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條的聲音被甩在腦後,王潛淵現在根本顧不得什麽血妖什麽毒性,一門心思隻想快點見到孔昭。


    外麵是一層層鮮血塗抹成的惡毒詛咒和封印,這些是……


    他定睛一看,發現一具枯骨呆坐在最大的那個血團之前。


    這具屍骨很奇怪,他通體骨骼漆黑,身罩黑袍,雙手伸到麵前,臉已經被腐蝕不見,但是僅剩的半個眼珠還能看出他的震驚與死不瞑目。


    這人的心髒處,一株歪歪斜斜的綠色植物伸了出來,這綠草已經被黑血染的變了顏色,就是它把這人的生機和靈氣一點點的吸食而走,最終猝不及防的要了這人的命。一陣風吹過,被萋娘草貫穿的內丹化為灰燼,直接被風吹散了。


    王潛淵一把揪出來這株藤蔓:“是誰了殺了孔青雲?”


    他低頭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便得出了答案,殺了孔青雲的不是別人,隻能是顧青蓮。


    這是一場從頭到尾的騙局,最開始孔青雲入魔,落魄,被控製心智,依靠著顧青蓮一步步的指點才有了今天,對方還為他大開方便之門,引見各種妖修,給了他資源和便利,但最終,不過是要讓他來殺孔昭,在自己傷了元氣之後,顧青蓮毫不猶豫的就取走了他的性命。


    這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是孔青雲大概從未想過,自己馬上大仇得報,卻最終死的這麽不明不白。


    可是既然操控陣法的孔青雲死了,阿昭究竟被他藏在了哪裏?


    為什麽他無論如何都感受不到孔昭的氣息呢?


    上次這種事情發生時,是宛丘秘境關閉的時候,難道這一次也是?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說是血妖的貪欲是沒有盡頭的,所以它們的肚子連接著另一個世界。”粉條晃晃悠悠的飛過來,“如果我告訴你,這句話不是一個比喻句,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呢?”


    王潛淵微微一愣:“那我就去另一個世界找她。”


    天涯海角,哪裏我都會追隨你。


    “你怎麽跟她一樣憨呢。”粉條搖搖頭,尾巴卻指了指身後剩下一截牆壁的大殿,“它們也跟你一樣憨,然後我們都被那丫頭丟出來了。”


    那斷壁殘垣之下,是昏迷不醒的一個垂髫小丫頭,懷裏抱著一隻鳳孔雀一隻兔子。


    粉條回憶起了血團互相吞噬的那個緊張的瞬間,孔青雲死乎被什麽力量控製了,他身體內的魔氣暴走,血團之間黑氣和血光繚繞,一隻紅色巨手生生的拽住孔昭,此時她已經渾身都是傷口和血汙,眼睛因為毒氣也幾乎睜不開了。


    紅玉掙紮著鳴叫著,可是現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這麽少。他甚至都想,如果自己有老虎那般的修為,或許他還能把阿昭帶出去,而不是隻在這裏無能狂怒。


    驟然間,他感覺自己的尾巴被人抓住,孔昭眼角似乎有血淚留下:“我實力不濟死在這裏也是活該,但我不能拖累你們,去。”一瞬間,餛飩帶著毛毛和紅玉就被甩了出去,倒是粉條牢牢纏在孔昭身上,沒能第一時間被甩掉。


    “你也走,粉條。”孔昭冷冷道,“我知道你有大來頭,沒必要跟著我在這倒黴。”


    “你又知道了?”粉條黑豆大小的眼睛看她一眼,卻忽然歎了口氣,“若是我願意用我一世的修為換你這一次平安……”


    “滾。”那女人半身血汙,閉著眼睛,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尖銳的利劍,“有王潛淵一人就夠了,再有這樣的恩情我也承擔不起了,走吧,粉條。我會沒事的,你們留下也是礙事。”


    “本大爺去哪是你能決定的嗎?”粉條懸浮在半空中,背後逐漸幻化中青龍的虛影,“你該不會以為養我幾天就真的變成我的主人了吧。”


    一陣陣劇烈的咀嚼聲,那隻血紅色的大手繼續蹂躪著周圍無數的血妖,它在變得越來越強大。


    孔昭皺起眉頭:“終於來了。”


    粉條還清楚的記得,她隻是站在那裏,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恐懼或慌亂,沉著冷靜猶如鋼筋鐵板,但是她還那麽年輕,在他眼中不過是個小娃娃,她還尚且沒有結嬰,那巨手的修為卻深不可測,這樣懸殊的力量對比麵前,她依舊猶如一把永遠不能折彎的劍。


    ——


    “所以你們都沒能陪著她是吧。”一向冷靜的閑餘真人,此時眼角似乎有水光劃過。


    粉條想了想:“也不能這麽說,她硬要把我們攆走的,而且她被吸進了血妖幻境。那裏是另外一個世界,進去的人沒人能回來。”


    “沒人能回來的世界,怎麽被你知道呢?”王潛淵毫不停留的向前,“我要去把她帶回來,如果回不來,我也要陪她一起。”


    “你真固執。”粉條嗤笑,“你跟她一樣固執,她以為靠自己那點低微修為敵得過血手,所以看你們這個樣子本大爺就不爽,明明這麽天真,竟然還都能成功。”


    不管粉條的喋喋不休,王潛淵跪在第一個血團前開始摸索,這個血團已經死掉了,它的脈絡都已經被嚼碎了,所有血妖也都死光了,臭不堪聞的汙血裏包裹著一具具屍體,他什麽都不在乎了,開始一點點挖掘,潔白如雪的發絲染上了汙黑,身上高貴出塵的白袍變得又髒又臭。


    “本大爺簡直想說髒話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粉條上前一步。


    “你不幫忙就少說點風涼話,算我拜托你了行嗎?青龍。”王潛淵謫仙般的臉上也沾上了汙濁,他混不在意的繼續翻找著。


    “啊,你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哦,我不是告訴你她成功了嗎,你著什麽急啊,你是不是憨貨啊?”粉條搖頭擺尾看著不遠處,那裏,最大的血團仿佛在自己呼吸,一隻巨大的血手伸出來。


    王潛淵謔的站起身,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悠遠綿長,亙古以來的號角聲,像是遠古時大地的呼吸與顫抖。


    一個血人鑽出了血團,盡管她的臉和身上的衣服都是紅黑色的,一雙美目卻明亮的可怕,那是赤子之心,是絲毫沒有畏懼之心的眼睛。


    她手上拿了一枚象牙製成的號角,高亢嘹亮的聲音就是從那裏穿出來的,一隻巨象的身影也出現在了血手麵前。


    先是白色的巨象,然後是無數別的靈獸,還有白骨狀的犀牛,大象,清明獸,朱鹮,它們嗚嗚泱泱的走過去,那隻肆虐的血手和無數隻血妖就遭到了滅頂之災。


    “這是……”王潛淵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那些靈獸都是已經滅絕的上古神獸,它們不會真的活到現在,所以孔昭是召喚出了它們留在人間的一抹神識嗎?


    “不是的,我們留著神獸後裔的血,如果那真的是上古神獸的靈識你應該能感覺的到才對。”粉條又恰到好處的開口,“可是你知道不是的,對吧?”


    王潛淵點點頭:“但是她的召喚又是實實在在有用的,所以她究竟做了什麽?”


    “你的小徒弟真的很厲害,也許她以後會比你還厲害。”粉條涼颼颼的說道,“因為響應了她的呼應,她直接召喚出了宛丘秘境。”


    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王潛淵微笑著回答:“她當然會比我更厲害,那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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