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睿說對幹爹沒感情是假的,無論如何他都是那個將他從泥沼裏拉起來的人,也是他給了自己第一桶金,讓他在上京有了立足之地。


    幹爹本命王大富,許是這名字取得好,他這一輩子就沒吃過什麽苦,父母那一輩雖然隻是普通商戶,但也算得上是家境殷實,不愁吃穿,好飯好菜地將王大富喂出了第二個“大”字。


    他那標誌性的小肚腩就是佐證。


    但後邊兒的那個“富”卻是他實打實靠自己勤勞的雙手以及他那甜瓜似的小腦袋一點點打拚出來的,逐漸將父輩的資產從小金庫堆成了大金庫。


    如今的上京,商戶少說也有三兩千家,但這其中的五成幾乎都有王大富的資金投入,還有三成完全就是王大富名下的產業,囊括了衣食住行四大類,隨便你上街買些什麽,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將錢扔進了他的口袋。


    如此一個大富豪,平時為人雖說愛出風頭,但也謹小慎微,在天子腳下並非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一不小心就很可能踩了權勢人家的腳,把身家性命全都搭進去。


    因此,王大富能做到今天這個位子,也與他左右逢源,會做人有關,隨便哪家公孫王爵有點動靜,他都知曉,且將事情做地麵麵俱到,不得罪任何一個人,還能給人留下好印象,想不做他家生意都難。


    就連對冒犯他的人,他都能做到寬容以待,息事寧人。


    半年前,重睿剛來到如同萬花筒一般上京,就遇到了正從南邊做完生意回到上京的王大富,沒想到有一夥不明來路的山匪竟然敢在上京城外的小樹林裏打家劫舍,好巧不巧地還真打著了肥羊。


    馬車山上的王大富聽說人家是山裏下來的,二話不說就給了一錠白銀,讓他們找個營生,好好過日子去。


    結果可想而知,這群人見王大富出手如此闊綽,自然不肯輕易罷手,反倒獅子大開口,抓了車夫為人質,威脅王大富交出全身上下的貴重之物。


    王大富心善,秉著破財消災的念頭,就當真要將自己身上掛著的、揣著的、戴著的全折騰下來救人,看的那夥匪人眼睛都綠了。


    就在這時,路過的重睿見此場景,意想不到地出手了。


    如果是以前的重睿,此時應當是毫不猶豫。


    但那時的重睿卻是經過一場大變,心性大不如從前,他完全可以假裝沒看見,自顧自地進城門,最多告知下城守,讓他們派人來救援。


    然而,他仔細思索了下,還是選擇了冒充一回“英雄”,不為別的,他圖的也是王大富的錢財。因為他需要出人頭地,就必須有本金,如果他救了王大富,按照王大富的秉性定然是會給賞錢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群看著十分不專業的匪徒,竟然是玩命的!


    他又不是一個頂十個的織者,也不是什麽江湖門派的傳人,這怎麽幹的過??


    就在他跳出來逞英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立即就要被對方幹趴下的時候,他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妙計。


    他高喊著願意加入匪群,並獻妙計做敲門磚。對方果然心動,就問他有何妙計。


    重睿演技了得,立即作出倒戈的模樣,指著王大富道:“劫他一次,最多不過夠兄弟們吃一個月,不如來個狠的,將他留下,讓他的仆人回城拿一百兩銀子來贖人。”


    匪首一聽到白銀百兩,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心動了,果斷讓手下把王大富綁了起來,再威逼他的仆人返城取錢,還惡狠狠地說他們要是膽敢報官,就立即撕票。


    眼看著他的馬車回了城,匪首才帶著他們躲進小樹林等待。


    本來可以破財消災的王大富如今成了人票,但看重睿的眼神卻一點都沒有怨懟,反倒笑眯眯的,看得重睿都有點瘮得慌。


    直到他的仆人重新帶著銀子回來,重睿才知道王大富為何如此淡定。


    原來他的家仆都見慣了這種“小風波”,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王大富如此有錢,想打劫他的人真是海了去了,每年出行都要遇到幾次,他早就習慣了。


    就算重睿不出頭,他也有的是辦法對付。


    因此,家仆乖乖的交銀子贖人時,早就一批官府的人馬從小樹林後頭包抄,抓了個人贓並獲。


    那帶兵的還是個校尉,一見王大富就親自上前給他鬆綁,言語間十分熟稔,甚至還有點討好的意思。


    王大富也慣會做人,說自己承了人家情,定要好好報答,兩頭皆歡,就苦了那夥有膽子沒腦子的匪徒,人錢兩空。


    而王大富轉頭還來給重睿幫手,非但沒責怪他,還說要想要將他請過府一敘。


    直到重睿來到王大富家中,他才得知原來王大富早就知道重睿的計劃。


    重睿的目標並沒有因為當時的形勢發生變化,他並不是真的要靠出賣王大富自保,而是打算先混入匪群,再徐徐圖之,他有自信能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解開局麵。


