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敬的招式很簡單,簡單到與孩童打架也不過如此。


    他筆直地朝著舍老的麵門揮出了右拳,沒有任何兵刃在手,也並不是幻夢術的起手式。


    然而,那撲麵而來的煞氣卻如同立即將人墜入零下八十度的冰窟,渾身的汗毛全都被迫豎起,迎接這避無可避的拳風。


    舍老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感受到了深達肺腑的威脅。


    他一直負在身後的手快如閃電,霎時出現在了長敬的右拳前,並將它攔在了半途!


    然而,他使出了六分力的手掌卻如握住了一個軟綿綿的麵團,即使他方才不接這一拳,任他擊打在身上了,估計也就一個姑娘家粉拳的力道。


    可是,能掀起如此狠厲拳風的拳頭怎麽會這般脆弱?


    舍老的腦海中閃過一瞬的疑惑,但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


    他是誰?長敬又是誰?


    再厲害的手腳功夫到了控夢術麵前都是不夠看的!


    舍老張開的右掌曲起兩指,呈幻夢術的起手式,幻夢術拈手而來,隨風幻化。


    他在無名神山中修習了三十餘載,豈是這麽一個小毛頭可比的?


    長敬也是織者,他自然也看出了舍老是要將這場戰鬥轉變為控夢術的單方麵碾壓虐殺,但!


    長敬原先緊握的右拳竟然也在此時猛地張開,中指和大拇指一捏,一模一樣的幻夢術起手式就施展開來,竟打算以幻夢術,以剛克剛!


    有意思!


    舍老的嘴角一揚,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麽囂張的後生了。


    他倒是要看看,李長敬這個剛入織夢淵不過兩年多的小織者能變幻出什麽幻夢來。


    舍老心中如此想著,手中的幻術卻是沒停,一抹與周圍環境精妙融合的幻象瞬息之間就釋放了出來。


    與此同時,長敬的夢境也在同一時刻瞬發而出。


    不,不止如此。


    還有金瞳靈眸!


    琥珀色的眼眸如睥睨萬物的獸中之王微微抬起,居高臨下地盯著舍老的雙目,似有一股漩渦就在其中盤旋匯聚,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如虹吸一般吞噬著能量。


    舍老製造的夢境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陣風沙,梭梭聲中幾乎令人分辨不清這是不是礦場中偶起的一陣微風,掀起地麵上的沙塵無數。


    緊接著,一道銳利的利斧開鑿聲“砰!”地一下炸響在耳側,與先前長敬剛剛走到山穀中,看到一群黑衣人圍在礦坑周邊齊齊揮斧落斧時的畫麵極為相似。


    然而,這一次,鋒利的斧麵不再是落向堅實的地麵,而是朝著長敬伸展的右臂而來!


    如果不避,他的手臂就將被齊根斬斷。


    若是經驗缺乏的年輕織者,乍然遇到與記憶、與周邊環境如此相像的幻夢,確實極有可能會作出本能的反應,抽回手臂,中斷對自己幻夢的控製。


    然後,迎接他們的就會是致命的第三擊。


    舍老的左手就隱在風沙之中緩緩靠近長敬的前胸。他利用利斧斬擊引開長敬的注意力,隻要長敬心神一亂,他的左手就將狠狠地抓住長敬尚在歡快跳動的心髒!


    可惜,長敬並不是那些缺乏經驗的年輕織者。


    他還不是織者的時候,就曾隨吳杳多次闖過險惡的暗境,他學會的第一課就是克服自己對幻夢的的恐懼。


    吳杳的話,猶如在耳!


    隻有把握住自己的心神,就沒有幻夢能傷害你!


    長敬的右手在利斧即將斬落之際猛地一收,舍老的左手就果斷出擊!


    五指上那又長又利的指甲隱隱有黑氣纏繞,不知是淬了毒還是練了什麽詭異內功,隻要輕輕一觸就必將傷及肺腑。


    但是,舍老有後招,就不許長敬有後招了?


