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河北麵百裏外的金州,北夷軍隊正在大肆慶祝戰爭的勝利,大擺宴席歡鬧了整整三天三夜,所處的殿廷夜夜笙歌,燭火長明,酒肉飄香。


    呼延哲坐在首席上,半倚著身子支撐在桌沿上,手中舉著一盞美酒,達魯等人歡呼雀躍高叫著他的英明神武,他麵無表情,飲下這杯酒後,便站起了身。


    以派去的那隊高手全部犧牲作為代價拿下了嘉雲關,這其實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不過好在手上那一百三十二個俘虜派上了用處,他讓達魯在陣前叫囂,一邊叫一邊屠殺俘虜,眼看自己同胞被殺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嘴角帶起殘忍的笑意,他回味著鮮血的在風中飄散的味道和被殺者恐懼的眼神,心中盡是無比的痛快。


    “大王,末將敬您一杯。”一個不起眼的小將走過來,舉起酒杯說道。


    呼延哲扭頭看去,發現此人十分眼生,這時達魯過來了,攬著敬酒之人的肩膀對呼延哲說道:“大王,他叫諾力努,今年才進的軍營。”


    “哦。”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攻打金州城時此人憑借高超的箭術射死了多名敵將,後又在達魯想要屠城的時候阻止了他,為此還差點撕破臉皮,好在達魯那人性子直,沒有隔夜仇,第二天就和諾力努和好如初,還饒過了城中百姓。


    “大王,這酒可比咱們自己釀的好喝。”達魯熏紅著臉說道。


    “那是自然,南崇的好東西比咱們多。”呼延哲笑道,抬手和諾力努碰杯。


    受寵若驚的諾力努立即舉杯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因為喝得太急,嗆到嗓子眼裏咳嗽了幾聲。


    “大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渡河?”達魯雖然敞開了玩樂,但也沒忘記正事。


    “不用費這個勁,盡快把我交給你那圖紙上的東西造出來就行了。”呼延哲轉動著手裏精雕細琢的酒杯,視線在光怪陸離的酒液上流轉。


    “哈哈多虧有諾力努兄弟,不然我可就犯糊塗了,城內的南崇工匠技藝十分高超,已經把大部分零部件打造出來了,隻需再等些時日,待全部造好後組裝起來。”


    呼延哲給的圖紙上畫著的機拓十分精巧,北夷工匠稀少且技藝大多不精,隻會些簡單的手工製造。


    呼延哲卻搖了搖頭,“太慢了,孤王隻給你三月的時間,組裝之後便是量產,至少需要二十架。”


    “什麽?!這恐怕……”


    “達魯,你若是不能完成,孤王會找別人來做。”呼延哲的視線撇向一旁的諾力努,眼中有幾分讚許。


    達魯臉頰上的肉抖了三抖,急忙說道:“不不不,大王,三月就三月,我定然不會讓大王失望的!”


    達魯轉頭對手下人吩咐道:“給我去抓更多的匠人來,越多越好!”


    “是!”


    …


    三日後一早在武較場三人的比試開始了,比試順序是以抽簽決定的,為了公平起見,鄭翎瑞親自抽簽,結果是由範釗對戰萬濟舟,陳校昀則不用上場。


    抽完簽的鄭翎瑞坐回椅子上,高聲宣布道:“開始!”


    “咚~”一聲鑼響,拉開了比試的帷幕。


    範釗是位身高八尺,滿臉橫肉,體格碩大的漢子,穿著厚重的黑色皮甲,手握一柄銀尖長槍,走上了比武台。


    台下的觀眾們以及坐在黃稠帷幔帳下的鄭翎瑞都感受到了地麵的震動。


    隨即萬濟舟手執一對子午鴛鴦鉞,身輕如燕地躍上了比武台,身法漂亮利落,引得一番叫彩。


    “切,又不是賣藝,耍什麽花架子。”範釗不滿地念道。


    坐在台下的鄧大人摸著胡子笑了,他雖然不懂武,但也算見多識廣閱曆豐富,在瞧見雙方使用的武器後,心裏忍不住嘲笑萬濟舟和萬輔呈。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這銀槍比雙鉞長了那麽多,這不是明擺著吃虧嗎?看來這萬濟舟也不過如此。


    比武台上,待萬濟舟站穩之後,範釗便拉開了架勢,手中的長槍驀地送出,猶如一條奪目的銀蛇。


    萬濟舟反應也快,立刻抬手格擋,銀蛇撞擊在雙鉞之上,金鐵交加哢嚓一聲,鴛鴦鉞成功擋住了長槍,隨後一翻一攪,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音。


