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和趙雲從晉陽街頭掃興而歸,恰好聽到醫者離去前的那聲長歎,連忙快步追趕上醫者。


    “小子楊啟,見過先生!”對著醫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楊啟抬頭問道:“聽先生所說,似乎是有了治療這寒疾的藥方?”


    醫者上下打量了眼楊啟,又看了看隨行的趙雲,確認過眼前這少年不是來消遣他後,同樣回了一禮,苦澀笑道:“是又如何,我這藥方需要數十味藥草,再經過無數道複雜的提取和淬煉工藝,方能製得一份湯藥。若無官府出麵,便是窮某一生,也醫治不了幾人……”


    楊啟大喜,“這個好辦,小子與刺史大人頗為熟悉,隻要先生有藥方,一切都好辦!”說著,伸手相邀道:“先生請,你我這就一同去求見刺史大人!”


    見楊啟不似開玩笑,醫者神色間也頗為激動,他吃了無數次閉門羹,從縣府到太守府,再到刺史府,沒有官府願意信他,畢竟他的這個藥方耗費實在太大,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而且即便有大量人員和財物投入,所製湯藥也不是百分百成功,隻要中間有一道環節出差錯,便將前功盡棄。


    如此苛刻的藥方,擱誰都不願輕易嚐試,這若在平時他也不會去苛責官府,但現在寒疾肆虐,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無辜生命死去,他手握藥方卻無處施展,他不甘心呐!


    “敢問先生大名。”楊啟走在醫者身側,很有禮貌地問道。


    “在下張機,字仲景。公子若是不介意你我年歲相差太大,喊我一聲張兄便可。”


    “張仲景?”楊啟心頭暗喜,原來他便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醫聖張仲景,看來他口中所說的藥方必然是真的了,隻要有藥方,要多少湯藥自己都有辦法煉製出來。


    “站住,你這人簡直不知好歹!剛趕你走,不過片刻又舔著臉回來了,刺史府的大門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嗎?”高大威武的士兵見醫者又牽著毛驢回來了,立馬變臉,走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同時也沒忘記先前的狂言,抄起門前的護院大棍便往張機雙腿砸去。


    在他看來,這種流浪漢即便打死了都沒關係,縣尉若是查起,隨便找個理由都能搪塞過去,憑借著自己刺史府看門衛兵的身份,縣尉根本就不敢深究,自己一點事都不會有。


    沒有聽到想象中的骨折聲,士兵用力揮出的大棍被突然伸出的一隻手牢牢抓住,他用力掙紮了幾下沒有掙開,頓時勃然大怒,正欲破口大罵,卻見醫者身後走出一名藍衣少年,正怒目看著自己。


    “張兄是我朋友,是刺史府的貴客,豈是爾等可以隨意推搡的,都給我滾開!”


    這還是楊啟第一次發這麽大火,其餘三個守門的士兵都嚇懵了,連忙從門前讓開,灰溜溜躲到一邊。


    被趙雲抓住木棍的士兵臉色霎時慘白一片,忙鬆開木棍,連撲帶爬到楊啟跟前,跪下磕頭:“小子一時沒注意到公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公子的貴客,小子該罰!”說著,抬起頭,左右手交替,‘啪啪啪’自打耳光。


    “滾開!”楊啟懶得和這種小人多做糾纏,現在他還有萬分緊急的事等著去做,趙雲立馬會意過來,走上前直接將士兵拎起來,丟到一旁。


    這次再沒人敢相攔,三人大步邁入刺史府大門,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大堂。


    楊啟喚來一名侍女,讓他去請張懿出來,就說有急事商量,侍女不敢怠慢,急急前往書房傳信。


    張懿正在書房中翻看別駕從事丁原讓人送來的各郡縣百姓感染傷寒情況的奏表,焦頭爛額之際,忽聽侍女來報說楊啟有急事找他商量,立馬匆匆往大堂奔來。


    剛到大堂門前走廊,張懿就瞧見門口處立著一頭毛驢,不由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多想,快步走到門前,繞過毛驢,步入大堂。


    堂上,楊啟正向張機請教關於這場突如其來寒疾的一些疑惑。


    從張機口中得知,大戰過後,戰死屍體若來不及掩埋,就會導致腐屍曝露於荒野,遭來蠅蟲叮咬,又有野狗、野鼠、禿鷲等食腐肉者傳播,再加上春寒未盡,人體虛弱,極容易感染疾病,若是沒用藥物及早治療,便容易染上傷寒,傷寒是一種傳染性很強的疾病,人們預防認知不足,咳嗽或者同食都容易被傳染,往往出現家中一人得病,全家皆被感染的情況。


    兩人相談正歡,見張懿到來,便停止了交談。


    “這位是?”張懿瞧見堂上多出一名醫者打扮的中年男子,不由開口問道。


    楊啟接過話,介紹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張仲景張神醫。”


    “公子折煞仲景了,神醫之名愧不敢當!”張機忙謙虛地擺手,隨後朝張懿拱手作揖,呈上一張捏在手裏許久的藥方。


    “仲景這裏有張治療寒疾的藥方,可救萬千百姓,還請大人過目。”


    若沒有楊啟在場,張懿定然看都懶得看所謂的藥方,直接讓人將其打發走,但現在這人是楊啟請來的,他自然不會這麽做。


    漫不經心接過藥方,張懿低頭掃了幾眼,不由嚇了一跳,眼珠都快跳出來了。


    這個藥方上密密麻麻列了數十種藥草的名字,有生薑、桂枝、人參、生地黃、甘草、牡蠣、芍藥、麻子仁、大棗等較為常見的藥草,還有些他從未聞過的藥草,比如半夏、龍骨、炙甘草、麥冬等。


    除了羅列大量藥草之名和對應的分量外,底下還用小篆書寫著一道道繁瑣的製藥工藝與流程,看著就令人頭大。


    “張……張神醫,這藥方可曾付諸行動過,可有成功的方例?”張懿抬頭看著張機,一臉的狐疑。


    “不瞞大人,家父身前就曾染上過寒疾,仲景遍訪名醫,並借鑒諸多古方,曆經無數次嚐試後,方僥幸製得一批湯藥,家父服用後寒疾去了大半,但由於醫治的太晚,再加上年老身子虛弱,不久便仙去了……”追憶起亡父,張機麵露悲慟,聲音有些哽咽。


    見張機神情真切,不似作假,張懿有點信了,目放精光,追問道:“那批湯藥可還有留餘?”。


    “路上遇到一些苦命人都分給他們了,這裏還有最後一點剩餘。”張機翻了翻木製藥箱,從裏頭取出一隻食指大小的白色瓷瓶,遞給張懿。


    接過瓷瓶,張懿朝門外高喊一聲:“來人,去街上找個染上寒疾的人來試藥。”


    堂外守候的管事領命後匆匆離去。


    “大人,這湯藥可否分我一些?”趁著這會功夫,楊啟提出一個令張懿和張機都十分不解的請求。


    “湯藥份量若是不足,所染寒疾可能不會盡去。”張機提醒道。


    張懿打算賣楊啟一個人情,笑道:“無妨,隻要病人寒疾得到緩解,本官便承認這張藥方有效,到時張神醫無論是要人還是要錢,本官無不應允。”


    聞言,張機眼含淚花,心中更是激動不已,有了張懿這句話,他這幾年的艱辛付出全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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