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皇朝史記》:太和十六年秋,太子陷召營為囚,赴軍中宴飲,受盡淩辱……不堪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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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縣郊外,十數裏的軍帳綿延,軍帳間回蕩著南國歌聲嘹亮,召國將士們圍火而歌,或痛飲美酒,或擊拍舞戟,先替他們的王喝起了凱歌!


    召國風肆公子領大軍,於徽縣郊野“拾獲”玉室儲君,又從而得知傳國禦璽之去向,遂傳令原地紮營,先行派出三千精兵追尋禦璽下落!隻等禦璽到手便可由他親自“護送”玉家太子往帝都,到那時則禪位詔書唾手可得,天下帝位指日可期!至於說帝都裏的莫家五萬屯兵,風肆自以為憑他麾下十萬鐵軍,全未將莫家放在眼裏!


    實則在紮營之前,風肆本有意先拿下徽縣小城,煞一煞莫家的軍威。隻為有淩霄君勸言:其一,徽縣屯兵非受莫嵬所領,無所謂挫莫家之威;其二,徽縣百姓乃無辜之民,斬殺無辜必失人心,此非君王所為!風肆深知此言有理,遂未敢妄動。可也是至此才恍惚領悟——何以這位太子臨徽縣城池而不入,卻要隻身一人迎他十萬大軍於郊野!


    不過此樣也好!以一城安危為要挾,他就可以脅迫這位太子入他軍營為囚為質!所謂的東宮儲君不是要護一城安泰嗎?!實則是傾巢危卵的玉室太子還想沽名釣譽罷!——風肆心底各樣嘲諷,隻想著要如何哄這位太子寫信給天子,盡快頒下禪位詔書,以定天下。


    再過廊原則帝都在望,帝位在望!風族千秋帝業在望矣!風肆每每翹首北望,都為自己將要成就如此功業而欣喜若狂!當下特令軍營上下休整三日,以美酒大肉犒勞三軍將士!一時間秋野喧嘩,百裏可聞。


    在這漫野的歌舞喧嘩中,惟有一處營帳寂寂如死穀幽地,帳外是重重鐵甲豎戟成林,帳內則是一眾君臣愁容滿麵。澹台羽麟看著桌案上的清湯野菜,再掃一眼夜蘭跟前的幾隻破碗殘杯,終忍不住忿忿拍案,“此是風肆存意羞辱!他以酒肉勞軍三日,豈會差了我們這點吃喝!偏要拿這些寒酸食物來羞辱我等!他自認為天下已定嗎!”吼到怒處揮袖掃落滿桌湯湯水水。


    鄰座夜蘭驚得一凜,悄悄瞄看座上淩霄君神色,見其隻是低眉沉思,絲毫無提振士氣之意,便隻好壯了膽魄自行與羽麟勸言,“澹台少主還須克製行事。當下處境……朝不保夕,隻怕明日連這清湯菜葉也無。惟今還是先求飽腹,再求安身,再議振興之策……”


    “未想到蘭公子還有這等見識!?”澹台羽麟冷言嘲諷,“算來風肆也算你娘舅,如何未接了你去享那大魚大肉,反將你丟在這禁牢中,與我等囚徒為伍?!”


    “我……微臣自當與殿下一處。”夜蘭本就懦弱膽怯,好不容易壯起膽量講了幾句振作之言,被澹台羽麟這樣一喝立時又沒了生氣,諾諾退坐回自己的角落低頭不敢多言。


    羽麟悶坐半晌,吃沒得吃,喝沒得喝,四圍又是一片蕭索黯然,惱恨著又去尋玉恒的晦氣,厲聲指責,“所以你倒底還是舍了阿璃來保全自己!?你明知阿璃寧舍性命也不會將你的傳國禦璽呈給風族!你這是陷她於死地!你讓她孤身一人如何抵風肆三千精銳!我若知你計狠!早該……早該……”他恨得咬牙,重拳捶案,“枉我等錚錚男兒!竟是舍女子性命以求偷生!”


    “若以她一人性命換千百人偷生……”伏臥在角落裏養傷的昔桐撐案慢慢坐起,緩緩言說,“她也死而無憾了!畢竟殿下尊貴,此地還有三百禦林侍衛,還有一城無辜百姓……”


    “呸!”羽麟一口啐去,“阿璃若死,不要說一城十城,縱是千萬人也難贖……”


    “羽麟!”玉恒終受不住他吵鬧,沉聲喝止,“她還未死。你也不要咒她!都安靜些。愈是山窮水盡處,愈要鎮定自省,否則——出路何在?”


    “你省出出路了!?”羽麟知是絕境無逃,鬧起來也不管不顧,“唯一出路就是你讓出天下!九霄宮改姓風姓!三百年天家玉族自此煙消雲散!別以為誰人還能容你退隱青山!我看是埋骨青山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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