背後,靜待著最終的審判。


    雷介帶人回到盛安宮救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先讓枕月舍的人擋住圍觀的百姓進一步靠近,同時聯係京都城防守將打開城門。


    可是當他們看見自己的弟兄們在沒有人外敵的情況下,全部自戕在城門下時,無盡的恐慌和憤恨充斥了他們的心。


    他們看著昨日還在一起喝酒打趣的人,強忍著眼淚一個一個從他們胸膛中拔出槍戩,合上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踩著他們的鮮血推開了沉重的宮門。


    他們的聖上就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大殿前,衣冠不整,披頭散發地與空氣搏鬥。


    就是這個瘋帝虐殺了無數忠誠的兵士,寒了全城百姓的心。


    沒有人聽清他在大喊大叫些什麽,隻看到他忽然跌倒在地,一掌一掌地擊打在自己身上,已是完全失去神智。


    或許是他的動作太大,他散開的衣襟內滾出一顆不過掌心大小的在珠子,滴溜溜地滾到了長敬等人的身前,趙清語的腳下。


    也或許是這顆珠子有靈性,知道它終於可以逃離那人的魔爪,回到她應該去的地方。


    趙清語靜靜地跪下來,雙手捧起那顆赤紅色的珠子,視若珍寶地貼到心口,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娘,孩兒來晚了。”


    ……


    三日後,枕月舍內。


    “聽說京都城的安防加強了一倍,就這樣還是讓百姓三次衝開了最外圍的宮門,要求推選新帝……”


    林瑤掀開一角窗軋,看著街市上走過的一列官兵和議論紛紛的路人,不無感慨道。


    林奕不太熟練地用左手倒了一杯熱茶放在趙清語手邊,“自食惡果罷了。”


    他的右手腕骨剛剛完成接骨,還在療養,也不知道是否會影響以後使用。但每當趙清語看向他手腕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地將右手背到身後。


    他不想看到她內疚的眼神,他甘願她將齒痕留在他的手上。


    林瑤接過第二杯熱茶道:“也是,誰讓那祁珩自己招惹這麽多民怨。”


    長敬從林奕手裏拿過茶壺,給自己和吳杳也倒了杯,“現在官兵也不一定幫著皇室了,不然也不會攔不住手無寸鐵的百姓。”


    那日的場景已是深深烙印在了百姓以及兵將心中,如果一國君主得了失心瘋,視人命如草芥,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還要他們怎麽效忠?


    吳杳握住趙清語冰涼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背脊。


    趙清語喃喃道:“鎖情珠……”


    就在他們麵前的桌上,放著那顆從祁珩身上拿到的赤紅夢靈珠。


    他們研究了三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啟它,而曾經感知過她威力的也隻有趙清語一人。


    在盛安宮內,祁珩就是用這顆珠子幻化出了趙清語的母親趙曦敏,以及以她之血溫養這顆珠子的全過程。


    趙清語也正是看到這一幕後情緒崩潰,被祁珩輕易擄去。


    長敬雖不知道祁珩是怎麽做到的,但有件事是肯定的,“這顆夢靈珠已經變異了……”


    夢靈珠本都是赤境所化,這意味著其中一定是完全不摻雜一點負麵能量的,否則又如何起到滋補人體的作用。


    可是眼前這個夢靈珠因為被祁珩施以巫法,以人血浸養改造,成為了一顆比暗境還要可怕的黑暗夢靈珠。


    祁珩將它稱作鎖情珠,想必是與人的情感有一定關聯,就是不知道具體怎麽使用以及效果如何。


    林瑤單手支著下巴百無聊賴,“我們不知道還要在這裏避幾日風頭,就怕皇室的人找我們麻煩……半仙,你就沒有辦法破解下嗎?”


    長敬看看趙清語,又看看那顆珠子,欲言又止。


    林奕知道長敬一定是有辦法的,隻是基於什麽原因難以開口。而他這幾日早以在心中認定趙清語,要一輩子護她平安喜樂,當下便堅定地開口道:


    “長敬,你隻管說,需要什麽我們都會去找來,隻要清語她能解開……這個心結。”


    趙清語眼中霧氣又起,她知道林奕的心意,早在他一次次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她時,她便知道了。


    可是之前因為林瑤,她無法開口,再去與她爭奪林奕。後來林瑤的心結解開了,她卻又因為母親的仇恨不願放縱自己。


    長敬有些為難地開口,“我隻是猜測,既然這顆夢靈珠裏有她母親的血,會不會隻要用趙姑娘的血就可以解開,畢竟……”


