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跌落蠻荒,就沒有像今日這般忙碌過,收拾好碗筷,都已經快要進入深夜了。葉無言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迷迷糊糊地往屋裏走。


    坐在床邊,脫去衣服,掀開被子,躺進去。一切都如往常一樣順其自然,自然到葉無言都沒察覺,床上已經躺了一個人。


    從葉無言坐下那一刻,花不語的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或者說更早之前,花不語就已經緊緊皺起了眉頭。痛,太痛了,痛到自己都已經不知道自己痙攣了多久,隻感受渾身上下的痛楚,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經都在跳躍著,每次快要痛到昏厥過去時,又被新一輪的痛楚刺醒,反反複複,折磨著花不語的每一寸身體,花不語把自己縮成一團,指甲嵌到肉裏,仍不能減輕分毫。


    花不語從來不與任何人同寢而眠,當葉無言躺下時,即使痛到幾乎說不說話,花不語仍咬著被褥擠出一句:“下去!”


    葉無言詐屍一樣彈坐了起來,看了看身邊鼓鼓的被褥,才想到已經多了個人在屋裏,鬆了口氣,又躺了下去,哼唧道:“別凶我了,我今天太累了,已經很困了,就這樣睡吧。還好我當時把床做的大了些,不會擠到你,我往邊上靠一靠,不會打擾到你睡覺的。”


    又一陣刺痛襲來,花不語把自己縮的更緊了,悶聲道:“滾!”


    葉無言坐了起來,氣憤地看了看床上的人,道:“兩個大老爺們睡在一起怎麽了,我都不介意,你別扭個什麽勁兒呀?再說了,床是我做的,屋子也是我的,你不想睡在這可以出去啊,又沒人攔著你。你吃我的住我的,我還沒收你飯錢房錢呢,你倒擺起了主人架子。你說說你今天罵了我多少回,打了我多少回,讓我滾了多少回,我都沒和你計較,這大半夜的,你讓我下去,我能睡哪啊?我幫你打水洗衣服做飯刷碗,任你使喚,你還真把我當仆人了?我告訴你,爺爺不幹了,我今天還就不走了,這床,我睡定了!”


    嘟嘟囔囔吐槽了一大通,葉無言捂著頭,做好了被花不語暴打一頓的準備,身邊的人卻一語不發。


    怎麽回事?葉無言探頭看了過去,奈何花不語裹的太緊,葉無言扯了兩下,也沒扯開花不語身上的被褥。


    “喂,你怎麽不說話了。”


    葉無言輕推花不語一把,被褥裏傳來了一聲悶哼,葉無言聽出了不對勁,又推了一把,問:“你怎麽了?”


    被褥開始發抖,葉無言這才注意到,花不語把自己包得像個粽子一樣密不透風,再係根繩子裹吧裹吧,都能直接下水煮著吃了,而這這個大粽子,此刻好像異常痛苦。


    葉無言有些納悶,不就才喝了一碗紫菜蛋花湯嗎,這花妖身體這麽虛,一點巴豆就成了這副樣子?


    身邊的人抖動的越來越厲害,葉無言不放心,使勁扯開了包裹著花不語的被褥。花不語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雙手抱住膝蓋,死死咬住手臂,才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葉無言拽出了花不語正在咬的胳膊,又摸了一把花不語的額頭,這一摸不打緊,葉無言心裏一驚。


    怎麽這麽燙。


    不僅是燙,還出了好多汗,一手摸下去,葉無言的掌心都沁濕了,再摸一把,花不語的頭發濕漉漉的,像水洗了一樣。


    葉無言也有些抖了,巴豆的功效再強,也頂多是讓人拉肚子,嚴重點,也不過脫水而已,怎麽就成了這副要死的樣子。


    葉無言顫顫巍巍地晃了晃花不語,道:“花不語,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我我我,我就是不服你的脾氣,想治你一下,才給你下了點巴豆,但是我絕對沒有想害你啊,你這是什麽情況啊,我,我該怎麽辦……”


    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況,葉無言很慌亂,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屋裏亂跑,跑來跑去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最後去挑了一桶水,擰了個毛巾,一點一點擦掉花不語臉上的汗,又洗了條冷毛巾,搭在了花不語額頭上。


    滾燙的身體感受到了涼意,花不語的難受感稍微減弱了一點,但痛楚仍舊在身體裏蔓延著,痛到想咬掉舌頭了結自己,葉無言看著花不語痛苦到已經猙獰的臉,雙手合十祈禱著。


    “仁明的天帝王母呀,我葉小八雖然沒幹過什麽大慈大悲的事,但也不絕對不是惡徒。我雖然是個小混混,但最多也就偷個雞摸個狗,收保護費的時候從來也沒有打過人,更別提害人了,今天的事,真的不是我幹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求求你們了,保佑他,別讓他死,他如果死了,肯定會到閻王那告我一狀,到時候,閻王肯定會派黑白無常把我抓走,再打入十八層地獄,日日放在油鍋裏煎炸。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了,也別讓他死,求求你們了,求求……”


    “嘶~”花不語抽了口涼氣,抬起手臂又要往嘴裏放,葉無言用力拽著,這才沒讓他咬到。誰知道花不語竟然一口咬住了舌頭,死死用著力。


    “哎哎哎,別咬,咬掉了你就死了,你別咬,不能咬啊。”


    葉無言用力掰著花不語的嘴,才不給他咬到舌頭的機會,花不語抓著葉無言的手,奮力掙紮著,扭曲的表情叫囂著此刻的痛苦。


    沒辦法了,葉無言捋起袖子,把自己的胳膊放進了花不語的嘴裏,閉著眼睛,做好犧牲的準備。


    花不語已經痛到不能思考了,剛察覺到嘴裏有東西,便死死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花不語你個死妖精,下這麽狠的嘴,疼疼疼,疼死我了,哎呦喂,你輕點,輕點咬,這是我的胳膊,不是木頭樁子,啊啊啊,我這是造的什麽孽,早知道我就不給你下藥了,我怎麽知道你們花妖吃了巴豆這麽嚴重,我,我就是想給你一點顏色,早知道,早知道是這樣,你就算打死我罵死我,我也不會給你下藥。啊啊啊,你輕點,算了,我做了壞事,就該得到報應,我欠你的,你,你咬吧,哪怕把我的胳膊咬下來,我也不怪你……”


    痛感一點一點消失,葉無言睜開眼睛,床上的人沒了動靜,葉無言心裏一緊,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在了花不語鼻子下,沒死沒死,還有呼吸,隻是昏睡過去了。葉無言鬆了口氣,抽出手,甩著胳膊蹦噠了起來。


    真疼,胳膊上一圈血印,牙齒痕跡輕易可見,葉無言罵了娘了納了悶了,這花妖難不成是屬狗的?咬人這麽厲害。


    不過看床上人的狀態,也知道剛才是有多痛苦,想到很有可能是喝了自己做的雞蛋紫菜巴豆湯,葉無言很愧疚,洗了洗毛巾,幫花不語細細擦了起來。


    一直到第二日中午,花不語才昏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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