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也不等眾人忙碌妥當,隻掃一眼並排落坐的盛奕,仍執意言說,“臣在來時路上曾遇見東越女君,她受莫家小兒圍殺,險些喪命,是我救了她!臣那時見她,已然是神情疲憊,身上似有餘傷,現下又聽聞她被囚霜華冷宮,想來太子也知阿璃……公主舊疾在身,難捱酷寒,既然帝姬已然找到,那是不是就可以放阿璃……公主出冷宮了?”


    果然!玉恒實忍不住輕笑一聲——這位玄公子還果真癡心不改!


    “璃兒……”玉恒有意喚得親切,笑藏寵溺,“她近日就會搬回淩霄宮居住,不過本君還是要代她多謝玄公子掛念。原來是玄公子斬殺亂臣莫昂救下璃兒,我倒也從未聽她說起。”


    “她未說起,也是事實!”夜玄惱恨難掩,“想來殿下已然知悉——阿璃如今已是召國太子妃了!如何還能住回你的淩霄宮!?難道不該住去召國驛館嗎?”


    盛奕險些氣個倒仰,廖痕也是愁得臉都灰了,這位公子也太多管閑事了!召國太子妃住哪裏趕他何事!看來他早將入宮前的囑告忘了個一幹二淨!說好的“隻言蘭公子歸國”,“不問越安君生死”,他可倒好——隻問越安君生死,半句不談蘭公子歸國!


    “殿下,”盛奕心下焦急,不得不挺身代言,“微臣此番陪同公子入宮,一是複殿下旨意,再是想接回我國公子夜蘭,請問殿下,能恩準否?”


    玉恒笑笑,總算還有個議說正題的,“蘭公子近來都在藏書樓抄書,本君有意使他多多抄錄古籍聖典,好在歸國之時一並帶回,以供琅國現世與來世的君王做治國之用。今日既然你們來了,倒可以喚蘭兒過來,使你們兄弟先見上一麵,待他完成手上的古籍抄錄——大約也花費不了太多時日,到時便可與諸卿一同還家。”


    “這個不急!他若喜歡抄書就先留在殿下這裏抄書!”夜玄慨言,繼續執著追問,“阿璃也不錄典也不抄書的,殿下能否先召了她來,與我等見見……”


    “公子!”盛奕終忍他不得,低聲嗔道,“公子師出何名?豈敢太子麵前放肆胡言!”


    羽麟本還想助陣,可是偷眼瞧見玉恒麵色陰沉,便知界線在此,隻好乖乖坐正,一言不發了。


    玉恒被夜玄如此纏問,也終於定了主意,是該再派他個事務才行!否則此人癡心終將禍患無窮!再開言依舊是輕笑淡語,“既然玄公子如此掛念璃兒,本君明日就接她回來居住,待她將養幾日身子,稍得閑適了,再召玄公子入宮覲見。今日就暫不議她!我倒想問問玄公子,卿於我玉室功德至偉,不知想討個甚麽封賞,不如說來聽聽,明日我可一並奏與陛下,替公子討來!”說時別有深意地看了廖痕一眼。


    廖痕隻覺一道幽冷目光飄過,仰頭間不覺心下一凜——莫非這位太子已看出自己圖謀?此間有意成全?不是成全!他是想在此樣危急之時利用帝姬拉攏西琅!?那麽……是順水推舟?見機行事?還是……實則公子若娶帝姬為妻,奪嫡之計可謂成就大半!君王之業也可期可望!


    他想著便毅然向前一步,跪地叩首,代主上答言,“啟稟皇太子殿下,小人廖痕,公子帳前參事,想替我家公子向陛下,向殿下,討個恩賞!”


    玉恒笑笑,就知必會有人看出此中利害。而這個廖痕似曾相識,又似乎並非等閑之輩,他是否有意襄助夜玄奪嫡?“你且說說——想討個怎樣封賞?”


    廖痕回頭看一眼夜玄,夜玄怔怔看他,並不知他想討甚麽,隻是數日相處以來,既敬服這位程門弟子的才智過人,又信任他的謀略不凡,知他行事必是為自己圖謀大業,絕不會有錯,故而也未加阻攔。


    廖痕再次向上叩首,端正言道,“我家公子曆盡苦辛為天家尋回帝姬,未敢使天家血脈流落民間,此乃奇功一件,當受皇室嘉獎!而帝姬避難離家,現今身無所寄,心無所依,雖入西琅為賓客,卻是名不正言不順!試問殿下,西琅封臣當以何名供養帝姬?待公子歸國又該如何安置侍奉帝姬?草民以為,公子於帝姬有救命之恩,而帝姬又正值待嫁之年,可否請太子殿下代我家公子向陛下請奏,公子願回奏我王,以國禮迎娶淳熙公主為府上正妻……”


    “胡說八道!”夜玄聽他囉嗦半晌終聽出個苗頭,不禁拍案怒斥,“廖痕你膽敢算計本公子!”


    盛奕瞠目看來,沉聲喝道,“公子又何敢咆哮東宮?先生所言……”他故意頓了頓,盯住夜玄雙眸,傳意道:是為誰人?待夜玄為此思量時他又轉向玉恒,恭謹奏上,“還請殿下定奪!”


    玉恒維持笑意,重新衡量此計——憑玉熙心計製得住夜玄否?若製得住她是甘願靜守一隅還是會引兵東上與他相爭?若製不住……則夜玄癡心難易,仍舊惦念那東越女子,如此可也就白白折損了玉家的一位公主!


    可是那位歸入西琅的所謂公主當真是玉熙嗎?——玉恒仍存疑慮,“此事……我必會替琅王奏明陛下,也代玄公子問過熙兒,再與眾卿回說。眾卿以為如何?”


    夜玄自然是喜,那一瞬心驚如墜深淵!他未想到原本帶來是要為他避橫禍的兩個左膀右臂,竟給他招來“橫禍”!娶帝姬為妻?那蔚璃該置於何處!她縱是二嫁也絕不會屈居妾室罷!


    “臣請陛下,請殿下三思!”夜玄長籲了口氣,不得不自我貶低,“西琅乃荒瘠之地,禮樂不豐,錦繡匱乏,玄亦是軍中莽漢,不識風情,實難迎娶如帝姬這等國色天香、傾城顏色!”


    玉恒微笑,好在這位公子還有些個自知之明,隻是既知自己是“軍中莽漢不識風情”又何敢惦記璃兒!“既然如此,本君還有其他政務在身……”他這是要下逐客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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