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馬民又和周小峰開著桑塔納來了港島夜總會,兩人停好車,周小峰就用


    一雙眼睛四處搜索,尋找那個和他睡過覺的身材很好的姑娘。那個姑娘生一張好看的圓


    臉,眼睛也圓圓的,眉目傳情。港島門前雲集著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她們站在那兒,


    等待著男人們叫她們進港島夜總會玩。周小峰走上去,這個那個地掃視著,那些姑娘眼


    含秋波地瞅著他,等待著他召喚。“你喜歡哪個?”馬民問他。


    “我找那個姑娘,”周小峰說。


    馬民也就幫他一起尋找,但沒有找到。“沒看見,”馬民說,“可能在裏麵玩。”


    “那我們進去,”周小峰沒勁了的樣子說。


    馬民就叫了看上去感覺比較好的兩個姑娘。“小姐,想進去跳跳舞嗎?”馬民臉上


    擺出了很有禮貌的紳士風度。


    兩個姑娘當然想進去跳跳舞,就嫵媚地一笑,跟他們一起進去了。港島夜總會裏正


    熱熱鬧鬧地,樂器製造出來的旋律和一個女人的歌聲在燈紅酒綠的人頭上很響地飄揚。


    四個人坐到了一個陰暗的包廂裏,兩個小姐自然是一人坐在馬民的身旁,一人坐在周小


    峰身旁。坐在周小峰身旁的小姐膽子很大地把手一下搭到了周小峰肩上。


    一個服務小姐走上來,問他們需要什麽。馬民說:“來兩杯綠牡丹。”又問兩位小


    姐,“你們喝什麽?”


    坐在周小峰身旁的小姐說:“來兩杯美國加糖的紅茶,再來一碟腰果和一碟開心果。


    你還要什麽嗎?”她問坐在馬民身旁的小姐。


    馬民身旁的小姐說。“來一盤葡萄。”


    馬民心裏想,她們還真敢開口要。一個男歌手正唱著《花心》這首歌,那有力的歌


    聲在大廳裏回響。馬民瞧著身旁的小姐,覺得她這張年輕的臉在柔和的光線下很嬌豔,


    就把一隻手搭在小姐的肩上,先是揉捏了幾下,接著折過臉就準備親小姐。小姐忙用手


    擋住馬民的嘴,對馬民說:“不要這樣。”


    “那你和我進來做什麽?”馬民笑著問她。


    小姐一笑,沒有回答他的話。


    服務小姐手托一個盤子來了,把茶一杯杯放到桌上,又走開,接著又把一碟葡萄和


    一碟腰果和開心果端了來。兩位小姐忙伸手去拈東西吃,周小峰對馬民一笑,馬民卻靠


    到沙發背上,目光拋到了舞池裏,那兒有十幾對男女在跳舞。馬民眼裏出現了一個女人,


    不是姑娘,是一個已經有了丈夫和一個兩歲的男孩的女人。就是這個女人讓他這一向煩


    躁不安,讓他找出各種借口出來傾瀉心中的煩惱並充分地放縱自己。這個女人二十五歲,


    剛好比他小十歲,一見麵他就覺得她味道極好。“我真不應該認識她。”馬民心裏忽然


    這麽想,盡管此刻眼睛裏盡是喧囂的歌聲和幢幢人影。


    “來,我喂你一粒葡萄吃。”身旁的小姐撒嬌說,“你在生我的氣嗎?”


    馬民張嘴吃下了小姐手上的一顆葡萄,目光仍然在舞池和樂池裏飄飛,就仿佛燕子


    飛來飛去一樣。馬民心裏是看不起這兩個小姐的,在他眼裏這兩個小姐隻配男人隨便玩


    玩,沒有資格讓男人愛。彭小姐才讓他愛,彭小姐就是那個害得他心無寧日的女人。


    長沙市喜歡把看上去年輕的女人都叫做小姐,仿佛這是一種時髦。


    彭小姐名叫彭曉,同她很熟的人又比她大的人都叫她“曉曉”,比她小的女人卻叫


    她“彭姐”。這個煩惱是周小峰帶來的,在一種很偶然的場合中帶來的,在他看來應該


    是來得有點緣份什麽的。


    那天——那是三月裏一個春暖花開的下午,那樣的下午,人的心情是很好的。馬民


    忙完了一些事情,站在一處招待所前的花壇旁,他的桑塔納就停在花壇旁,他組織的裝


    修隊伍卻在招待所裏幹著活。這是一個一百五十萬的業務,這個工程正在掃尾,他已經


    算出了他可以賺四十萬。他的心情很開闊,這是他接的第一個最大的工程,為了趕進度,


    他請來了三班裝修隊伍,把一樓二樓三樓的工程分別包給三個包工頭去完成。現在,他


    的計劃進行得很正常,還可以在合同規定的時間內提前一個星期驗收。他的心情當然就


    很蔚藍,在這種興高采烈的狀態下,往往愛情是可以悄然而至的。也許那天他心情不好


    就不會去留意彭小姐的美麗,那麽煩惱就不會對他的好心情進行掃蕩了。


    他站在花壇旁感受了一下陽光的撫慰,就拿起大哥大給周小峰打了傳呼,然後眼睛


    盯著開得正豔的月季花和兩隻一前一後飛來飛去的黑蝴蝶。兩隻黑蝴蝶繞著花壇飛來飛


    去,不知棲息在哪朵花上為好,因為朵朵花都開得很美麗。周小峰平時回他的傳呼是回


    得很讓他有脾氣的,總是拖很長時間才回話,今天卻一下就回話了。“有什麽指示?”


