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甚可怕?”蔚璃立時揚眉,麾下三軍千千萬,縱橫天下都不怕!會怕她一個嬌女子……“你去掀帷幔!”說來說去還是指使風篁,倒似帷幔後藏得是一隻猛虎。


    風篁無法,滿麵溢笑,“如此,篁願為美人卷珠簾。”可沒走幾步又回頭切切叮囑,“記得我說,切莫凶了美人,你凶她也凶,你惱她也惱,真打起來……我幫誰人?”


    哼!蔚璃冷笑。又逮他一條罪名——寵妾滅妻!這婚定然要退了!


    風篁上前挑起紗幔,蔚璃探頭張望,果然蒙蒙矓看見一隻人影隱身簾後,可惜裏麵光線太暗,看不清容顏,她悄悄向前走了兩步,人影輪廓依稀可見,纖纖細影果然是個嬌弱的,似乎也在探了頭向外張望。


    卻不知眉眼如何?姿容可美?蔚璃好奇又悄悄向前移了兩步,那美人似乎也無限稀奇緩緩向她走近,隻是那身形孤傲得竟不肯與她見禮!不由得蹙了眉,莫不是風灼那等性子的美人,那便死了……她幽然暗歎,隱約覺那美人也蹙了眉,微微歎息……


    稀奇!蔚璃又瞪大眼,可為那浴湯蒸騰之故,室內滿是水霧彌漫,所見倩影總是朦朦朧朧,索性大步再進半尺,朗聲喚她,“美人何不出來相見?蔚璃迎候……”說時竟躬身一禮。不想那美人也舍了倨傲,向著她俯身拜下。


    可真是奇了!蔚璃直起身負手而立,樹起威儀。那美人也學她樣子負手立直,威風颯颯。


    豈有此理!她這才醒悟,惱得頓足,不想裏麵人也同樣頓足,似乎在說:你惱甚麽?


    蔚璃轉頭尋顧,“可惡風篁!果然誆我!竟敢拿這銅鏡做怪!”


    風篁看她躡手躡腳半天,那神態如臨大敵,早已忍笑到腹痛,此間不由放聲大笑,又指簾後銅鏡,“你且看她,是不是和你一樣威風!哈哈哈……丫頭可愛,當真笑死我了!”


    蔚璃再看一眼鏡中自己,怒氣洶洶,儀容忿忿,還真是凶神惡煞一般,不禁羞愧難當,赧然羞笑,那鏡中人也隨之一絲莞爾,眉眼略顯溫婉,她更覺有趣,自嘲自笑一聲,鏡中人便也欣笑盈盈,漸有喜色……


    蔚璃看得且癡且悟,一下自惱,一下自嘲,一下嗔笑,一下釋然——小女子還果然是裝巧扮乖比較賞心悅目!


    再回頭看那早已笑得扶牆的風篁,倒是覺他未免誇大其行了,語意溫淺笑道,“世子可是得了大便宜!該咒你以後再尋不得嬌美妾室!”


    “當我稀罕!”風篁仍笑不可抑,捧腹到她近前,又指鏡中人物,“我得了這樣一妻一妾,已然羨煞天下人矣!”


    銅鏡中一雙人影並肩而立,一個眉眼明澈,朗笑如風;一個明眸璨璨,淺笑從容;一個清俊挺拔,豐神秀徹;一個美豔大方,灑然無拘!還真真是無比登對的一雙人呢!


    風篁看著鏡中影象,漸漸收了笑聲,悄悄拾她指尖,切切言道,“阿璃,我會待你好的……傾我畢生所有,換你一世開懷!”


    這一回蔚璃沒有閃躲,隻是覺得他手掌厚重有力,被他握住的指尖竟有灼燙之感。她看一回鏡中,再舉頭看他,再看鏡中,再去看他……不由得會心一笑,“你倒底還是誆了我,叫我如何信你!”說罷輕快轉身,“我要出城去了,你守著你的明鏡等你的美嬌娘罷!”


    “丫頭!”風篁回手一把將她按住,“這會兒你還說笑?我是與你鄭重了講!你總要先回我一聲!且君無戲言!”


    “我又不是君子!更非賢良!世子可想清楚了!你若要悔婚,當下還不晚!”


    風篁又氣又急,“你心中是不是切切盼著我能悔婚?”


    蔚璃橫他一眼,掙開他擒握仍往外走。風篁才了悟她心思全然不在此地,仍係著那下落不明的西琅夜玄,想她還真是熬心費神管盡了天下閑事!急追幾步,攔在門前,正色勸言,“阿璃,你且信我,夜玄公子無論身陷何處都無性命之憂!”


    “他畢竟是西琅王室,縱然是天家之子想要治王室死罪,也要經禦史台並尚書台合議後方能治罪。你不去鬧,此事尚有通融之地,你若鬧到人盡皆知,使天家顏麵無存,此事便也沒了退路!”


    “何況城外大營那是東宮護駕之軍所在,你又以何身份擅闖擅入?若一言不合撕鬧起來,不說你一個女子終會被軍士所欺,就是你偶然占了上風,豈非還是落個欺君叛亂之嫌?”


    “再者,今日你已鬧過瀾庭,那位君上自是心思透明,又哪裏肯容你真的再鬧下去,其一你出城亦是必無所獲,其二你若等到明日,或許他便替你平息了此事。阿璃聰慧敏睿,且細想此中道理,我說可對?”


    他細分形勢,嚴說道理,將各中利弊緩急講得明晰透徹,蔚璃被他這般緩言勸諫也漸漸放下執念,想想今日闖去瀾庭質問,一半確是為著夜玄遇難而心憂心愧,一半卻也是為被那位君上欺哄多年而忿忿難平。


    風篁見她遲疑了腳步,便又拉她往書案前就坐,赤誠言說,“我們今日且不去理會天下紛爭,隻說說你我之間,我知璃公主心中另做別想,不如就趁得此靜室,有此空暇,你我且開誠布公、推心置腹坦言一回!總好過一直吵鬧嫌棄不休……當然,主要是你嫌棄我,我心思澄明,但為卿卿……”


    蔚璃聽他愈說愈鄭重,隻怕被他束住,忙指那高高銅鏡嬉笑言說,“你何處得來這麽大一支銅鏡?倒是稀有!”


    風篁笑她答非所問,可還是耐心解答,“這話說來倒要謝澹台少主的雅集!丫頭不是曾經說過澹台家最好附庸風雅嗎?依我看,也不盡然!那位澹台少主可是真風雅!我來翡翠樓第二天就遇上這位少主操辦的易寶雅集。”


    “易寶雅集?”蔚璃聞之好奇,想來回都城數載,與他相識數年,竟不知城中還有此樣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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