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這珠子好漂亮啊。”


    長敬走到物主旁邊,一邊幫他撿東西,一邊豔羨道。


    那物主雖是個大鋪子老板,卻也是個老實人,看長敬麵善也心生好感,便偷偷跟長敬說:“小子好眼光,這可是稀缺貨,丟一顆我就要損失上百兩銀子呢!”


    長敬裝作很是驚歎的模樣,“這麽寶貝啊,那這究竟是什麽呀!”


    說著,他又仔細打量那顆圓溜溜的不過龍眼大小的珠子道:“說是珍珠吧,好像比南海珍珠還要凝實透亮些,這觸感摸著也更冰滑。說是玉石吧,好像又比任何一種玉石都更有分量一點,還沒有任何紋路,確實稀世罕見呐。”


    向人家套話的時候,先有理有據地誇讚一番總是沒錯的,最能引起物主的虛榮心和傾訴欲。


    這珠寶鋪的老板也是,看著長敬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小子,看來你也懂行啊,走,到我鋪子裏咱好好說說?”


    長敬自然是爽快應下,還悄悄背手比了大拇指,告訴吳杳潛入成功。


    那老板估計是平安奪回財物,人也沒事兒,心情也就好了,一路與長敬嘮回了店裏。


    長敬對老板介紹說,吳杳和大寶都是她親妹子,他爹娘都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從前也販賣運輸過珠寶一類的貨品,他跟著學了點,這才懂點行。


    “鄭大哥,小生實在慚愧,聽您這麽一介紹才知道原來珍珠、玉石裏頭還有這麽大學問,我剛還班門弄斧了……”


    這老板姓鄭,大名就叫鄭熱,聽說是他娘生他那會兒是大暑,熱得很,便幹脆給兒子取名叫熱了。


    且這名字還特別符合他這性格,尤其熱情、熱心腸,對生人的防備心也小,不僅相信了長敬的說辭,還將鎖櫃裏的稀罕玩意兒拿出來給長敬賞玩。


    “誒長敬小兄弟別這麽說,就衝你識貨這一點,就夠讓我把你當兄弟了!你是不知道我手下這些個看貨的,一個兩個地都隻知道黃金是黃的,銀子是銀的罷了!”


    鄭熱拍著胸脯道,長敬“感動”地無言以對,隻得托拳回禮,心中卻是冷汗直冒,耐不住這麽能說的“大哥”。


    吳杳和大寶站在一旁配合假笑,等鄭熱去放貨取貨的空當,吳杳偷偷靠在長敬背後道:“你什麽時候懂珠寶玉石了?”


    長敬得意一笑道,“話本裏說的啊,形容皇家貴胄、富家子弟的時候總愛說他們身上帶著什麽寶玉、寶珠的,看多了就記下了,還好他問的不深,我還能瞎說應付下。”


    吳杳以一種看珍稀物種的眼神看著長敬,心道長敬怕不也是個過目不忘的吧,怎麽話本裏寫什麽都記得這麽清楚,她最多也就有個印象罷了……


    其實長敬還真沒有什麽過目不忘的本領,最多不過算是會觀察、會抓細節罷了,懂得運用所獲取的知識和信息。


    “長敬啊,你剛看到的那顆珠子其實是一對子母珠,你瞧瞧這品質!”


    鄭熱將剛才那顆疑似儲夢石的珠子又拿了出來,還另外拿了一個更大些的盒子出來,擺在桌子上。


    總算說道正題了,長敬和吳杳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等著鄭熱開盒子。


    鄭熱還謹慎地屏退了手下,等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幾個人的時候才朝長敬道:“長敬小兄弟,大哥我可跟你先說好啊,這寶石珍稀得很,輕易我都不拿出來,怕被人惦記,隻有貴客來了,我才取出來給人挑選。”


    長敬自然明白鄭熱的意思,“鄭大哥您放心,小弟我別的不敢說,嘴嚴是必須的,走貨最要緊的就是消息要守得好,絕不能給人露縫。”


    鄭熱哈哈大笑起來,拍著長敬的肩膀客氣道:“大哥看你有眼緣,知道你是個上道的,怎麽會擔心你傳出去。”眼神卻飄向吳杳和大寶,言下之意就是這兒還有兩張嘴。


    長敬正要打掩護,吳杳就自己開口了,且一點沒有平時的冷僻淩厲,反倒露出一副典型江南女子的溫婉模樣道:“鄭大哥,您有所不知,家中父親管得嚴,向來是大哥跟著父親學習、管事,我們女兒家都是跟母親學些琴藝、女工,別的一概是不碰的。”


    大寶也是個人精,在京都艱苦過活的這段時日裏,早學會了聽人說話,看人眼色,知道鄭熱是擔心他們說漏嘴,給他帶來禍端,便在吳杳說完後適時道:


    “姐姐,這裏好生無趣,我們什麽時候去踢毽子呀。”


    吳杳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其實含義頗豐。她不僅是在告訴鄭熱,她們非但不懂行,就算讓她們看了這寶石,也不識貨,而且長敬才是在他們之中那個有話語權的人。


    如果長敬看了覺得確實是個值錢的寶物,更覺得鄭熱此人可靠有實力,或許就會向南北都有渠道的父親舉薦,兩家一合作,鄭熱的生意就可以做出彭丁堡去,發家致富的機會就擺在他眼前了。