    範釗心知他想卸掉自己的兵器,於是得意地笑了笑,手中力道加沉,猶如千斤墜地,一下子將鴛鴦鉞的活動給限製住了。


    萬濟舟咬牙一喝,卻發現手中的再也雙鉞動彈不得,強大的下沉之力墜地他手腕都有些酸麻。便連忙撤開了鉗製,迂回幾步來到範釗身側。


    範釗槍花一挑,立馬緊追上去。萬濟舟腳下輕功施展,連踏數步一躍而起,範釗一驚,長槍向上翻挑,眼看尖銳的槍尖便要劃到。


    卻見萬濟舟又憑空上升了半個身位,腳尖踩在槍頭上,借力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落在了範釗的身後。


    範釗大吃一驚,沒想到萬濟舟這小子的輕功如此之好,而他則有些笨拙地轉過身,提槍格擋之際正好與萬濟舟攻來的雙鉞撞到一起,這次他力量還沒得爆發,亦沒有站穩,被這一擊撞得後退兩步半,雙目圓睜,怒視著萬濟舟。


    “好小子。”


    萬濟舟則報以一笑,若是沒有傲人的輕功底子,又怎麽能抓得到那些來去無蹤的江洋大盜,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躋身千衛之職了。


    “再來!看槍!”範釗向前踏出幾步,大喝一聲,手中銀槍如同閃電一般疾速刺來,先前還有點小看他,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之後倒是被激起了戰意,不知不覺使出了九成功力,那槍尖在空中宛如流星雨一般,密集的攻來。


    這一次萬濟舟卻選擇避其鋒芒,憑借自身修煉高超的輕功:一雷二閃,在比武台上不斷地繞著圈子,使得如雨點般密集的攻擊悉數落空。


    不過範釗也不是傻子,在兩輪攻擊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之後,知道萬濟舟是在消耗他的體力,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於是便收起了攻勢,轉為了重甲衛最為擅長的戰術,防守。


    此時萬濟舟也發現了範釗的變化,就像一隻一動不動的烏龜般,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


    萬濟舟腳下一踏,飛身上前,手中鴛鴦鉞猶如兩條出海蛟龍,對著範釗的眼睛和脖子兩處脆弱點攻去。


    “砰!”“砰砰!!”


    兩聲碰撞接連響起,範釗毫發無損,而萬濟舟則倒退了數步,險些跌落台下。


    要是掉下台可就算輸了。


    好險。萬濟舟摸了摸額頭的汗珠,吃力地喘了兩口氣,虎口因為受到反震而產生劇痛。


    觀眾席上的鄧大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來勝利在即。


    接下來,無論萬濟舟是旁敲側擊也好,還是拚盡全力也好,範釗都隻是保持著防守的姿態,分毫未損。


    反倒是萬濟舟的情況不太妙,虎口已經受傷流血了,不斷在範釗身邊徘徊,卻發現他的防守根本沒有一點破綻,莫非他打算一直跟他耗下去不成。


    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鄭翎瑞抬頭看了眼天色,發現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了,便側過頭去對莊謾生說道:“這麽久了,還未分出勝負嗎?”


    莊謾生掩嘴說道,“是的,陛下若是乏了,不妨先回去歇息。或是安排改日再比。”


    鄭翎瑞擺了擺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立即選出一個可堪重任的武將來,他哪有心思回去睡覺。


    “再看看吧。”


    比武台上,範釗見萬濟舟黔驢技窮的樣子,便得意地說道:


    “萬小公子若是打不過便認輸吧。”


    萬濟舟握緊了手中的雙鉞,“範總都莫非想一直和我耗下去?”


    “不會的,等你筋疲力盡,露出破綻的時候我自然會出手的。”


    範釗也不掩飾他的企圖,老實的交代道。


    “那我若是不進攻呢?你又能拿我怎麽樣?”會是平手嗎?


    “那麽最終的贏家便會是我!”


    “什麽?!”


    隻見範釗忽然持槍衝了過來,卻依然是防守的姿態,萬濟舟心中一驚,不明白他使得是什麽路數,於是又用起了輕功躲避,隻可惜這次未能如願。


    範釗看準了時機把他逼到了角落,見他施展輕功,手中的長槍轉動起來,猶如一道屏障一般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腳下不停逐漸地欺近。


    隻要把他逼下台,就能贏的這場比試。


    萬濟舟眉頭緊皺,心跳如雷,腦中卻格外清晰,他想起師父曾對他說過。


    “師父,如果最鋒利的矛遇上最堅固的盾會是誰贏呢?會是兩敗俱傷嗎?”