    周小峰在電話那頭問他。


    “你在哪裏?”


    “我在飛天廣告公司搞一個廣告牌設計。”


    飛天廣告公司是周小峰的大學同學創辦的,老板名叫鄧力,周小峰經常把鄧力掛在


    嘴裏說,馬民的耳朵早已聽熟了“鄧力”這個名字。在周小峰的嘴裏,鄧力是個精明強


    幹的人,在大學裏時很有人緣,在公關方麵有天才。鄧力在大學裏時是周小峰他們的班


    長,鄧力叫周小峰做什麽事情。周小峰總是盡力去做。周小峰曾經好幾次對馬民老實說:


    “別人叫我做什麽事情,我都會拒絕。


    鄧力叫我做什麽事情,就跟你叫我做什麽事情一樣,我再忙也會跟他幹。人活在這


    個世界上總要有一兩個朋友。”周小峰是把鄧力視為他的一個很重要的朋友的。馬民一


    直想認識鄧力,隻是一直沒找到恰當的機會。今天他決定去認識周小峰真心讚美的鄧力。


    “飛天廣告公司在哪裏?”馬民問。


    “就在芙蓉賓館旁邊。”


    馬民關了手機,鑽進汽車,就朝芙蓉賓館駛去。飛天廣告公司設在芙蓉賓館旁的一


    棟很漂亮的大樓裏,外麵有一塊很醒目的有機玻璃廣告牌,箭頭直指這幢漂亮的醬紅色


    大樓,寫著:“飛天廣告公司”。馬民把汽車停好,習慣性地整理了下頭發,拎著大哥


    大就邁了進去。馬民那天穿著一套土色交錯細格子的高檔的意大利天奴西裝,領帶是暗


    紅底子上起銀色花樣的金利來領帶,腳上的老人頭皮鞋黑亮亮的。飛天廣告公司在這幢


    大樓的三樓,馬民一步步驕傲地上了樓,他並不知道他這是向愛情走去。他走進去時,


    他這一身名牌自然是不含糊和讓他很自信的,臉上當然就泛著光。


    “小峰,”馬民笑容滿麵地走上去跟穿著皺巴巴的周小峰打招呼說。


    周小峰一直是以窮困潦倒的藝術家形象自居,盡管他搞設計賺了很多錢,但他幾乎


    把所有的錢都投到收購文物上去了,他與文物結了婚。他家裏有收藏了很多馬民不屑於


    用正眼瞧的“破爛”,而收藏這些“破爛”是要花大筆大筆的人民幣的,於是他身上當


    然就沒一件好衣服了。“你穿得這麽漂亮羅,”周小峰高興地說,覺得自己臉上有光一


    樣。“跟花花公子差不多了。”


    “我們是勞動人民,”馬民機敏地一笑說,“賺幾個辛苦錢。”


    “勞動人民是你這種樣子,”周小峰說,“那中國就不是第三世界了。”


    “要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說話的是一個女人。


    辦公室裏是兩個女人和周小峰,周小峰坐在一張黑色的大辦公桌前,桌子上擱著他


    設計的廣告牌草圖;兩個女人坐在他後麵的兩張拚在一起的辦公桌前,一個在看報,一


    個在寫著什麽。說話的是看報的女人,她穿著一件綠色的高吊衫,她抬起頭瞥著馬民。


    馬民第一眼就感覺這個女人很舒服,忙說:“哎呀,周小峰,你跌在花園裏埃”看報的


    女人一笑,“他不是跌在花園裏,是坐在醬園裏。”女人說,又輕盈一笑。這一笑,使


    馬民覺得她很漂亮。


    馬民看了她一眼,回答說:“他是坐在醬園裏?我還以為他是坐在花園裏唄。”


    “是花園裏咧,”寫東西的女人抬起頭來說,看了眼馬民。


    馬民覺得她也很漂亮。皮膚白白的,臉蛋長長的,臉上遍布著女人的溫情。但看報


    的女人顯得更漂亮,一張很好看的紅潤潤的瓜子臉,一雙明亮迷人的眼睛,兩片嘴唇很


    自信地含著微笑。


    “周小峰,介紹兩位小姐讓我認識?”馬民說。


    “這位是文小姐,”周小峰指著寫東西的女人說,又指著拿著報紙的女人,“這位


    是彭小姐,都是飛天廣告公司裏的公關小姐。


    很不錯的,你接觸幾次就曉得了。”


    “彭小姐一看就伶牙俐齒,”馬民盯一眼彭小姐說。


    “沒那麽嚴重罷?”彭小姐瞥著他輕盈地笑笑,“我這個人最好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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