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很久,黑暗的天空中也沒有一絲光傾瀉出來。


    孔昭看著寂靜的周圍,摸了摸自己懷裏毛茸茸的巨大軀體,隻摸到了混合著熱氣的鮮血。等到推開身上的鳥獸屍體站起來時,就看到了一地的狼藉,所有人或仰或躺,半死不活的四散開來。


    正中央的血紅祭壇上,一團黑色雲霧在源源不斷的吞噬著什麽,第一個是饕餮,第二個是混沌,那個丸子頭的小姑娘衝了出去,又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這個瞬間,孔昭才感受到了真正的絕望。


    懷裏的王潛淵掙紮的張開嘴:“不,阿昭,不能放棄,我身上還有窮奇的力量,我們還可以嚐試最後一次。”


    餛飩跌跌撞撞的撲過來:“是的,我們還可以試一次。”


    孔昭點頭同意,一道光就從的她的掌心射出來,照亮了黑暗,黑暗中拿張巨大的嘴依舊沒有停歇,就在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刻,天邊突然出現了一縷天光,那是一隻三足金烏翩然而至,身後跟著八根尾巴的白澤和白衣勝雪的何萬生。


    他先是一揮手,孔昭覺得自己身上的重傷得到了治愈,再然後就看到了何萬生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中的那隻巨口前,長長的歎息:“墮天,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何至於此啊。”


    孔昭震驚道:“老祖,你在說什麽,虯聖明明是魔族之皇,怎麽可能是萬年前的墮天真人呢?”


    “你以為魔實際上又是什麽呢?”白澤歎口氣,“魔不死不滅,隻有惡沒有女善,正是人身體中所有負麵情緒的化身。很早很早之前,墮天真人擔憂這片大陸的命運,背叛天庭墮天而歸,就宛如偷盜了珍寶到凡間,是不能被容忍的背叛和挑釁。他如此憂慮擔心這裏,卻在回到這裏之後,在一次又一次拯救世界的過程中迷失自己,越來越絕望,最終決定親手毀滅這裏,這才是他悲劇的宿命,也是上天諸神想要讓他受到的最好的懲罰。”


    原來這才是所有一切的真相,孔昭的心髒久久發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我支持他回去。”蕭璿璣真身受傷嚴重,導致他的麵孔像鏡子表麵一樣龜裂著,但是他說出來的話依舊很完整,“親手毀掉自己為之奮鬥一生的珍寶啊,像是他們的做法啊,就因為這樣我們就更加不能坐以待斃了。”


    何萬生道:“他的去留,他自己決定就是。我們到來,是因為雲夢大澤的空間已經完全坍塌了,剛才他這一鬧,整個大陸的老化速度也加快了很多倍。我隻能試著把這個吞噬大陣兒回去,用四大凶獸,我和八爺的修為加到一起填補空間各處的縫隙。如果足夠幸運的化,天地間都會恢複原有的秩序。”


    孔昭顫抖著問道:“那如果不幸呢?”


    “不幸的話也就是現在這樣,也不會更壞了。”八爺倒是很樂觀,“好了,我們盡快開始吧。”


    大陣飛快的逆向運轉,何萬生看了八爺一眼,無須多言,他們便一前一後走進那黑暗的漩渦中,一瞬間無數光華依次釋放,黑暗的天空隨著三足金烏的到來開始逐漸變得明亮,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世界的秩序在重建,大陸的壽命在增加,孔昭耳邊卻聽到了嘎啦一生脆響,忽然間,她意識到他們還是不夠幸運,因為這樣的過程停止了,力量此消彼長到此為止,不夠了。


    毫不猶豫的,她也向中間的漩渦走了進去,沒料到王潛淵也沒有猶豫的跟了進去。她愣了一下,坦然的拉起了他的手。不遠處,一道紅線纏到了他們的手指上,紅玉遠遠的望向了他們,那是他們留給他最後的畫麵。


    ——


    五年後。


    五年前不周山一戰,妖族和人族共同對付突然破土而出的魔皇虯聖,最後天吾大陸在掙紮中獲得了喘息的機會,一切回到正軌。那場吞天蔽日的大戰中犧牲了兩族中無數大能,而妖族人族也因此發現自己必須合作才能更好的生存,一份永久的和平條約被就此簽下,甚至包括了魔族。


