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恒木然起身,任由元鶴為他退去血衣,更換新衣。那冷宮裏的人還會為自己心憂嗎?已然是——所信非誠實,所倚非賢能,害她空等一場!她若再得知當年真相……當年除去誅殺青門,倒底還有怎樣事,使天子諱莫如深,要受莫嵬這樣牽製!


    “讓蕭雪去查——”玉恒思忖著慢慢道來,“查今日太華殿上莫嵬與陛下倒底說了甚麽,此其一;其二,查莫家送進宮來的兩名女子是何來曆;其三,查霜華宮肅殺之計如何傳到陛下耳裏。”


    元鶴應旨,又小心問說,“那麽……集結在霜華宮的莫家士卒,殺還是不殺?不殺恐將危及越長公主性命。”


    殺也一樣危及她性命!玉恒想到太華殿上勳帝所言——太子敢殺莫將,天子就敢殺蔚璃!


    所以當年秘事,天子也怕蔚璃知曉罷?!是以莫嵬蠻橫猶可忍,而蔚族震怒不可擋?!


    當年怎樣事會使蔚璃震怒?以致使蔚族再次興兵來討?真真焦爛在額,萬般艱難!


    “當真可恨!”玉恒忽然低吼一聲,抬腿踢翻麵前桌幾。


    元鶴正為他係結腰佩,不覺驚駭,慌亂抬頭,卻見主上滿麵怒氣,也是甚為少見!


    “殿……殿下?”


    “出去!”玉恒厲喝,聲色沙啞。


    元鶴慌忙起身,一並驅趕門前侍婢,一同退出了內室。


    未過片時,大殿上就聽見內室裏傳來一陣劈啪的摔砸器物的聲音,侍婢仆從們個個聽得心驚,屏息靜氣跪了一地!他們都是服侍東宮多年,從未見過太子有任何失態失儀之舉,更不要說如今日這般雷霆之怒!


    元鶴也慌了手腳,蕭雪不在,左右沒個商量,全不知該如何勸諫主上。


    正這時,門外傳來澹台羽麟的嬉笑聲,“……你不知我是有意在路上等你?隻看我這良苦用心,好人苓兒,你也該與我多說幾句罷!那個阿璃公主當真沒有提起我嗎……”


    話音入殿,人也紛遝而至,苓兒腳步匆匆在前,羽麟左右纏磨在後,剛入大殿,就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驚得苓兒瞬時僵立當下,羽麟也詫異地顧看左右,“這……這是怎麽了?”


    他一眼盯向元鶴,依舊玩笑不止,“你家主上今日約會不順?難不成那齊家小姐不是花容月貌?驚到你家主上了?”說著徑自往裏走,“讓我來勸撫勸撫!他這是貪心不足!得了一個阿璃還想再得……”


    “澹台少主!”元鶴伸手攔住,神色凝重,“殿下他……”


    後麵的話元鶴不知如何說,澹台羽麟已經瞬間領會,頓時收了嬉鬧,重又顧看左右,一臉的愁苦無奈,“都跪在這裏添甚麽堵啊!還不退下!苓兒別動!”又指元鶴,“去告訴阿恒,苓兒回來報信了,他聽是不聽,他若不聽我就領了去,隻講給我一人聽!”


    “澹台少主,可別鬧了!”元鶴央求道,“殿下艱難,已是寸步難行……”


    “還比得了璃公主艱難!”苓兒一旁說道,“璃公主困在那冷宮裏才是真真的寸步難行!”


    “說得是!說得是!”羽麟拍手激讚,“他這是咎由自取!困住阿璃他也別想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苓兒嚇得重又爭辯,“我是說璃公主都能每天彈琴唱歌,也從沒摔過東西……”她猛然又想起就在來時那位好公主剛剛踢翻了香爐打爛了茶壺,要不是她賣力攔著,瑤琴與硯台隻怕都難保全!


    “阿璃還能彈琴唱歌?她也真是沒心沒肺啊!”羽麟喊道,“她知不知道我每天惦記著她有多心焦!我都食不能寐寢不知味了!她還彈琴還唱歌還……”


    正鬧著,卻見一襲白衣由內室轉出,峨冠高聳,博帶齊整,依舊的雍容閑雅,依舊的淡定自若!倒似乎方才那些個雜響混亂並非這位君子所為!


    羽麟、元鶴、苓兒都怔怔地望著眼前君子,都訝疑著倒底方才是夢,還是當下是夢!


    “殿……殿下,苓兒回來了……澹台少主也到了。”還是元鶴最先反應,倒底是多年近臣。


    “好。賜座。”玉恒言語輕淡,不著悲喜,自己先款款步入正席。


    羽麟還有些恍惚,又疑又奇,也不敢往他近前湊合,隻撿了離他最遠的偏席落坐,整衣理袖,撫案擺盞,自顧忙碌,並不向上多瞧一眼。


    苓兒急忙當中跪下,叩首拜道,“奴婢苓兒前來複旨,先代璃公主問殿下安好。”


    元鶴挑眉,羽麟側目,就是玉恒手托茶盞也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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