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友斌的腦殼非常淫亂,但他基本上隻是一個意淫的男人。他是大學老師,大學老師在大學那個氛圍裏不可能像在商海中爾虞我詐,也不可能像商海中的男人肆無忌憚地亂搞。但這並不能說明劉友斌就是一個好人。事實上劉友斌是個淫亂的男人,隻要他口袋裏有一百五十塊錢他就要到街頭巷尾的店子裏打雞。他舍不得花大錢到大酒店或大賓館玩那種較高檔的雞,因為對於他來說錢來得實在不容易。街頭的發廊和按摩室比較便宜,一百元就可以做床上的事情。劉友斌就沉迷在那一個又一個從農村裏來的鄉下妹身上。他對那些鄉下妹說:啊,你的身體多好。或者:今天我是你接的第幾個客?鄉下妹一笑,說一個。劉友斌說:不可能。鄉下妹說:真的。劉友斌就裝出相信的模樣道:真的嗎?那我要好好幹你。劉友斌幹出問題來了。那年十月,一個桂花飄香的晚上,劉友斌在一家美容美發廳正興高采烈地幹一個鄉下妹,突然有民警闖了進來,把他還有被他叫來品嚐便宜雞的李國慶都帶進了派出所。兩人被關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上午才接受審訊,一人罰款五千元。伢鱉來交的錢,笑嗬嗬的,反正關的不是他,他昨天晚上睡得很好,臉上就沒一點憂傷。他一生裏最幽默的就是這一次,他說:哈哈哈,沒事沒事,破財免災,破財免災。


    幾天後,劉麗麗知道了,是係裏的老主任告訴劉麗麗的。派出所的民警把這事捅到了美術學院,美術學院覺得這事比較重大,老師在外麵嫖娼確實不光彩。院領導便派油畫係主任去派出所把這事弄清楚。油畫係主任姓張,是個近五十歲的女人,她去了,回來的路上正碰上劉麗麗,張主任忙叫住劉麗麗,語重心長地把這事告訴了劉麗麗,並勸劉麗麗多跟劉友斌同誌交流交流,過過性生活,免得劉友斌同誌到外麵去過性生活。張主任提醒劉麗麗說她看了筆錄,劉友斌在派出所賭咒發誓說,他之所以出來打雞是他老婆很少跟他過性生活,他憋不住了隻好到外麵打雞。張主任對劉麗麗又說:性生活還是要過的,男人麽,不過性生活就憋不住,我是過來人這一點我清楚。張主任拍拍劉麗麗的肩頭,再次指出說:劉友斌老師還年輕,不過性生活怎麽行啊?你是他妻子,你有義務讓他過,而且要配合。劉麗麗的臉變青了,覺得自己太被老公冤枉了,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扇了劉友斌一耳光。你這騷卵,她學了幾句長沙話就用長沙話大罵劉友斌,畜生,你在外麵亂搞還要把我搭上,誣陷我,說是我不跟你過性生活……你你太不要臉了。劉友斌自知理虧,就閃到一旁,解釋說:當時我也隻能那樣說啊。劉麗麗追上一步,踹了他下身一腳,你去死吧。她惱怒地罵道。劉友斌沒想到北京女人會來這一招,痛得他捂著生殖器彎下了腰,我要日你的娘。他大聲罵道。


    劉友斌想過一種無拘無束且淫蕩的生活的夢想被他自己葬送了。這是他娶了個厲害的北京老婆。北京女人原來對他很放鬆,覺得他不應該是一個喜歡瞎搞的男人,現在她不放心了。有著劉胡蘭性格的敢於與壞人壞事作鬥爭和敢於與陳規陋習抗爭到底的北京女人,從那天起成了劉友斌淫亂生活的絆腳石,而且還成了劉友斌的姨媽。她就像劉友斌的姨媽樣常常用愛護和痛惜的目光打量著劉友斌。劉友斌,你是老師,外麵再好玩你也不要羨慕曉得啵?北京女人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你不要羨慕黃中林,也不要羨慕馬宇,他們養二奶,你不要有這種想法曉得啵?劉友斌說:我並沒這樣想。劉麗麗又說:那就好。你是老師,老師是為人師表的曉得啵?如果做老師的都不為人師表,那這個社會就沒人為人師表了。所以你以後一定要嚴格要求自己,還要行為檢點曉得啵?因為老師如果也不行為檢點,那這個世界上你還要求誰行為檢點呢?不要把話留給別人說曉得啵?劉友斌恨毒了劉麗麗,恨不得她走在街上被汽車撞死,或者今天得癌症明天就死。但劉麗麗的身體好得很,遊泳、跳健美操、做美容、洗澡、吃水果和蔬菜,晚上十點鍾準時睡覺,早晨六點鍾起床後在學校的操坪上跑兩千米,這些有益於身心健康的活動讓她活得朝氣蓬勃的,以致晚上做愛時劉友斌都不是她的對手了,常常一頭熱汗地從她身上滾下來,說你太厲害了,我差不多要被你搞死了。把水放了,北京女人為了防患於未然,毫不通融道,省得你又留著這泡水跑到外麵打雞。