    “這世上本就不存在完美無缺的東西,最鋒利的矛也須知過剛易折,最堅固的盾也會生鏽破敗。武學的境界便是如此,哪怕是大成之人也有弱點,也會生老病死。重要的是你能否找到。”


    萬濟舟抬眸看向逐步逼近的範釗,大喝一聲,後退半步踏在腳下的台柱上,飛身而起,猶如一隻騰空而起的鷹。


    範釗隻覺得眼前一花,便不見了對方的身影,不免大驚失色,急忙抬頭尋找,卻見頭頂陰影掠過,他急忙轉身,連帶手中轉動的長槍,但因為分了心,比之前的動作更加遲滯了幾分,而萬濟舟則更快了幾分。


    子午鴛鴦鉞以雷霆萬鈞之勢襲來。


    範釗心中大驚,連忙抬腿橫掃,打算使出一招回旋踢,打掉他的武器。


    收回手,萬濟舟又是一個大跳,飛起數腳踢在範釗掃來的腿肚上。


    落地之後便是一招雙蛇吐信,直直刺向範釗的麵門。


    範釗雖然全副武裝,但頭上卻沒有帶頭盔,頭發全用一根黑綢帶束起,可謂毫無防備。


    “啊!!”範釗大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可是鴛鴦鉞卻在範釗鼻子前半寸處停了下來,然後緩緩收了回去。


    略一抱拳,萬濟舟說道:“範總都,承讓了。”


    範釗緩緩睜開眼睛,先是不甘,而後轉變為失望,“你贏了。”


    “啪啦!”鄧大人手中的茶杯摔碎了。


    萬輔呈朝他拱了拱手,鄧大人瞪著眼睛仿佛失神了一般。


    萬輔呈也不在乎他的失禮,回過身撫摸著胡子會心一笑。


    接下來,萬濟舟和陳校昀的比武在一日後舉行。


    眾人落座,鑼聲一響,比武便正式開始了。


    陳校昀手持玄鐵寶劍跳上了比武台,萬濟舟這次則是低調地走上了台。


    一開始和範釗的比試中他不免帶了些意氣,急於表現和證明自己,也是有些怠慢了,這才導致最後險些落敗,於是這次他的脾性收斂了許多,選擇了低調而節省體力方式上台。


    陳校昀是個二十五六歲、胡子拉碴的男人,穿著皮製輕甲,眼神慵懶不屑,自上台來就沒有正眼瞧過對手。


    遇到這樣一個難以捉摸的人,萬濟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隻能拱手道:“請指教。”


    “嘖!”陳校昀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提劍挽了個劍花,平執到胸前。


    萬濟舟這次的武器依然是子午鴛鴦鉞,這是他最拿手,也最珍愛的武器。


    陳校昀似乎沒有先出手的意思,萬濟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陳校昀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挑劍迎上去。


    “叮!”劍鉞磕碰在一起,雙方都不遑多讓。


    陳校昀使得是一手快劍,常常出其不意在不同的角度快速擊出數劍,萬濟舟雖然應對不暇,但也靠著出色的閃避技巧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叮!叮叮!叮!”


    僅是數息的功夫兩人已經走了十數招來回,看得人眼睛都花了,觀眾們目不暇接,視線緊隨著二人所到之處。


    “今日這場比試你覺得誰會贏?”鄭翎瑞覺得這場比試比上一場有意思的多,果然打架還是有來有往的比較精彩。


    莊謾生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台上的情勢,“奴不懂武功,不過看那陳副都統似乎遊刃有餘,而萬小公子畢竟年輕,想來是難敵副都統的快劍了。”


    比武台上,萬濟舟雖然拚命閃躲抵擋著襲來的劍刃,卻依舊覺得眼花繚亂,反觀對方卻是一副根本沒使出全力的樣子。


    雖然陳校昀和範釗被推薦多半沾了點裙帶關係的光,但本身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不然也不可能坐到今天這個位子上。


    迷眼的快劍雖然如疾風驟雨一般,但每一擊的力道都十分驚人,虎口上昨日受得傷還沒完全愈合,如今還有些隱隱作痛。


    而陳校昀的風格與範釗完全不同,在他的攻擊之下,沒有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萬濟舟痛呼一聲,左手的鴛鴦鉞脫手而出,直飛出場外插在了劉大人麵前的桌子上。


    “嗚哇!”劉大人端茶杯的手微微顫抖,險些摔碎了茶盞。


    “陳校昀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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