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閨閣,未免素淨了些。”他忍不住歎說,一指入門左右手的兩支青檀高幾,“這幾上分別添置兩隻銅柄夜燈豈非裝飾實用兩相宜,”又見正廳桌案上也是空空如也,又道,“那案上擺一套茶器總不至添多少麻煩罷?璃公主莫不是茶水也不喝?”尋目四顧還想要多加指點。


    蔚璃卻是不屑他這等自以為是自以為主的霸道勁,轉頭去喚裳兒,“今天是扮陶俑嗎?怎都不動了!也沒個人過來奉茶?未見世子挑理!”


    裳兒與那兩個小宮女這才醒悟,忙著迎上來作禮參拜。裳兒此回得在近處觀看這位召國世子,愈發瞪大了眼將這少年上上下下瞧看了許多回,直看到風篁又麵上飛霞,笑問蔚璃,“你宮中婢娥還真是隨你脾性,都這般……這般……”他窘得一時想不出辭令。


    “這般好色。”蔚璃代他言說,且一本正經,“怪隻怪世子裝扮得太過流光溢彩!”


    “當真?”風篁又笑又喜,不免幾分得意,“丫頭也愛我顏色姣好!”


    “男兒若隻是因顏色姣好而可愛,豈非可悲?”蔚璃立目回他,又譏笑裳兒,“切莫色迷了心竅,待客之道可還記得?”


    裳兒也羞了個紅臉,忙令兩位小宮女一個去備糕點,一個去搬茶爐,又向華彩少年笑語道,“世子不知,這殿內原也有些個布置,隻是近來王上為長公主籌備嫁妝,一些個長公主素來最愛的便都撤去裝箱了,又因奴婢們近來忙亂倒也未能及時添補,讓世子見笑了。”


    蔚璃瞪她一眼嫌她囉嗦,風篁一旁卻是較有興致地接了去,“怎樣嫁妝?莫不是銅燈茶器之流,我府中還能短了阿璃這些物件不成?”


    “這個世子就不知了,”裳兒也愈發來了勁頭,“這越安宮內凡長公主所用之器物,雖說不甚繁盛,然每一件可說是都有其來曆,你就拿這門口高幾上原本擺放的透雕鳳紋鑲琅玕銅擎燈來說罷,那原是蔚族十一世祖迎娶皇族帝姬時所得的陪嫁之禮,世代相傳,至今朝便得封賞在長公主宮裏……還有那堂前原懸有一塊卷雲紋大銅鏡,是為先太後嫁予先王時……”


    “裳兒啊!”蔚璃無奈歎說,“人家說‘如數家珍’大約講得就是你這個樣子罷?又有甚好顯擺?你不知世子得了一個等人高的雕紋繁複之極的大銅鏡,臨照喚之,可得窈窕仙子呢!”


    “當真?”裳兒信她胡說,又來詢問風篁,“世子原有這樣寶物,倒也可省下長公主那些簡陋之財了!”


    風篁聽她主仆似鬧似真玩笑往來,也是仰首大笑,又哄蔚璃說,“原來璃公主早已著手準備嫁禮,可見……”


    “是我王兄閑來無事胡亂鬧騰!你又見著甚麽?!”蔚璃一言止了他想入非非,又吩咐裳兒,“我傳了醫丞進來為世子理傷,你再去催迎催迎!玖兒事多許再忘了。”說時尋向主位坐了。


    裳兒應命去了。風篁端看座上人物,起初倒還像模像樣跪坐了片時,可轉瞬便又蹙著眉頭偏身倚向憑幾,大約此樣仍不舒適,索性又伸腿舒腰,半倚半躺,慵懶無狀地橫在席位上,又指右下首坐位指示說,“世子隨意,此處閑居之地,不必拘禮。”


    風篁笑她還真是未拘半分禮儀,便往下首去拎上憑幾,又移步至主案前,也學了她的模樣,與她隔案而倚,一邊手撐額頭,一邊腳蹬席鎮,欣笑問她,“此處閑居,可能論政?”


    蔚璃看他額上一抹白麻裹傷,腰間卻是一串墨玉風雅,也是又笑又憐,“世子與我論政?你手中有幾多權柄?麾下有多少兵馬?憑甚資格與我論政?”


    “那麽——便算作是獻計也行。”風篁寬宏大度並不與她相爭,又謙遜言說,“我獻阿璃一計,可安南方邊城,可借萬乘雄師,如何?”


    蔚璃明眸璨璨,凝睇不語。是想到曾與蔚珒論說——如果扣押了這位世子做質子豈非正是安邊借兵之良策?如今已然把他哄進宮來,再設法圈進明月軒,再送他幾個美姬嬌妾……


    她暗自盤算著,風篁卻全然不知,仍自顧言說,“阿璃隻須許我三件事,我可使我王借你十萬兵!第一,退莫家軍將之後助我召國奪回朱洲五郡;第二,陪嫁之資須加入東越城池五座,此五座城我王並不占做己有,而是做為我與阿璃的除長子之外的其他子女封地之用,世代襲之;其三……至於這其三,須得阿璃放下世間虛禮俗規,與我當下完婚,以成信諾!阿璃隻要應了我這三件事,我風篁以世子名份做保,必能勸諫我王借兵給你!”


    蔚璃羽睫忽閃,心思還在如何為他甄選宮中美姬上,耳邊卻傳來甚麽“奪取朱州五郡”,“子女封地世襲”,還要“當下完婚”……不禁感歎:還真是算盤打得一個比一個如意啊!


    “世子是說——我當下與你輕解羅衫,擁枕蘭舟,你便借我十萬鐵甲?”蔚璃總結他主旨。


    風篁聽得目瞪口呆,心道:這位長公主還真敢說啊!“這個……”這個確有此樣一個過程,“隻是……”隻是他原本想說的也不是這個重點,“我是想說……達成信諾……免得,免得璃公主天天尋思著要與我悔婚……我……”


    蔚璃聽他費盡氣力自圓其說,愈覺此人可笑可愛,端正身子伏向案桌,與他四目凝望,逗趣問說,“與子青成巫山之好,便算是成信守諾?”


    風篁盯著她明眸如水,不覺渾身燥熱,正待多加解釋,不想她霍然起身,向著他嫣然一笑,輕移蓮步,轉身往內室去了。


    這是何意!?風篁瞪大了眼,怔顧四下,宮女們去取茶點還未歸來,裳兒去迎醫丞也沒了蹤影,正堂上隻餘他一人……是不是要去合了門窗?還是移動屏風以掩風影……再隨她潛入內室?丫頭何意?她莫不是去……輕解羅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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