    一向驕傲和自信的劉友斌絕望了,相信她的壽命可能會比他還長,因為他天天得在她身上放一泡水。他感到自己無法擺脫這個身體很棒的北京鱉,無法與其他女人同床共枕了。他憤怒了,情急中把他的憤怒轉嫁到了繪畫上。他瘋了似地在畫室裏亂畫,揪著自己的頭發,希望把腦海裏的淫亂念頭像拔蘿卜樣拔出來。他畫了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美得死,比蒙娜麗莎還顯得美麗幾分。這是他內心深處最願意為此奮鬥和追求的美女。但有天,他跟劉麗麗做愛,還沒做多久就敗下陣來了。北京女人說他是個廢物,還是個自私鬼。他生氣了,覺得自己被這個北京鱉弄得精疲力竭了,到頭來卻得了個廢物的綽號。他悲傷地步入畫室,大刀闊斧地糟蹋著那畫作品,表示自己將要告別世上所有的女人,去廟裏當和尚去,或跟楊過樣背把大刀遊走四方,結果就出現了奇效。他驚呆了,那幅被他的畫筆覆蓋的美女原來那麽媚俗,而眼下畫框裏出現的古裏古怪的仿佛被無數男人蹂躪過的像老奶奶一樣滄桑和軟弱的女人卻有一種特殊的質感。他感到愜意。這就是他媽的女人,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會成為老奶奶,他果斷地想,於是更加大膽和生氣地修改它,更加讓畫上的女人變得隱晦難懂,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畫的是什麽東西的時候他畫不下去了,因為畫麵上隻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顏色了。他棄下了被他畫禿了的畫筆,覺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既沒有溫柔也沒有殘酷,到頭來隻是一場空,就跟竹籃打水一樣。


    他用一種戲謔和滑稽的心理拿著它去參展,結果出乎他意外,先是在省美協獲得好評,大家因看不懂廣州美院畢業的劉友斌畫的是什麽鬼東西,就一致首肯說這幅畫畫得好,有追求。那些老土評委因長期被年輕畫家看不起,變得一反常態地追趕時髦起來,這幅亂搞一氣的油畫於是被送到北京參加全國第六屆油畫作品展覽,結果在北京居然弄了個金獎。那些美術界的老頭子看得懂任何一張畫,你畫人,他們看得懂,知道光線對不對,色彩諧不諧調,主次突不突出;你畫物他們也看得懂,知道物的質感應該如何處理,畫得是不是達到了那種質感。你畫鬼,那就沒人看得懂了。不錯不錯,這幅畫不錯,他們站在劉友斌的作品前隻點頭道,廣州美院出了這樣的學生,有意思有意思。一個評委用肩膀碰了下另一個評委,客氣地問道:這是畫的什麽啊?那個評委微微一笑,覺得不會有人喜歡這幅畫,於是搖頭說:鬼知道啊。但投票時,他們都投了這幅畫一票,這是他們不願意把票投給一些他們覺得不配獲金獎的畫家——那些畫上有一些他們一眼就看懂了的毛病。他們覺得不好就是不好,不要勉強自己投票。然而他們又不想浪費手中的評委權利,尤其是金獎這一票,不投麽好像有點不近人情,弄不好計票的人會背後說他們這些畫畫上已經過氣的老頭子有些嫉賢妒能,於是他們相視一笑,投票中他們想索性把這重要的一票浪費在這幅畫上算了。當然就奇跡出現了,這幅取名為《女人》的油畫作品居然獲得全票通過,榮獲第六屆全國油畫作品金獎。


