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黃沙起伏的無垠荒漠正漸行漸遠。哈蜜兒霍達大道,又迎來新的客人。


    這一波的來客,並不如前兩天剛過去的那幫人文明。


    他們就像野獸一樣,在路上,在路兩旁的防風林裏,上躥下跳,上下翻騰。


    “誒!我說,你就不能讓這幫家夥安靜點,我們是要去打仗呢!嚴肅點!”第五煙看著這一路風景獨特的美好氛圍,被這幫野蠻人破壞的一塌糊塗,忍不住向宙父抱怨道。


    “讓你在地下住個百十年你試試,估計你出來比他們蹦噠的都歡。倆六!”隔了不遠,宙父頭也不回道。


    “倆八!”小不點肉嘟嘟的小手攥著一把牌,表情嚴肅的看著牌堆。


    “你是不是藏牌了?”它突然抬頭問宙父。


    “沒有啊!我怎麽會!”宙父一臉無辜道。


    “放你娘的屁!那為啥下麵會有五個六?你個臭老千,技術不咋地,臉皮還挺厚!”小不點氣急敗壞道。


    “哦嗬嗬!不好意思,剛才說話,忘把六抽回去一張了!哈哈!倆圈!”宙父臉不紅心不跳接著出牌。


    第五煙一臉無奈的看著對麵倆沒心沒肺的家夥,“我說你們能不能嚴肅點啊,這兵不像兵,將不像將的,萬一帝國那幫人來個偷襲,咱們這陣勢肯定玩完!”


    “慌個毛線!不是有你嗎!你以為要你幹嘛用的!炸你!你是能統軍戰鬥還是能排兵布陣啊?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啊?你幹的本來就是兵來你擋,水來你掩的活計,要求還真多!你閑的慌就下去跟他們一塊蹦躂去!我再炸!”小不點毫不留情的教育著第五煙,這讓他一陣憋屈,不過轉念一想,還感覺它說的還挺有道理。他不禁感慨自己果然是個有內涵講道理的好青年。


    這一路上,這一波大軍,雖然毫無行軍陣型與軍規軍紀可言,但是不得不承認,人是真多!


    鋪天蓋地,猶如蝗蟲過境的比喻毫不誇張。


    頭裏是數千上身赤裸的魁梧大漢——當然這幫人都差不多的異常魁梧——他們手中各牽著三到五頭不等的凶猛野獸。


    有虎有豹有獅有熊,還有很多叫不上名。它們扭動著硬如磐石的肌肉身軀,緩步前行,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一兩聲如鍾如鼓的嘶吼,在幹起來之前,就會被脖頸上粗大鐵鏈另一端的大手狠狠把鐵鏈拽緊,猛的一揮,粗大的鏈身就狠狠打在它們身上,引得一陣痛嚎,也安靜了下來。


    後麵跟著數百頭三層樓高的長毛猛獁獸,棕紅色的長毛柔軟如棉,兩根長長勾起的獠牙通體銀白,尖頭卻是寒光四射。猛獁獸四肢行走緩慢,卻異常平穩,即使在山路上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常用來騎乘。


    此時第五煙就在頭裏的一頭單人座椅上百無聊賴,欣賞正在被這幫野蠻人破壞的應有的美好。


    旁邊的一頭上放著一張更為寬敞的雙人椅,宙父小和不點倆人正吵鬧著打牌。


    其餘上千頭上都各坐著兩人,身披黑色岩石鎧甲,包裹全身,手牽韁繩,威武不凡。


    再往後,則是亂如驚了群的雞窩般的部落戰士。密密麻麻,望不到邊,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獸皮外衣,有的還套著自製的岩石鎧甲,大多人都或背或掛著自己的武器。


    他們頭一次從地下走出來,呼吸到這個世界真正的而不是大陣中的新鮮空氣,看到真實的花花草草,感受到風掠過粗糙皮膚的溫柔,這陽光是灼目的,夜晚的月光有些涼,頭頂的星星成群結隊,既大又亮,還會眨眼睛。


    這一切的真實,讓他們直呼“薩瑪約塔”,即讚美吾神的意思。


    當第五煙問清楚他們總掛在嘴邊的這句話的意思後,就大聲衝他們大喊道,你們那是太陽神,這都跟它沒關係,它管不著。


    可宙父卻非常平靜的告訴他,科學的講,這些還真和太陽的存在息息相關。他們族人地理課上學習過的。


    這引得第五煙又是一陣懵逼加無語,直問她,你們不是部落嗎?部落還上地理課?那既然學科學怎麽還會信仰太陽神?這不矛盾嗎?