    但壓根沒等他用上這招,王大富就得救了,最後還要王大富反過來救他。


    重睿頗不好意思,且還有些困惑,不知王大富是怎麽看出來的。


    王大富當時神秘道:“我見過很多人,他們臉上都會明白地寫著自己想要什麽,或錢財或美色或權勢,但我在你的臉上,卻隻看到了兩個字。”


    “野心。”


    “你想要這上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重睿看著和善的肉臉,有點不敢置信。


    是他做的太明顯,還是王大富真的有看人的本事,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王大富沒有惡意,甚至可以說異常和善。


    他就像是投資一家店鋪似的,很輕易地就將大額資金交給了重睿隨意使用,不限製他作為,甚至不求回報。


    而重睿也很爭氣,他沒有辜負王大富的投資,也沒有利用王大富已有的資源,而是另辟蹊徑,選了王大富尚未涉略的礦業,僅憑他的才智和謀略,且隻用了半年的時間就闖出了名聲。


    不僅為王大富拓寬了財路,還積累了自己的人脈,甚至還搭上了皇家的線路。這可是連王大富在上京數十年也沒有做到的事。


    雖說這與重睿甩王大富幾條街的品貌有關,但不得不說,重睿都是打心底裏感激王大富的。


    如果沒有他,也不會有今日的未來駙馬爺重睿。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會被誰抓走呢?


    重睿抓住那個慌亂的婢女,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冷靜地問道:“你仔細說與我聽,老爺出什麽事了?”


    婢女本就已經準備去報官了,心裏都打好了腹稿,此時立刻就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一口氣說了出來。


    “駙馬爺,是這樣的,三日前,我們突然收到了一封信,說是您被人綁走了,綁匪要求老爺拿三千兩贖人,否則就要將您的屍首掛在城門上。老爺起初是不信的,但您竟然真的三天沒有回府,老爺便有些慌神了。


    可是還沒等老爺去找官家人尋找您的下落,那夥賊人就衝上了門,綁走了老爺!說是一不做二不休,要直接將整個王家都吞了,順便代您做駙馬爺去!”


    重睿皺著眉,仔細思索究竟是誰這麽大膽,敢劫到他頭上來。


    “他們還說了什麽?”


    “哦哦對,他們還說想要老爺完好無損地回來,就將王家最重要的東西交出去,他會在涪陵郡等著。”


    涪陵郡?


    長敬在心裏默念了一遍,無端地想起了他們即將前去的陵州。


    涪陵郡是陵州的第一大郡,距上京足有上千裏,綁匪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將人綁到那處去?


    會不會與陵州有關?


    王家最重要的東西又是什麽?


    疑點著實太多,謎底還需要重睿來作出解釋。


    而重睿聽到涪陵郡也是怔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半晌才對婢女道:“先不要報官,聽我安排,讓管家趙鵬在府裏等我書信,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如有人問起老爺和我,也都打馬虎眼糊弄過去,聽明白了嗎?”


    婢女愣愣地點頭,有些六神無主。


    重睿迫她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才勉強放心,轉頭拉著長敬就往城門走。


    陸路落在最後,實誠地問:“誒重弟,那綁匪不是說要王家最重要的東西嗎?你不先回王府拿嗎?”


    重睿頭也不回道:“已經拿到了,我們現在就去涪陵郡。”


    長敬和吳杳對視一眼,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而且這麽巧就發生在他們陷入荒途之境的時候,很難說不是有人故意為之。


    知道荒途之境事件的人,除了織夢淵還會有誰呢?


    可是織夢淵為什麽要抓王大富呢?


    難道,王大富手中真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特意要求他們到涪陵郡去又是什麽原因?


    長敬心中自有猜測,但此時也不是坐下來細談的時候,隻能先置備了必需品和馬匹,快馬加鞭地出了上京,直奔涪陵郡而去。


    披星戴月間,長敬還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話說你的婚期是什麽時候?會不會耽誤你做駙馬?”


    誰知重睿竟酷酷地回了一句:“爹都沒了,還要媳婦兒做什麽?”


    長敬和吳杳默契地看了陸路一眼,真是截然不同的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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