    因與雞睡覺而被派出所罰了五千元款的劉友斌有很一向在學校裏抬不起頭來,大家都斜著眼睛望他,把他做怪物看。油畫《女人》獲了金獎後,他馬上被人刮目相看了。不錯,祝賀你。他的同事說,金獎是很難拿到的,你得了,這證明你才華橫溢呀。劉友斌也覺得自己才華橫溢了。他決定請客,讓伢鱉打電話把李國慶、王軍、楊廣、黃中林、馬宇和我都叫來了。他在大漢畫室一旁的一家餐館裏訂了桌酒席,酒席設在簡陋的包房裏,他站在包房門前恭候,臉上布滿了才華橫溢的笑容。你們好,哎呀你們好。劉友斌接待著我們說。我們都為他高興。他獲了獎,這等於是平地一聲雷,把我們的前輩畫家的腦殼都炸暈了。在長沙,有很多畫畫的年齡又比我們大幾歲或十來歲的——就是那些一九七七、七八和七九年考上大學的人,自認為自己是大師,或者是未來的大師,根本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不曾想大師卻產生在我們這幫人裏了。劉友斌,黃中林開口道,你今天要好好慶祝,在全國獲油畫金獎,這在全湖南省你還是頭一個。馬宇也說:是要認真慶祝,這個店子太錯了,獲了全國金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應該上華天酒店才對得起金獎啊。劉友斌說:我沒想那麽多,下次再上華天酒店,今天就在這裏先慶祝慶祝。王軍見桌上擺的是一瓶劍南春,就有意見道:喝劍南春與全國金獎太不相配了,喝五糧液羅,把劍南春拿走。劉友斌說:沒問題。忙要服務員把劍南春拿開,要了兩瓶五糧液。楊廣嘿嘿笑著,說斌鱉,你獲了全國油畫作品金獎,我真的替你高興。劉友斌說:謝謝謝謝。伢鱉說:我也替劉友斌高興。


    劉友斌端起酒杯,掃一眼大家說:今天我真的很高興,我自己也沒想到我能獲全國油畫金獎,來,喝酒。他率先把杯中的酒喝了,把杯子倒過來給我們看,意思是他全喝了。我們跟著他一飲而盡。幾杯酒一下肚,李國慶臉上就開始傻笑了,開始他不吭聲,一個人喝著悶酒。我們都是明眼人,都曉得他心情不好。這兩年馬宇、黃中林和楊廣起來了,都有車有房了,且身邊都有美女陪伴。劉友斌和伢鱉辦班也賺了些錢,一年賺個十幾萬不成問題。王軍活得在李國慶看來也很瀟灑,今天跟這個老板談,明天跟那個美女聊天,這讓他心裏也暗暗嫉妒。坨坨在他看來也馬虎可以,工資變成了四千塊錢一月,沒買汽車,但買了輛日本出產的摩托車,一路冒煙地四處飆,也有女孩子向坨坨示愛了。而中央美院畢業的他呢,一天到晚在外麵亂竄,企圖抓住一個又一個發財的機會,但似乎所有的機會都命中注定要與他擦肩而過,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命真掃,比一把掃公共廁所的掃把還要掃。他靠老婆的那點工資過日子,抽煙抽最差的笑梅煙——那種煙他永遠不會拿出門,隻是在家裏,他隻身坐在窗台前眺望窗外的花壇時,才偷偷摸摸地抽一支。他自己都心寒不已。他惱怒自己啊,可是又沒辦法,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是有肉呷越是肉湯泡飯!他呢,反倒更加拮據了。派出所的那五千元罰款還是伢鱉硬著頭皮出的,而這筆錢他又不敢開口向音樂老師要。而最讓他感到冤枉的是,他的小弟弟還沒進入那女人的身體,還隻是如隻老鼠樣在那處地洞前試探,派出所的民警就闖了進來,於是他就得出五千元錢。這讓他覺得背氣。


    李國慶瞟了眼楊廣和黃中林,他對劉友斌、伢鱉和王軍可以沒意見——盡管王軍還拖著他的幾萬塊錢設計費沒付。他對楊廣和黃中林最有意見。五年前,楊廣從天津回來,身無分文,是他推薦楊廣去西安他中央美院的同學何健那裏搞設計,讓他在西安瀟灑了半年。後來西安工程完了,楊廣又回來找他,仍然囊中如洗,他又厚著臉皮跑到美術出版社找何鼻子要連環畫畫,這是他一心要幫楊廣。自從馬宇從匈牙利回來,他就轉背不認人了,一心跟著馬宇跑。這傷了李國慶的心。李國慶的腦海裏一直儲藏著這股怨氣,一直忍著沒發。黃中林也不是個東西。早幾年他一敗塗地的樣子從天津滾回來,在長沙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是他李國慶接納了這個雜種,讓他和他一起畫連環畫,後來還特意跑到舊貨市場買了張床給這個雜種睡,他黃中林在他群藝館的房子裏那麽瞎胡鬧地亂搞他李國慶也沒趕他走,如今他賺了錢,有了車有了房,說話喉嚨變粗了,根本就不記得他走背時一副可憐相的借住在他那裏了。所以,李國慶覺得自己在一個個口袋鼓鼓囊囊的朋友麵前,最有理由瞎吵。卵,他突然大聲吼叫,望一眼我們,臉上是那種少有的激憤,什麽卵金獎?那些評委曉得評卵畫?劉友斌鱉自己最清楚他畫的是什麽東西?亂搞的!亂搞的反而得金獎。