    鄭熱聽懂了,長敬便順著吳杳和大寶的話頭,摸著大寶的小腦袋,眼神卻是在看吳杳,“那哥哥和鄭大哥在這裏聊天,你們去外邊兒玩會等我好嗎?不許跑遠了哦。”


    吳杳敢將長敬一個人留在這裏,也敢獨自帶著一個大寶在鄭熱的地盤走動自然是摸探好了附近的情況,沒有異樣的夢元之力波動,確實是個尋常的店家鋪子和一幫普通人。


    大寶響亮地應了一聲,便輕快地跑出門去了,吳杳也小步追著離開。


    鄭熱看著兩人走遠,方道:“誒本來還想跟你們好好分享下的,這多不好意思……”


    長敬一擺手,似是渾不在意,將話題重新引回寶石,“鄭大哥,我跟著父親走過這麽多地方,還真沒見過這麽好的寶石,您快跟我說說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打造的吧。”


    鄭熱也就在等這一刻,手上卻還是一點沒著急,小心翼翼地打開裝寶石的木盒。


    “這東西啊,行內就叫作遺珠,取滄海遺珠之意,你找遍全大陸都不定能有幾顆!”


    長敬點點頭,“物以稀為貴。”


    盒子裏的“遺珠”比先前長敬撿起的那顆要大了不少,小珠與大珠果然就像是母子一般,除了大小不同,其他諸如成色、款式都幾乎無差。


    鄭熱手上套著一隻不知什麽綢緞製作的黑手套,輕輕從盒子裏將那顆和夜明珠大小差不多的“遺珠”拿了出來,放在掌心,靠近燭火的位置。


    鄭熱神秘道:“不僅如此,你仔細看。”


    長敬緊盯著那顆遺珠緩緩靠近火光,就見它竟然從凝實的狀態逐漸透明化,就好像一顆鏤空的珠子,在火光下逐漸被點亮核心,映出內裏繁複的花紋來。


    更為奇特的是,它竟在自主釋放熱量。


    長敬原本還以為是因為靠近火源的緣故,不僅珠子被映得通紅,而且周圍的空氣溫度也升高了些。


    但隻要仔細注意就會發現,真正讓房間裏升溫的不是本就存在的火燭,而是這顆“滄海遺珠”。


    此時已臨近冬日,房間裏卻溫暖如春,讓人舒服地隻想躺進被窩裏好好睡一覺,再做一個美夢……


    長敬盯著這顆珠子久了,越發覺得它好像就成了眼前的一團小火苗,讓人心安,讓人忘卻煩惱,還有一種引動回憶的感覺……


    你心裏越是惦記一件事或是一個事物,它便越容易在夢中出現。


    而長敬就在清醒的狀態下,赫然在珠子裏看到了這幾日他時常想起的——枕月舍三字。


    長敬一驚,立即將身體往後了一寸,強行將注意力從這顆珠子上轉移開來。


    鄭熱的麵孔重新出現在他眼前,還有些疑惑的樣子,但更多的還是驚訝。


    “長敬小兄弟,你居然沒睡著?”


    長敬回過神來,心跳卻是很快,不知道方才究竟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是真的這顆珠子裏暗藏著枕月舍的信息。


    “什麽?”長敬老半天才回了鄭熱的話。


    鄭熱好奇地左右打量著長敬,“我這顆珠子最寶貴的地方可就在於它獨特的功能,隻要靠近火源它就會自動發揮功效。一般人見了都會覺得周身溫暖如春,疲憊盡去,困意襲來,比安神藥好用數百倍呢。”


    長敬一聽,便登時又警覺起來。


    高階的儲夢枕也會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而且他摸過小的那顆子珠,無論是分量還是觸感確實都很像儲夢枕。


    而決定儲夢枕附加功效的就是儲夢石的品質,如果他猜得不錯,這顆遺珠應當就是高品質的儲夢石製造而成。


    可是儲夢石屬於枕月舍獨家管控,連皇室都不知道礦脈所在,這偏遠的彭丁堡中一個普通的珠寶商戶又是從哪兒得來的這儲夢石……


    莫非是枕月舍……


    至於為什麽長敬沒有睡著,這就是另一個儲夢枕的特性了。


    一般具有助眠功效的儲夢枕都有主動吸引夢主夢境的能力,就是在整個吸附存儲的過程中,夢主才會越睡越深,越睡越香。


    可長敬是個無夢者,自然沒有這樣的聯動力,要想靠自然的力量催他入睡著實不太可能。


    要不是長敬在京都枕月舍暫住的那段日子,跟雷介學了不少,眼下還不知道要鬧什麽笑話呢。


    現在長敬已經基本確定了這顆珍貴的寶石就是儲夢石,但問題就在於他該怎麽從鄭熱口中套話。


    長敬揉揉太陽穴,裝作剛從睡意中醒來的樣子,讚不絕口道:“果然是難得的稀世珍寶,讓我想起了家裏的儲夢枕,也是這般讓人渾身舒暢,真想馬上回家睡一大覺……”


    鄭熱在聽到“儲夢枕”的時候,手下雖在不慌不亂地收起兩顆子母珠,眼神卻左右飄忽,被長敬看了個正著。


    果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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