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路凶險,他也不知自己能否活到海晏河清時,若然半途殞命,遺她孤影,叫她托身何人……此去實不該毀她清譽,誤她前程!風篁如此想著忽然翻身坐起,也勸蔚璃,“地上濕冷!還是起來罷。”


    “子青可知我包裹中是何寶物?”她依舊仰躺在地,忽然問說。再向前去,每一步都可能是生死兩界,是該與他言說分明,不可負他赤誠。


    “與我有何相幹!”風篁不屑,又去推她,“你先起來說話!當心受涼!”


    蔚璃挑眉睨他一眼,“子青把身子借我枕一枕,便也不會受涼!”


    風篁看著她,又驚又窘,“你這女子……”


    “我這女子豈非是你婚約妻子!這點便宜也不肯予?”她眉眼藏嗔,既嬌且魅。若得歲月靜好,更不可負他拳拳心意。隻是她瞪視了許久也未見風篁再動一下,他倒似一根翠竹凍僵在秋風裏!不解風情!恨煞人也!莫不是此生當真修不來這美人計?“罷了!將那包裹遞我!”她哼哼支使,“放在頭下!撲在臉上何用!……放正了!不知席不正不可坐、枕不正……溫柔些!弄折我的蝤蠐頸!……你還敢瞪我?……”


    “我怎敢瞪你!天生牛眼!”風篁被她呼喝著支使一通也是又氣又笑,總算服侍她舒心愜意了,便自己一人怏怏著坐去另一邊,不看顏色地又問,“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我剛剛躺好,你就叫走!”她果然又橫眉立目,風篁便不做聲。


    “我方才問你呢——知我包裹裏麵藏得是甚麽?”她似乎還在為一計未能得逞而鬱鬱幽憤。


    “傳國禦璽!”風篁不解她氣從何來,也惱她慣會凶自己了!


    “你怎知道!?”蔚璃驚呼,又自作聰明,“啊——是不是風肆告訴你的!也是他讓你一路跟著我罷?趁我不備好偷取禦璽……”


    “臭丫頭!”風篁當真氣極,“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晚上睡得跟豬一樣!不要說偷你東西就是偷了你的人去你也未必知覺!還用趁你不備……我若想要你那破玩意現下把你捆在樹上拿了東西就走你又能奈我何!再敢胡亂猜忌我當真打你!”


    “你姓風啊——”蔚璃無畏無懼仍故意狡辯,“你敢說你四叔現下沒有派人四處追尋我?沒有領兵追襲東宮?”


    風篁瞪視著她,“你倒底想說甚麽?四叔是四叔,我是我!風王族是風王族,我是我!你若疑心我會偷你那位東宮太子的禦璽大可不必!一塊青石印罷了!我不稀罕!”


    “可是你風王族稀罕啊!肆公子稀罕啊!召王稀罕啊!我知你風族有百年大計,先是你祖父,再是你父親,然後是你,以三代勵精圖治之功,成千秋萬代帝王之業!風肆擁軍十萬追襲東宮為得不正是這塊青石印嗎?”蔚璃眉眼分明,望定他眸色澄清。


    “蔚璃,你若疑心……”風篁握了握拳,緩了緩胸口悶痛,但願隻是她計,不是真的相疑,“你縱然疑心,我也不會舍你而去……要不要我起誓給你……”


    “不必不必!誓言都是用來違背的!你隻說若是風肆追來,子青為誰人戰?還能為我屠殺你國人不成?”蔚璃追問,恨他此時又精明百倍!想要驅趕也是白費心機!


    “璃公主又是為誰人而戰!?”風篁索性直言,“你可想過,縱然我們拚死將禦璽護送回帝都,可若是太子不歸,又當如何!?你也知我四叔領兵十萬在野!更知莫家鐵軍盤踞帝都挾持天子!以當下形勢而論,璃公主以為你那位風雅東宮有幾成勝算能活著回到帝都!他將傳國禦璽托付於你,豈非是早已料知結局故而要將這天下托付於你!托付給你蔚王族!”


    蔚璃愕然。原來人人望見終局,都知他歸朝無望,大廈將傾,危巢將覆……而她心中僅存的一點祈望果然都是虛妄!


    “他若不歸……”她低語喃喃,不歸則大勢傾頹,天下易主!他計算了所有也必將此結局計算在內,所以才早早擇定了聖賢之主,藏於深宮某處!不是東越!不是蔚王族!是淩霄宮,冰夫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介深宮婦人又能扶持怎樣聖主?為誰人而戰?為他擇定的新君嗎?隻是……新君當真聖賢否?若論賢者仁君,身邊少年豈非可堪此名!


    隻是……那人當真回不去嗎?前有莫家圍堵,後有風肆追襲,確是風雨飄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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