    他的幻夢這才剛剛開始。


    舍老誌在必得的一擊落空了。


    他的眼睛危險地眯起,知道自己中計了。


    空落落的觸感告訴他眼前的這個長敬根本不是實體。他的幻夢術改變的不是環境,而是他自己。


    他製造了一個虛假的幻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並且極為配合地與舍老演著戲。


    用幻夢編織一個人像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在對手麵前施展幻夢術的同時完成虛實替換,並且不讓對方察覺到絲毫變化。


    這可不僅僅是要騙過視覺,更為重要的是要騙過一個術法遠比自己高深的術者的感知。


    所有幻夢都是以夢元之力為基礎的,幻夢的誕生也必然連帶著夢元之力的波動,想要隱藏如此細微的能量波動,考驗的正是一個人對至微細節的把控。


    而長敬的金瞳靈眸就恰好可以做到這一點。


    他在第一時間將金瞳靈眸暴露在對手麵前,不僅僅是為了破除對方的幻夢影響,更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布局。


    第一顆棋子已然落下,接下來才是鬥智鬥勇的好戲。


    而另一頭的吳杳和張遠山,打得就沒有這麽精致了。


    吳杳的星靈劍法講究的就是一個“靈巧”。


    她師父穀泰維在世的時候,星靈劍在他的手上何止千百種變化,隻要他想,就沒有一道相同的招數。


    吳杳雖然從小就在穀老的手下照貓畫虎地學習星靈劍法,但劍術這種東西並不是完全照搬一個人的招式就意味著學成的。


    就如江湖中的各大門派雖都有一種不外傳的武功秘籍,或是掌法,或是拳法,亦或是某種兵器、內功心法的精妙使用,但無論如何傳承,每一代核心弟子都與當家師父所授有所不同。


    其不同之處就在於“原創”與“獨創”的融合。


    別人的終歸是別人的,隻有將自己的特點融入其中,才能將其真正變成自己的。


    穀泰維的星靈劍絕在“變”,而吳杳的星靈劍則在“動”。


    看似都是在無窮的變化之中攻防兼備,以攻為守,亦可化守為攻。但吳杳卻是每一個招式都事先經過自己精妙的考量。


    從拔劍開始,吳杳的銀劍就沒有停下過揮動。最先攻向舍老的一招巧取豪奪雖被張遠山半路截下,但她的劍勢並沒有因此被打斷,反而是順勢追擊,從善如流地轉換了攻擊對象,流暢地仿佛本來就是朝著張遠山的要害而來。


    鏗鏘的劍身抽動聲中,一道柔軟的銀光幾乎舞成了一堵牆,隨時都有傾倒在對手身上的可能。


    她不求每擊必中,也不求見血封喉,但她的星靈劍卻讓張遠山感到了巨大的壓迫。


    沒錯,就是壓迫。


    被碾壓的是他!


    張遠山渾身的氣血都逐漸被提了起來。


    他猶記得,在雲陵城時,吳杳的星靈劍法雖說也異常狠厲,卻並無眼下這般令人摒著一口氣不敢鬆懈絲毫,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氣,或是分神一個呼吸,自己的腦袋就要與脖子分家。


    他的風雲鏢同樣是快得人眼花繚亂,若是對方一個不小心也可能被傷及要害,可是吳杳的不小心前還有一堵“劍牆”。


    絕大部分的風雲鏢還沒有靠近吳杳就被無情的銀劍抽飛,少有的幾枚風雲鏢雖幸運地穿過了劍牆,但這並非是吳杳的失手,而是她壓根就不覺得那些鐵鏢能對她造成什麽威脅,故而“偷懶”刻意放過去的。


    事實證明,她的判斷無一失誤。


    那些闖過劍牆的風雲鏢通通錯過了她曼妙的身軀,孤零零地紮在了黃土地上,尖銳的鏢尾兀自顫動,如同囂張的笑聲,嘲諷著它的主人——張遠山。


    張遠山的怒氣值一度攀升。


    一年前,他在雲陵戰敗失勢,他帶著重傷背井離鄉來到東文帝國,屈身在一個小小的郡城,為枕月舍的人看守倉庫。


    他堂堂一個分閣主,落到如此田地,都是被李長敬和吳杳所害,如果不是他們,他的偉業早就建設過半,入主青雲指日可待,還怎會有今日一戰?!


