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濯一早領了蔚璃軍令,此間正值守瀾庭。為迎皇朝太子下榻於此,他是絲毫不敢鬆懈,辰時不到便來瀾庭巡視再三,自裏向外,再向周邊百米,皆置崗設哨,五步一士,十步一衛,護守森嚴。


    至午時將過,青濯還在巡視各處戍防事誼,忽見士卒來報,聲稱太子殿下車駕已到瀾庭長街。驚得他聲聲詫異:“怎這樣快?方才還說將至城門,這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竟到了長街……”忙疾步向外跑,心中仍舊疑惑萬端:朝上臣輔位都說,預料都城內嘉賓百姓舉城出迎之勢,各樣參拜之禮,總要演練到傍晚才歸,未想頃刻間這位太子殿下就入得城來!莫非迎禮不隆?還是嘉賓不多?


    青濯驚疑著事況之變急匆匆向外跑,將至中庭卻見金甲侍衛已然列隊而行,依次向內,逐步設崗。在越國士卒之外又添一道防線,一徑護持直入後苑廊道。


    莫非太子殿下已入園來?青濯丟開近身侍衛愈發緊跑起來,迎頭卻撞上一位小童。但見這位小童錦衣短劍,利落非常,一時持劍向青濯簡行抱拳之禮,笑問道,“閣下可是青濯將軍?殿下正傳旨詔見,請隨我來。”


    青濯驚道,“殿下入園了?怎這樣快?我還未及恭迎……”


    小童笑笑,“殿下一路車馬勞頓,甚是辛苦,隻想早些安頓休息,未能等候將軍出迎,還請將軍莫怪。”


    青濯見這小童斯文有禮,言辭委實謙遜至極,想那殿下不怪自己失迎之罪便是恩恕了,如何倒言說未候臣將出迎之過,也真是稀奇。忙卸去長劍交於跟來的近身侍衛,自己一人隨小童轉過回廊往後苑殿閣而來。


    沿路但見金甲林立,倒比自己所置之兵更多出一重,待過了熏門,及至清風殿前,才覺四下清靜,疏闊明朗許多。細看下才知,此處不隻金甲禁軍未見,原本自己布防的士卒也盡被撤去,一時驚疑。


    那小童似乎也覺出他疑惑,回身說道,“小人在此傳殿下口諭:所有禁衛之軍皆設於熏門之外,凡無詔過此門者,立斬不赦。此令還請將軍也傳於部下皆知,切莫犯了殿下禁令。”


    青濯雖對此安排略存訝異,可當下也唯有點頭稱是,又問,“殿下於瀾庭內的護駕禁軍是何人統領,小將應當拜會通識才好。”


    小童笑回,“蕭雪。他與青姑娘奉旨辦差,要晚些才到。”


    二人說著已進到廳堂之內,青濯見此處正有數位婢娥忙忙碌碌,移屏置案,啟軒掛簾,置設各樣裝飾,更覺疑惑:先前長公主姐姐布置已然是十分精巧細致,如何殿下來了偏要變個樣式。一時倒也不敢細看,唯袖手門邊。見元鶴向著堂上屏風一揖,言道,“殿下,青將軍到了。”


    青濯這才留意那紫檀湘錦的圍屏之後有人影移動,忙向著錦屏俯身跪拜,頌道,“越國王宮禁軍都尉,青濯,拜見太子殿下。”


    片刻,才聞聽屏後傳來淡漠一言,“禁軍都尉?她倒是疼你,賞你這麽大個官做。”青濯才恍悟言語有失,他青門本已沒入奴籍,永世不可登堂入仕,這禁軍都尉之銜本就是長公主瞞報天廷賜他的官爵,他又怎可這般堂而皇之地自報家門,不覺又悔又憂,忙又重新叩首,“罪臣之後,奴籍……”


    “罷了!”屏後又傳來淡意言語,“青將軍也不必拘禮。聽聞她製下的禮法:在東越,除去敬天祭祖,但凡參拜之禮,將不屈膝,兵不俯身,甲胄不解,刀劍不去。可有此說?”


    青濯小心應道,“此為長公主恩惜將士之令,殿下如何知道?”


    未想屏後傳來一聲輕笑,“天下事,我如何能不知?”停了片刻又問,“今日迎駕之臣怎未見你家長公主?”


    “啊?”青濯掩不住的驚疑,一旁元鶴已上前將他扶起,他被這樣一問卻又惶惶不知所措。他又如何知道蔚璃為何不曾迎駕!這位長公主姐姐素來任性……隻是事關君臣尊卑她也敢造次?“許是……許是病了罷……”青濯支吾回道。


    “我來了,她偏病了?這樣巧……”屏後人影舒展,似乎正一件件退換衣物。


    “這……”青濯本想說前些日便病得厲害,可又想起蔚璃早已自上至下嚴令各人:為穩軍心,有關她重病一事任何人在任何境況下都不得再提及。他雖不知此事與穩固軍心何關,可到底是她吩咐之事,不敢逾越。支吾半晌也未編滿一句整話。


    “這樣罷,”屏後人影又道,“你去傳信給越安宮,就說……本君受傷了……”


    “受傷!?”青濯驚得險些撲到,“殿下怎會受傷?長姐親迎殿下於越國邊關,一路護送,來信從不曾提及受傷之說,殿下今日入城,再入得瀾庭,才不過半日時光,哪裏就受傷了……”


    屏後顯然對他的毛躁很是不悅,靜默不語。青濯便知魯莽造次了,忙袖手肅立,央告道,“殿下且不可這樣驚嚇長公主,長公主最是膽小……”


    屏後不由朗聲笑開,“她膽小?她若膽小這天下竟無膽大之人!罷了,你們君臣相護,原是我點錯將了。”說著又喚元鶴,“元鶴,還是你去,可知我意?”


    越安宮瑤光殿上,裳兒端了湯藥正到處尋找她們的好公主,隻裏裏外外喊遍了也不見人應,不由咕嚕抱怨著,“不過去取個湯藥的空,怎麽這人又不見了,不是說要回來睡覺嗎?春光大好,可也睡得下?”一麵嘮叨著一麵又出到庭院,依著往日經驗又向那屋簷上眺望,果然見一片白衣傾覆瓦上,也是無奈之極,呼喊道,“哪裏不好睡偏要睡到屋頂上!那太子殿下若知你不迎禦駕反倒這般逍遙,可是要治你個不敬之罪!”


    蔚璃隻仰天躺著,一手當枕,一手遮目,任由豔陽灼灼灑落一身,全不理會庭中呼喊。心中幽幽思慮著,那人車駕也該入城了罷?是否已到瀾庭?那瀾庭內有高台樓閣,樓閣外有湖光山色,可都還能悅他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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