    他把我們震住了。那一下大家都詫異地望著他。劉友斌居然臉紅了,張嘴望著李國慶。李國慶不理劉友斌,眼睛往上翻著,誰也不看。又說:這個金獎應該是老子得的。老子有很多想法,隻是沒去畫。劉友斌感到李國慶太過分了,想發火,但忍了。李國慶繼續目中無人道:劉友斌鱉我不是說你,我太了解你了,你是搞一些連你自己都看不懂的東西你承認不?你那張卵畫拿出去參展時你自己根本就沒想過它會得到這麽高的評價,你承認不?劉友斌忙點頭說:我承認我承認。說完,他一笑。劉友斌的笑容是那種無可奈何的笑容,表示他能理解李國慶。李國慶又望一眼大家,他媽的,我要是把心事擺在畫畫上,我早就衝出來了。馬宇開口了,說國慶鱉你的毛病就是喜歡說大話。李國慶兩隻眼睛通紅地望著馬宇,我會讓你看到的。他說,臉上的肉都激動地顫抖起來,宇鱉,我對你的意見最大。他不等馬宇問又說:你太不夠朋友義氣了。馬宇是看不過去了才出麵幫劉友斌的,沒想引火燒身了,就生氣道:你瘋了吧?李國慶瞪著他,我是瘋了,他說,我曉得你瞧我不起!你不就是賺了幾個臭錢不羅?你怕你蠻了不起?!馬宇的臉由紅轉白了,問他:你什麽意思?李國慶有一百個不順暢,當然要發泄,大聲說:你夠意思?w商場是老子的業務,你和中鱉、廣鱉為了幾個臭錢把朋友都甩了。這未必對得住朋友?馬宇不願意被他當眾揭短,拍了下桌子,火道:國慶鱉,你太過分了!李國慶拍得比馬宇還凶幾分,以致他身邊的酒杯和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他更加堅決地盯著馬宇,你以為我怕你?他說,臉上的表情激動得歪曲了。憑良心說你對得住我這個朋友?你以前在四川美院讀大二的時候,跑到北京看俄羅斯油畫作品展,來找我,在我寢室裏住,在我寢室裏呷,我嫌過你沒有?他指著馬宇的鼻子,馬宇鱉,男子漢要講義氣。馬宇陰沉著臉說:你莫是這樣指啊。李國慶說:要指,你是什麽卵朋友?馬宇把拳頭都擰緊了,盯著李國慶。李國慶說:你打我吧,我絕不還手。他激動地望著馬宇,不是我說你,還有你們……他掃一眼黃中林和楊廣,激動得哭了,嗚嗚嗚嗚,你們太太不夠朋友了。


    一桌慶賀劉友斌的油畫獲金獎的酒宴,由於李國慶腦海裏的那一大把含毒的化學分子作怪而變得糟糕透了。李國慶哭了,伏在桌上嗚嗚嗚嗚,身體由於抽泣而顫動個不休。馬宇木了,楊廣也呆呆地坐在那裏,黃中林打開包,從包裏掏出一疊錢,那是一萬三千塊錢,是他經常備在身上打牌或付這樣那樣的款項的。他把一萬三千多元放到李國慶麵前,說國慶鱉,我曉得你這段時間背,先拿去用。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李國慶把錢一拂,錢撒了一地。他哭道:中鱉,收起你的錢,我不要你可憐我嗚嗚嗚我不要你們的同情嗚嗚嗚嗚。大家麵對這種場景場都有點尷尬,因為都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黃中林勉為其難地一笑,起身把椅子抽開,彎下腰撿錢。劉友斌和伢鱉也分別彎下腰幫黃中林撿一張張百元鈔票。黃中林把撿到的錢握在手上,臉上的表情當然沒剛才那麽善良和友好了。他感情複雜地望著仍然哭泣的李國慶,說這錢你是真不要還是假不要?你真不要我就不勉強你。李國慶說:我不要,你拿走。黃中林說:那我就收起來了。李國慶尖聲說:不要不要不要……嗚嗚嗚嗚我不要,你幾年前走背時,在我群藝館的房子裏住,在我那裏吃,我嫌過你沒有?黃中林望著他。楊廣煩他提舊賬說:國慶鱉,你不要提這些老皇曆。李國慶正要說楊廣,馬上把矛頭指向楊廣,說廣鱉,你最對我不住,五年前你從天津回來,你來找我,我馬上幫你聯係業務。你從西安回來,我又幫你聯係畫連環畫……馬宇一回來,你就拍屁股走人,你就是這樣對我?你把我做朋友看過麽?我對你意見最大。楊廣的臉都白了,說那你要我怎麽還你這筆人情賬你說?李國慶哭著說:我不要你還,我隻要你記著你對我不起,別的我什麽都不要。黃中林覺得這裏呆不下去了,對楊廣和馬宇說:我們先走吧?劉友斌祝賀你獲金獎啊。楊廣忙起身說:我還真要走了。馬宇也起身,臉上有些不悅,嘴裏說:坨坨鱉,走咧。這還玩得下去?走咧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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