    不甘,我不甘!


    “吼——”


    張遠山雙眼通紅,雙手齊展,空門大開,將血肉之軀直直地展露在了吳杳的劍下,喉間低低地傳出一陣壓抑的吼聲。


    吳杳並沒有因為張遠山突然暴露出來的空門而冒進,她反倒謹慎地停在了張遠山一步之外,但手中劍卻沒有停。


    張遠山並不知道,吳杳方才的星靈劍法雖比雲陵之戰有所長進,但還並不是吳杳的最強一擊。


    她左前臂上的隱隱流光已經凝聚成了一個淡黃色的光環,如同取了月輝精華製成了一彎精妙絕倫的黃金鐲,妥帖安靜地垂於她纖細的手腕之上。


    星靈劍正是因為有了它,才讓吳杳頓悟了“動”字一訣,劍身舞得更加有靈氣,招招靈動巧妙,化腐朽為神奇。


    然而,她從顏悅那裏得到的新技能還沒有施展出來呢。


    這天下,還沒有一人可以將控夢術與劍法相結合。


    幻術終究不是必殺技,沉默而冰冷的劍鋒才是能置人於死地的必殺器。


    “咚!!”


    吳杳沒有冒進,她聽到了那足以撼動心神的鍾聲,如果她此時掌控著一個幻夢,必然是要破功的。


    陰陽鍾起星河落……


    陰陽鍾,風雲鏢,皆是張遠山的絕技,也是間接害死她師父的凶器!


    吳杳的手腕一凜,銀劍穩穩地朝著張遠山的右手汩動的命脈而去。


    若斷你一掌,看你還如何敲你那破鍾!


    第一百零二章:報仇


    陰陽鍾全盛時期的威力吳杳沒有經曆過,但她也可以想象到其中的厲害。


    張遠山成名時,正是他坐上右分閣閣主之際,其他三個分閣均曾派人以祝賀為名特意來到雲陵,以求與張遠山切磋一二。


    張遠山善交際,自然不會都拒絕,其中一位輩分頗高的前輩最終與他交了手,雖敗了局麵,但卻對張遠山大為讚歎。


    稱其陰陽鍾足以撼動天下萬民的心,無一人可以逃脫。


    此言並未誇大,就連吳杳的師父穀泰維也曾在陰陽鍾下,勾起了許多年少時的回憶。


    此時的吳杳,也沒有幸免。


    就在她的劍刃即將碰觸到張遠山腕間的皮膚時,如同有人以兩指大力捏住了她薄薄的劍身,令她無法再進分毫。


    而她的眼前,也突然出現了片刻的恍惚。


    陰陽鍾,名不虛傳,古樸而悠遠的鍾聲就在她的心頭撞擊,每一下地貼合著心髒跳動的節奏,令人無法忽視,也無法逃避。


    她似乎在鍾聲中看見到了一座老到掉漆的寺廟,斑駁的紅牆裏有一顆銀杏樹,無數金黃的杏葉隨風飄落,遮住了她的視線。


    微風從地上刮起,朝著她四麵八方地拂來,吹開她的碎發,輕柔而靜謐,如入世間最為清淨的一隅,惹人駐足,舍不得邁開步子。


    她緩緩閉上了眼,將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這場秋風中。


    然而,殺機就隱匿在風中,向無知無覺的她逼近。


    “鏗!”


    一枚風雲鏢從吳杳的耳邊擦過,一縷黑發隨著鏢頭悄然落地。


    吳杳也就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星靈劍就冒著寒光豎在她的臉側。


    方才,正是她舉劍擊落了直擊她眉心的風雲鏢。


    張遠山的臉上閃過一瞬的錯愕。


    不可能……她剛剛分明是被我的陰陽鍾所控,怎麽會突然恢複?


