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擎劍在手便不知如何處之,方才的氣勢洶洶頃刻間又要融化在他雲淡風輕下。向來如此!向來如此!他半哄半欺總能使她繳械投降!偏這回不行!


    她重振精神,不肯放過,“你是要拿青袖獻祭!息莫嵬之暴怒!擋莫家之虐殺!此是你一貫伎倆!”


    一言喝盡,再未得任何回音。院中燈火寥寥,月輝慘淡,偶有涼風掠地亦是悄悄然,花落無聲,水漾無息,唯恐驚了這滿庭寂寂。


    她趁機抹盡眼底淚光,才驚見階上人何以瘦骨至此?她驚惶之下不覺又是淚盈雙眸,心痛如割——倒底是怎樣艱難!?


    玉恒麵若寒霜,大約從不曾待她這樣冷漠過——她心中原是這樣揣度自己!虧得這些年與她情義!她口口聲聲“既見君子”,心心念念卻當他是卑劣小人!


    “璃兒若有此心……恒願受死。”玉恒緩步走下門階,迎上她淩厲劍鋒,“普天之下,我隻準璃兒殺我!也惟有璃兒才能殺我!”她一言即可推他入九淵!


    薄衣抵上她劍尖,驚得元鶴大聲呼叫,“殿下,不可再進……”


    羽麟也急得苦勸,“阿璃休鬧!”忽然又想起師源曾有勸他二人同心之言,思憶著切切道來,“此樣危局,阿璃與阿恒惟有肝膽相照,生死相許,方能度此劫難!忌生雜念!若有猜疑!萬不可刀劍相向啊!”


    肝膽相照?生死相許?蔚璃苦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含淚質問,“莫家兵發柏穀關,你們為何無人告我!?蔚珂言辭未盡,劍鞘未出,就慘死陣前,都是被你們奸計所害!與我論肝膽相照?你們也配!?”


    原是這樣!玉恒聞言亦覺心驚,“蔚珂?柏穀關守將?莫嵩射殺柏穀關守將……”


    “殿下也知是莫嵩領兵!可見早知有此行軍!為何隱而不告?”蔚璃忿忿質問,“殿下若要亡我蔚族,何不先殺我蔚璃,一劍封喉,豈不利落!何故又掠了青袖去!?隻怕泄露當年舊事嗎!?青門上下千萬人,殿下也知冤魂無計!”


    “璃兒……”玉恒終知她為何而來,與她隔了三尺青峰,如隔千山萬水,他縱有萬般憐惜,此間也是難於言表,“青袖無恙……你不必心憂……我亦不會傷她!”


    “那為何要傷子青!?”蔚璃擎劍又問,“蕭雪了得!一次劫殺不成還想再殺一次嗎!?還是奉你旨意……”後麵的話她沒有繼續,也隱隱憂心若然疑他是否又招他心痛。


    玉恒淺淺一笑——竟然還有子青,她滿懷悲愴有幾分是為子青?——“世子如何會在青濯府上?我並不知還有這樣奇遇。蕭雪許是情急之下誤傷了世子,他傷情如何?你去看過了?”


    長劍在手還是漸漸失去鋒芒,蔚璃閉目自問——倒底是他計深,還是自己多疑?提劍衝來當真還能殺他不成!?損兵折將已是淒慘,又何苦要來自取其辱……與他,該是路至盡頭了……


    轉身去,腳下如墜千均,多麽渴望頭頂再飛來一隻羽箭,最好也是染有劇毒,箭入我心,毒侵我血,傾刻即死,便也不會這樣痛了,還可憑此身謝罪地下亡魂!


    她不知自己要往何方,亦不知前路院牆高聳,徑自去了,淚也磅礴,一步三搖,劍也曳地……隻看得玉恒心驚不已,連喚數聲,“璃兒?璃兒!……”搶步上前,伸手才觸她衣袖,那人已如枯葉飄零,瞬間癱倒在他懷裏,喃喃喚一聲“雲疏……”愈發淚淹衣衫——隻是此下淹得是他的衣衫了!


    他擁她在懷,與她竊竊耳語,“璃兒不怕……雲疏與璃兒同生死,共進退……”


    夜風悄悄絆人衣袖,月輝寂寂渡人疏影,自此去,是否肝膽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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