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極具辨識度的眼睛盯著瓊玥。


    她大概有些明白這個人為什麽在改換了容貌之後還需要利用美瞳來進行遮掩,這樣的眼睛加上他的性格,確實是很難做到完美隱藏行跡的。


    在那雙眼睛裏積蓄的風暴倒不完全是因為眼前的處境而產生的種種心緒波動,而是那種久經星海曆練之後形成的某種性格特質,在裏麵銘刻著每一場看起來瘋狂的戰鬥所留下的烙印。


    “讓黎子騫來會合。”他沒有先決斷這幾個依然留在這艘艦艇上的人的生死,而是先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隨著他話音的落下,靠近他的星盜之中的一個對著手上的光腦輸入了什麽。


    瓊玥的臉色一僵。


    在這樣的霧氣和星艦的雙重封鎖之下,實際上周圍還布置上了一圈信號隔斷的設備,可很顯然,這群星盜的信息傳遞並沒有因為這些外在條件的陰影而受到什麽阻隔,這種正常的通訊信號從他們發出的果斷就能夠判斷,應該是確保了不會被截獲才發出的。


    至於黎子騫這個陌生的名字,在瓊玥的腦海之中也隱約有了些猜測。


    能夠讓他下達命令是會合的,無非也就那麽點可能。


    他的目光穿透了前方玻璃隔斷之外的混亂星空,不知道看向了什麽方向,內部封鎖區域的交戰在他這樣一個特殊的解決方式下,成功讓他們試圖達成的擒賊先擒王化為了泡影,可這種突襲從整體而言並非是毫無意義的,至少他們已經失去了在這一帶進行星艦突襲的有利地位。


    “朝這邊走。”


    他朝著一個方向伸手指了指。


    那邊並非是兩方會合的最短路徑,起碼在瓊玥的方向判斷下不是。


    不過從那個角度,以星空中轉站對衡雲星的方位來看的話,確實是個降落的選擇,在第一個降落的衡至星星艦的領頭作用下,他們已經對於某個不能作為落點的位置的可信度有了自己的判斷,這便有了其餘落點的大致推斷。


    既然已經失去了空中攔截的優勢,那就直接搶先降落。


    瓊玥覺得此時這位知名星盜的臉上那種依然保持著進攻的神色可以說明這種傾向,所以他此時並不選擇後撤以最快速度會合,而是橫切一條路徑選擇了距離他選擇的落點更近的運行軌跡,並沒有什麽問題。


    她思緒一轉之間卻也沒忘記自己此時到底身處於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在季淩霄下達了這個命令之後,他的目光便由那種上位者的威嚴轉為了看向敵人的森冷,求知欲歸求知欲,但之前以為擊殺了他的那個“小號”的人是陸青霖,便能夠直接掏出機甲和人打上,並不代表著他的怒火已經在戰鬥之中消弭,相反,瓊玥又一次地給他製造麻煩應該從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火上澆油。


    “想好怎麽死了嗎?”


    “還行。”瓊玥聳了聳肩膀。


    她覺得自己某種程度上還是挺神經大條的,反正按照分類其實她應該算是非生物,意外化形倒也沒讓她覺得有種自己和某隻猴子一樣手握主角劇本的自信,大不了就是又變成本體睡上個幾千年,怎麽說本體也還是具備一定觀賞價值的。


    手上被她塞在了衣袖裏的小樹藤收攏了兩下藤蔓,似乎是對於她的這個回答有點不滿意。


    不過固然它的靈智開發還不完全——就算是在瓊玥的帶領下似乎是有了點進化的趨勢,尤其是在吃掉了一部分蟲族血肉之後明顯實力有了點長進的意思,可也依然像是個小孩子——在此時也相當知道輕重地並沒有做出什麽更加明顯的動作。


    按照彼時它在樹林裏時候的脾氣,應當已經試圖伸出去把人吊起來了,可在此時也僅僅是用這樣的收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真有什麽反撲的機會的話,它說不定還真是個隱藏的武器。


    瓊玥的這個回答並沒有讓季淩霄的眼神有什麽變化,要真是什麽貪生怕死的人,在之前那個滿是機器的房間,便不會有那樣的進攻姿態,不過下一刻,他手一抬,周圍的那些星盜手中的槍就已經對準了瓊玥和沐澤他們的腦袋。


    精神力所形成的屏障確實能在某些時候起到阻擋子彈的作用,但前提是並不會遭到幹擾的情況下,尤其是在此時有一個精神力明顯高於她的存在的時候,這種小花樣頂多也就是讓子彈穿透腦袋和身體的速度減慢那麽一點點,並不會起到本質上的改變。


    “我覺得你也蠻有意思的。”既然防不了那就隻能享受這種被一堆槍指著的待遇,瓊玥倒沒那種把自己的小命吊在懸崖邊上的感覺,雖說能活著誰又想死呢,但怎麽說她也算是從日常看戲的狀態變成了目光的集中點,難免還覺得有點“受寵若驚”。


    “現在的關注點怎麽也不該是我這種小人物,而是你怎麽突出重圍之後成功降落,甚至是在之後的資源爭奪中快速掠奪以及確保安全離開,之後的局勢瞬息萬變,甚至你未必能夠做到在地域的轉換之中一直將我們能夠作為人質。”她一邊說著一邊還用相當嫌棄的表情看了看距離自己最近的槍管,示意他往後兩步,這並不影響槍擊的效率,隻不過是讓她覺得距離太近了有那麽點不太舒服。“有點本末倒置了吧。”


    “所以你是想現在就去死?”季淩霄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在星際之間的航行本身就代表著某種不安全,這種買了保險也意味著一旦生效受益者絕不可能是自己的旅程參與者,幾乎很少有過於膽小的,季淩霄劫掠過不少星艦,自然也見過不少強作鎮定或者是真的將生死置之於度外的,倒也沒覺得瓊玥此時的表現是什麽讓人覺得有必要眼前一亮的。


    他隻是想聽聽這個心理年齡和外表看起來違和感不少的小鬼還能從嘴裏蹦出什麽話來。


    “不不不。”瓊玥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換一種製約的方式,浪費人力的行為在這樣的環境下對任何一方都是對效率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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