    除非,她壓根就沒有真正為他所控製……


    吳杳可沒這糾結,擋下一次偷襲並不是她的目標,更沒什麽好嘚瑟的。她之所以能準確地抓住防禦的時機,不過是因為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張遠山身上罷了。


    陰陽鍾確實是對她造成了影響,她的眼前也確實出現了破舊的寺廟和滿地的銀杏葉。


    但這種寧靜並未讓她沉醉其中,反倒激起了她於風雨前的戒備之心。


    陰陽鍾並不像風雲鏢那般顯眼地屬於攻擊類手段,但作為張遠山的一大絕技,自然是以攻擊對手為主要目的的,吳杳不會傻到以為對方隻是怒吼一聲,聽個鍾聲靜心。


    因此,自那鍾聲響起開始,吳杳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時刻防備著張遠山的偷襲。


    這不,就讓她妥妥地撞上了。


    吳杳心道:接下來,就該是她反攻的時刻了!


    她整個人與星靈劍霎時間化作一道驚鴻向前撲去,不給張遠山留一絲逃脫的縫隙。


    她的左手也在此時光芒大盛,從她的手腕處開始逐漸向外釋放,形成了一個鵝黃色的光球,將她從頭到腳完全包攏在內,張遠山飛擲而出的風雲鏢隻要一觸碰到光球,立即就化為了飛灰,消散在空中,了無痕跡。


    張遠山震驚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防護盾!


    別說一般的冷兵器了,能做到刀槍不入的都算是神器,而這般能將靠近的兵刃全都破壞到顆粒狀態的,哪怕是幻夢術也不會如此駭人聽聞。


    吳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等的也就是張遠山怔楞的這一瞬間!


    絕招之所以稱之為絕招,正是因為它具有一招定勝負的關鍵作用。


    金黃色的光球並沒有長時間存在,吳杳如同一顆閃亮的炮彈般粉碎了張遠山的攻擊,並極速完成了近身後,接下來才是她真正的發威時刻。


    星靈劍法已是傳世絕學,但與夢元之力的結合才可真正發揮出以一人之力戰千軍的可怕力量。


    隻見吳杳雙手持劍,毫無花招地高高舉起,兜頭就朝著張遠山狠狠劈落!


    若是往常,即使被近了身,張遠山也有數十種方式可以輕易躲開這一擊。但這一次,他卻感受到了無法描述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不是來自於兵刃本身,而是來自於他最熟悉的夢元之力。


    他根本無法估算這一劍中究竟蘊含了多大的能量波動……


    薄如蟬翼的銀劍化作一線,刺眼的金光璀璨綻放,堪比夏日正午高懸在頭頂的日光,令人無法直視其鋒芒,更無法作出任何動作加以抵擋。


    他的呼吸似乎都在這一劍下被迫停止了,他本能地眯起了雙眼,試圖改變身位,暫避其威光,但他的手腳皆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無法移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銀劍朝著他的天靈穴斬落。


    他竟從內心深處,承認了自己無法匹敵的事實……


    這一刻,他似乎也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鍾響。


    那是對亡者的悼念,是對已故者的追憶。


    無數記憶都化作了飛蝶在他的腦海中翩翩起舞,仿佛在印證人之將死,短暫地回顧一生便是上天最後的恩賜這一句箴言。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迎接終將到來的死亡……


    然而,千鈞一發之際!帶著金光的銀劍在割斷了他發冠後,朝右偏轉了!


    劇痛襲來,不是他的腦袋,也不是他的脖頸,而是他的右肩。


    張遠山刹那睜眼,一道血線隨著劍光衝入他的視線,吳杳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收了劍,徒留他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斷臂。


    兩人的腳邊灑滿了還帶著餘溫的鮮血,還有一隻依舊裹在黑袍內的手臂靜靜地躺在地上,刺痛了張遠山的眼睛,也將他的絕望之感逼到了最高峰。


    為什麽?!!