    最終在黃金台,人族修士的代表酒劍仙慕容執,魔族公主鴛鴛和她在人間的代行人夏炎,妖族新首領紅玉共同簽下了這份永久停戰協議。而他們也組成了後來的九鈞,重新保護者各自種族的和平。


    清明掃墓時,他們幾人一同走到青山閣的墓園中,這裏由青墨夫婦共同打理的井井有條。


    墮天真人虯聖之墓。


    靈獸宗開山祖師何萬生之墓。


    神獸白澤之墓。


    靈獸宗宗主孔昭之墓。


    青山閣太上長老閑餘真人之墓。


    龍胤神君青龍粉條之墓。


    靈獸宗原掌門璿璣真人蕭璿璣之墓。


    ……


    這些墓地都是空的,準備陵園和墓地都是為了活著的人。


    餛飩抱著一隻兔子跑來跑去,除掉墓園中所有的雜草。他們曾經居住的方寸間並沒有跟孔昭一起離去,而是永遠留在了青山閣附近的某個地方,但是除了他們自己沒人能找的到在哪裏。


    站在墓地前,餛飩問紅玉:“紅玉哥哥,為什麽最後粉條哥哥也會跟著一起走進去呢?”


    “因為他沒什麽遺憾了吧。”紅玉一邊澆花一邊回答。


    “那阿昭和白虎他們,真的死了嗎?”過了一會兒,她又小心翼翼的問道。


    “為什麽你會問出這種問題呢?”紅玉反而有些困惑。


    “因為我覺得他們沒死,隻不過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餛飩斬釘截鐵的回答。


    紅玉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巧了,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我們一起修煉吧,隻要走出這個世界,或許就還有機會再見到他們。”


    ——


    孔昭覺得這次真的是死透了,反正也是也是偷來的多活了一百多年,值了。


    隻不過最後紅玉往自己身上纏的那根紅繩是什麽來著,好像是他在乾坤六合陣裏得到的牽絲線吧,另一端拴在王潛淵身上,或許有來生再相見吧。


    一片黑暗中,等她再一次睜開眼睛,就你明顯的感覺不太對勁,不是自己死沒死的問題,而是為什麽自己看東西這麽奇怪。就是是自己的視角非常非常的矮,天特別特別高,她往前走了一步,還因為肢體不協調打了個滾。


    怎麽回事?為什麽感覺自己的胳膊腿都這麽短?


    她晃蕩著自己的胳膊,發現這條胳膊毛茸茸的,短短小小的,本來應該是手的位置,竟然是一對白白嫩嫩的肉爪子。孔昭心裏說不上來的奇怪滋味,等等等等,甚至都顧不得關心自己身處何處,她到底變成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寶貝兒,你怎麽跑到這了?”一雙大手溫柔的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那人穿一身款式奇怪的衣服,眉眼卻是她最熟悉的冷峻眉眼,偏偏對著她,這人露出溫柔又縱容的笑意,那是她的王潛淵。


    孔昭激動的想開口喚他,就隻聽到自己嗓子裏細細的聲音:“喵喵喵?”


    她瞬間石化在當場。


    直到房門被輕輕敲開,一個穿奇怪短裙露出三分之二白腿的性感女子走進來,一臉惶恐的想要把她接過去:“王總,真是抱歉,我剛才一下子沒留神,讓大小姐亂跑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她看到王潛淵皺起眉頭。“我們家寶貝的爪子上都沾了灰的,這怎麽能行呢。算了,不用你看著了,我抱著它直接去開會吧。”


    “可是王總,那是和南美高層股東的重要會議啊。”女秘書遲疑。


    “廢什麽話,再重要有什麽能比寶貝重要。去準備吧。”他煩躁的捏了捏眉心,眼光在落到孔昭身上時重新變得溫柔。


    終於在他眼睛的反光中,孔昭看到自己的完整形象,那隻意識黑白相間的小花貓,短腿圓腦袋,隻會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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