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風篁委實又氣又惱,這丫頭還真真是敏慧不足,愚鈍有餘!怎就這般不解風情!


    蔚璃見他目有慍色,忙好言勸慰,“世子放心,你若要悔婚,本公主不追不究,你那甚麽傳世至寶的泠瀧琴也一並還你……喂!放肆!風篁……”


    她話未講完,已被忍無可忍的風篁一把拎住了衣領,較力推至了橋邊,唬嚇道,“你若再敢提悔婚二字我就把你扔水裏喂魚!”


    蔚璃立時沒了聲響,先前被夜玄扔進水裏已然丟了半條性命,今時若再被扔水裏——那麽此生休矣!


    她惟餘腳尖踮在橋沿,不得不牢牢抓住他腰帶,此回真當要賣乖了,“我再不說話,世子先放手……”


    放手豈不可惜!風篁倒覺當下情形甚是可心,她素顏皎潔近在眼前,羽睫忽閃清晰可見,由是那一雙清涼素手攬在自己腰際,還真真是……親密無間!


    風篁陶陶然於當下親密,再開言亦存了別樣溫情,“丫頭可知道,當我知道丫頭就是蔚璃,蔚璃就是丫頭時,我心下有多歡喜……我本還想著待娶了東越女君再去長街尋那丫頭……”


    蔚璃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心下暗自念道——天下男子皆是這般貪得無厭!


    風篁見她蹙眉嗤之,滿臉不屑,一時間脈脈情愫全被她這不解風情攪了個七零八亂,回手將她拎回橋上,無奈歎道,“罷了!我且與你直言罷:我風篁與你蔚璃之婚約,不隻是為召國迎未來之後,更是視你為今世之妻;不隻是共你治國安邦興盛一隅江山,更願同你烹茶煮酒閑看明月清風;不隻敬你重你,更會愛你憐你;此生此世,惟你蔚璃,是為吾妻,是為吾家,是為吾國。”他朗朗道盡,又切切望她,“不知丫頭……不知璃公主,心意如何?”


    蔚璃還在拍打衣袖,理正領襟,聞他質問,怔了半晌,倒忘了該如何言說。


    若此身歸處必在南國宮廷,那麽麵前所望之少年亦不失為謙謙良人!隻是自此後當盡忘前塵,遠拋舊人;自此後當隨了少年歸去,一念成灰,歲月靜寂;自此後當奮力做成世人所說的樣子——執子之手,共子白首!


    當真有這樣決絕之心嗎?當真有他年忠貞之誌?他赤誠一片,若然負他,又於心何忍?於天地何容?


    蔚璃至此方知——置一諾,許終身,何其難!難怪瀾庭裏那位君上,滿口戲謔言,數載搪塞話,從不肯鄭重許諾。卻原來他也心意不定,情義不堅!


    “阿璃?”風篁還在等她許諾,卻發覺她又魂遊向外。


    “有些口渴……”她怔怔道來,舉目卻是一汪清澈,“醒來也無人奉茶……”


    風篁委實氣煞!果然是女子難養!難怪世間有言!如她這等,一下困睡不足,還真真是一幅可憐相!


    “你等著!”風篁將佩劍遞進她懷裏,半惱半嗔,回首展望一池蓮葉,縱去飛身,一身靛青長衣旋於月色下,若蜻蜓點水往返於碧色蓮池裏,不消片時便手捧一隻傘蓋一般的荷葉重回曲橋,奉在蔚璃身前,“以荷露代茶,委屈璃公主了!”


    蔚璃又驚又笑,未待與他酬謝,他已捧了荷葉遞向她唇邊,一滴滴清露滋潤唇角,果然一絲甘洌,引她張嘴飲盡,滿口清涼,還他以明媚笑顏,“世子拳拳心意,蔚璃謹記!”


    風篁也學會了她的冷哼調,審視著問道,“可是還要再吃些夜宵?”


    “不敢不敢!”經他一說她雖覺腹內確實有些空落可也再不敢鬧他,“怎敢再勞世子下水捕魚!”他已然是好性的了,若是換做“旁人”,一早要尋物責打了。


    “那便回去罷。”風篁取回佩劍,牽了她袖端仍向外送,自知今夜再講甚麽也未必入她心懷!那淩霄君已然說過,與她相識已近十載,而自己與她相遇尚不過十天,其間各樣情緣又如何能比?好在來日方長,且細水長流,慢慢動她心意罷!


    蔚璃走出了翡翠樓,便勸他止步,他笑笑不應;再過長街,已然人跡全無,她又勸他止步,他便要立目,她隻好由他;直送到越安宮後巷,蔚璃不得不說,“世子再送可就送到我寢殿去了!”


    風篁舉頭望高牆聳立,悄聲問她,“一直跟在我們後麵的人……是你宮中侍衛?”


    蔚璃微怔,還當他未曾發覺,原來他執意一送到底是在憂心後麵那一道黑影或許來者不善,不由心底狠咒一聲“蠢笨的元鯉!”,又向風篁笑答,“是了。他們一麵是要護我周全,一麵也是為向上麵告狀。我若再不回宮安枕,明日有得我瞧了!”


    “我明日來你宮中問安可好?”風篁戀戀不去,“你不要再以病為由阻我入內。這樣我也可替你與王兄分說一二,他便也不好罰你了。”


    看來他還真信了那侍衛是越安宮出去的,還真以為要罰她的人是王兄呢!蔚璃自覺愧疚,忙應說,“世子今日辛苦,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罷。”


    她從來都答非所問,風篁無奈苦笑,娶妻之難又豈止是難在劍禦棋琴之拚!見她轉身要去,忙又喚住,“丫頭!我有……,我有一個提議——”


    蔚璃立身紅牆腳下,蹙了眉頭來看,月色映上她皎皎容顏,那一幅不耐之色便尤為明顯,風篁見之實覺心下苦悶,撐笑言說,“那夜長街初遇,丫頭問我可是來自東極。可歎我平生孤陋,困於鬥室,竟不知東極何在。璃公主若然不棄,可否攜風篁往東極一遊?或踏青山,或觀滄海,但隨璃公主心意,風篁願為璃公主駕車牽馬,買酒奉糕,一路侍奉!”


    蔚璃眉心漸展,眸色頓明,素顏皎皎又綻光芒,“你要同我往東極?當真?”


    風篁便知終於合上她心意了,欣然答道,“但求璃公主不棄……”


    話未講完,她已一拳擂在他肩,“子青今夜侃侃,惟此言最合我意!幾時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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