    而宙父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矛盾嗎?科學是科學,信仰是信仰?你們帝國人不也學習科學,但帝皇不就是你們幾千年來唯一的信仰麽。有區別嗎?”


    第五煙聽罷,感覺自己十幾年的學白念了,深受打擊,於是隻好趴在椅子邊緣,望著下方歡快的停不下來的太陽神的追隨者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可是他不是萬俟,他看不到這一切矛盾下的真相。所以他隻感覺如果能夠單純的活著,那麽壓迫也不是壓迫了,剝削也不是剝削了,痛苦也就無所謂痛苦,自己會痛苦會不甘心,也許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吧。


    其實這個世界無論誰去統治,這個時代無論怎麽變換,都不影響一日三餐,不影響追雲看日,你不喜歡就遠離,你喜歡的就留在那,也許一年,也許就是一輩子,也挺好。


    哈蜜兒霍達大道的這波客人,一路充滿了歡聲笑語,更像是一個剛出山的旅行團。這人跡罕至的宏偉大道,這些天的日子也變得更有意義了,連吹過的風都輕快了好多。


    夜晚,篝火燃起,一座座星星點點,人們圍起來,喝著味道芬香自釀的果酒,吃著噴香流油的烤肉,跳起代表祝福象征美好豐收的野舞,男人們棱線分明的肌肉在火光下充滿性感的野性,女人們柔軟有力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動,讓人欲火膨脹。


    到處歡歌笑語,好像生活就該一直如此美好。


    “真好!”第五煙不禁感慨道。


    “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我給你個大長老當當怎麽樣啊!”一旁宙父拿著用皮袋裝的果酒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道。


    “哼!我可不皈依太陽神,傻了吧唧的。”第五煙嘬著雪茄,一臉嫌棄的回應道。


    宙父把嘴角一撇,“切!老娘還不願意呢?裝什麽清高?等把你們帝國打爆了,全他娘的都從野蠻人做起。說不定回頭,這世界會是我們太陽部落的天下!”


    “得得得,你這牛皮吹的也不怕閃了腰,想什麽呢?好好的一片淨土就珍惜吧,要那片汙穢之地幹嘛?找地拉屎都得憑關係的地方,本來就沒有存在的意義。給我我都不要。”第五煙狠狠抽了口煙,不屑道。


    “既然不喜歡,就來我們這唄!好山好水好風光。當然,現在是一片黃沙,但是等你們兌現了約定。我就把沙子移開堆成山,在原來的地方挖出湖來,再從北麵的山把水引過來,種上樹,栽上花草,族人們都搬到上麵來住。把我們牧場也搬上來,還過以前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


    穿著獸皮,吃著烤肉野菜,喝獸奶,從族長到長老到族人,每個人都一樣睡帳篷,蓋獸皮,夏天光膀子河裏洗澡,冬天聚在一起燒火取暖。


    雖然沒有你們那種便利充足的生活條件,但是我們都很知足的活著,沒有紛爭,不用算計,每個人都各司其職,都有共同的信仰,在神的指引下,團結和睦的生活。這就是我要的生活,這也是我們每個族人心中的美好。


    小煙,你呢,你們兄弟幾個搞這麽大的仗勢,到底為了什麽?”


    宙父像個小女孩似的,滿眼憧憬,滿臉甜蜜滿足的娓娓道來,就像那天上的星,明亮卻不耀眼。


    “我啊,我們啊……”第五煙突然被問住,一時答不上來。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理由,而我們的目標一致。所以我們幹起來了,而且一定要做成的。你知道,我們都豁出命的去做呢。


    不過你說的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也許活著,也許死去,也許……哈哈,這誰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再說吧。哈哈!”第五煙嘻嘻哈哈的說道,一如往常的隨意,但是他的眼中卻布滿了沉重的無奈。


    “好!如果你以後沒地方去,就來找我吧。我收留你!”宙父轉過臉看著他,調皮的說道,古銅色的皮膚在橘紅色火光映襯下,竟有些羞澀。


    “哈哈!好,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去你那隱居。話說我也是以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為人生追求的人呀。哈哈哈。”第五煙笑道。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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