    為什麽廢我卻不殺我!


    我寧願一死也不願落下殘疾!


    我的風雲鏢!陰陽鍾!全都完了!


    “啊——”


    張遠山雙眼赤紅,如一隻發了狂的猛獸,劇烈的嘶吼著,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心火,朝著吳杳襲來,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


    他就用獨存的那隻左手一股腦得拋出剩餘的那些風雲鏢,雖獨臂拋擲,但依舊極其狠厲精準,處處掐著要直擊吳杳要害。


    但是,兩隻手的他尚且無法越過吳杳的劍牆,一隻手又如何能行?


    吳杳沉眉凝目,將星靈劍舞地密不透風,響亮的鏗鏘聲不絕於耳,沒有放過任何一枚風雲鏢。


    她在最後關頭留張遠山一命,並不是給他機會尋仇的,自然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再危害四方。


    吳杳一邊抵擋著張遠山最後的爆發,一邊主動與張遠山拉近距離。


    此時的星靈劍沒有了金光加持,卻依舊鋒銳到吹發可斷,吳杳一招水中鉤月,自下而上地劃過張遠山的左腕,一串血珠憑空飛起,濺到了張遠山慘白的臉上。


    他的動作突兀地一滯,便再也沒有了下文。


    左臂軟軟垂下,任憑他如何使力也無法自如地抽擲飛鏢。


    “不,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會輸給你這個賤人……”


    張遠山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左臂,下意識地想要用右手去托起它,結果半晌都沒有做出一個動作,他這才反應過來他的右臂還躺在地上,如同枯木斷枝。


    他……真的成了一個十足的廢人……


    “砰!”


    張遠山突然跪坐在了地上,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衫,帶來無盡的冰涼觸感。


    吳杳此時也終於收了劍,停止了攻擊,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張遠山。


    她一點也沒有為一個前輩的隕落而感到悲憐,相反的,這一刻她異常的平靜。


    她想起了長月峽內死去的徐先,死在風雲鏢之下的阿泰,抱山嶺、照日堡裏那些被自己人下藥毒害,形同癱患般囚困在水洞裏的同僚。


    還有雲陵城裏死於靈淵夢境的無辜百姓……


    他們無不是因為張遠山而遭此一劫。


    張遠山犯下的罪孽還遠不止於此,還有無數她不知曉的陰謀詭計都在他的一手策劃下,收割著他人的性命。


    這兩劍,不為她自己,隻為這些人——報仇。


    她不會取張遠山的首級,她要他下半生都在這樣的苦痛中度過、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即使他不悔悟,也自會有夢魘無休無止的懲戒。


    但是……此時的張遠山還並沒有認輸!


    他可不會以為是吳杳大發慈悲饒他一命,他隻會覺得這是吳杳對他赤裸裸的羞辱。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能走到今天絕不是徒有虛名,即使廢了兩臂,他也要在死前讓吳杳給他陪葬!


    “啊——”


    張遠山突然從地上站起,渾身浴血,如同一個血人一般,張開了獠牙利齒,瘋狂的怒吼聲中竟帶起了恐怖的煞氣,連吳杳平靜無波的心神也起了波瀾。


    她仿佛又一次聽到了陰陽鍾的聲音……


    不,絕無可能。張遠山已然無法再施展任何一種控夢術,自然也無法再操控陰陽鍾起。


    吳杳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果然,就見張遠山全身冒起了一陣強盛的光芒,與方才吳杳的最強一擊何其相似。


    顏悅在荒途之境之中,不惜銷毀肉身也要幫他們對衝術者的畫麵湧現在她的腦海中。


    以匯聚並竭盡畢生夢元之力的方法自爆……


    吳杳不過是怔了一個起息,張遠山就已經距離她不過一步之遙,撲麵而來的血腥氣幾乎掩蓋了她的所有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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