    畢竟母女連心,且她們都擁有同一種能力。如果說祁珩就是為了獲取趙曦敏的探夢天賦而借助她的血液和夢靈珠結合,從而汲取能力,那麽趙清語的血就很有可能同樣可以啟封這顆夢靈珠。


    林奕遲疑道:“有沒有可能會反噬……”


    “我願意一試。”


    還沒等林奕說完,趙清語便作出了決定。即使會反噬,她也想經曆一遍母親的苦痛,她總覺得母親就在這顆珠子裏,看著它就好像在看著母親。


    長敬想了想,謹慎道:“我去請雷掌櫃來確認是否可行,以防萬一,他畢竟比我們更了解夢靈珠。”


    眾人都沒有意見,可就在這時,雷掌櫃自己就推開門出現在他們眼前。


    林瑤一拍手,“說曹操,曹操到,雷掌櫃快坐!”


    雷介有些被林瑤的熱情嚇到,自從那日雷介不知道用什麽方法離開盛安宮,並且沒有獨自逃生,還帶人來救他們起,林瑤便給他按了一個最佳盟友的頭銜,見到他都甚是熱絡。


    雷介受寵若驚地坐下,看看左右道:“你們發現了什麽嗎?”


    長敬拍拍他的肩,寬慰道:“沒事,您別緊張,我們就是想問問您看,我們有一個辦法啟封這顆鎖情珠可不可行。”


    雷介一驚,就要站起來,“你們要啟封鎖情珠?!”


    林奕看雷介這反應,就覺得沒好事,追問道:“雷掌櫃,有什麽問題嗎?”


    雷介好像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大了,又自己坐下,緩緩道:


    “也不是絕對不可以,隻是古往今來,甚少有人能從皇室中拿到已經被啟封過的夢靈珠,更沒有人敢擅自開啟有屬性,有主人的夢靈珠……”


    長敬道:“那雷掌櫃不妨先聽聽我們的方法,再做判斷。”


    見雷介沒有堅決反對,長敬便將他們的辦法詳細地講解了一遍。


    首先,他們需要趙清語摒除雜念,用血珠的形式點滴到鎖情珠上觀察反應,如果有暗境幻化,就由他們解決並暫停滴血,避免反噬。


    接著,如果鎖情珠有啟封的征兆,他們就適當地加大血流,並在啟封完成時,及時結束滴血。


    林奕負責保護趙清語不受反噬,並提供後備力量支撐。吳杳、林瑤和長敬則負責應對一切未知變化,絕不讓鎖情珠禍害到無關人員。


    雷介聽完,沉默許久後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夢靈珠的力量可能是你們五人都掌控不了的……”


    長敬一怔,他確實沒想到。


    趙清語輕道:“我相信我的母親不會傷害我。”


    雷介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織夢淵將那顆山河珠交給我時,曾說即使枕月舍七大長老皆在此,也未必能承受住山河珠完全狀態下的能量。”


    “而且那還是光明的正向能量,這顆鎖情珠無疑已經變異,其中蘊含的黑暗能量……”


    長敬突然打斷雷介的話道:


    “我一直有個疑問,既然您和織夢淵都深知夢靈珠的威力,且您早已知曉祁珩的所作所為,那織夢淵的淵老也必然知曉,可為什麽還要縱容祁珩異化十三顆夢靈珠?”


    雷介一震,看著長敬許久未語。


    而長敬就這麽坦然地等待著雷介的回答。


    從他看到山河珠的那一刻前,他便有了這個疑問。織夢淵為什麽要特意製造一顆寓意如此明顯,甚至可能引發兩方帝國爭奪的夢靈珠?


    夢靈珠這種東西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可能在無形之中危害到天下萬人,究竟是什麽原因才會讓織夢淵多年未停地向皇室提供夢靈珠?


    半晌,雷介終於開口,“織夢淵如果沒有皇室的幫助……”


    “沒有皇室的幫助,它在亞安大陸就寸步難行,不僅織夢淵,枕月舍也是如此。”


    長敬驚詫地回首,看向站在門口替雷介把話說完的人。


    那人手裏拿著一柄白扇,一身絳紫的寬鬆綢緞衣衫也遮不住他渾圓的腰身,臉上掛著和事佬一般的笑,讓人提不起防備之心。


    可長敬卻默默在衣袖下握緊了雙手,漠然地看著來人,眼前又現出那日的大火和神秘的玉墜。


    雷介站起身,垂首恭敬地一拱手,自知多言了。


    “見過虞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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