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詫!


    愕然!


    困惑!


    靜止片刻後黃承彥終於醒悟過來,恨恨地跺跺腳:“豎子,你敢耍我?”


    忽然想到一屋子書要付之一炬,又變軟了語氣:“就沒有通融的餘地嗎,我家女兒之事可以既往不咎!”


    劉琦就等著他這句話呢,笑了:“黃老真是性情通達之人,在下佩服,其實琦也沒有對令愛作出什麽非禮之事,您老也不必耿耿於懷,相反我還在湖中——”


    “咳咳!”


    黃月英突然一陣嬌咳,眼睛死死盯著劉琦。


    劉琦一怔,旋即醒悟,這女人沒有把二人落水的情形向家人說啊!


    這也難怪,二人在湖中摟摟抱抱的,讓女孩子家家說出來多丟人。


    “黃姑娘,你這是病了嗎,天害地凍,當心著涼?”劉琦故意道。


    黃月英瞪了他一眼:“你才病了呢?”


    黃承彥道:“湖中何事,你怎麽不說了?”


    劉琦最終沒有還是賣了個麵子,說道:“沒什麽,當時我落了水,還是黃姑娘幫我救上來的。”


    黃月英的大哥道:“你擄我阿妹,我阿妹還救了你,你這人為何還如此忘恩負義,不肯把書贈予父親?”


    “可是,你阿妹的臉又是我救的!”


    “啊?”黃家人都是一臉意外,很顯然也不知情。


    黃承彥問黃月英:“女兒,你不是說郎鍾治的嗎,怎麽?”


    黃月英也是一臉難為情,終究良心上過不去,不願說違心話:“女兒這胎記確是他取掉的!”


    “好了,這兩件事扯平了,我擄黃姑娘的事我也道過歉了,現在你們要平白無故得我一屋子的書,我冒昧地問一下,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劉琦突然咄咄逼人起來。


    黃家老二有些口拙,道:“可,可是,你這書不是不要了嗎?”


    “誰說不要了,這不是打算作柴物?”


    “那我們不是以兩千斤幹柴作為補償嗎?”


    “哼,你們的柴不香,行嗎?”


    黃承彥終於弄明白,這小子就是個油鹽不進的混世魔王,他們一家上門來興師問罪屬於吃飽了撐著係列。


    “還嫌臉丟得不夠嗎?走!”黃老一跺腳,轉身離去。


    “且慢!”


    “你還想如何?”黃承彥沒有回頭,慍怒道。


    “這些竹筒我可以給你,甚至整屋子的書都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黃承彥仍然沒有回頭:“如果你要我以巨資購取恕難從命,我黃家雖然是望族,但也屑與銅臭為伍!”


    “非也,我不要黃家一分錢銀!”


    黃承彥的身體明顯顫動了一下,聲音明顯有些激動:“那你要何物?”


    “你是荊州士子之首,滿腹經綸,居於深鄉著實可惜,我想請你出山,做我荊州的講郎,開啟民智,如何?”劉琦鄭重說道。


    黃承彥原本以為他會說是一名縣官或者其它屬官,他大可以譏諷斥之,然而這個講郎就比較特殊了。


    這講郎嚴格來說算不上官吏,他是一個專門給人講解書經的人,釋明書中之意,讓人從中明白事理。


    這講郎也可以理解為授人學識的夫子,但又高於普通夫子。因為夫子是教學童,而郎講教的是成年人,甚至對象也可以是一位滿腹經綸的士子。


    做講郎,黃承彥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沒有官方認可,算不上權威,現在劉琦突然給了他這麽個官方命名,這正好撓到了他的癢處,有了這個身份,他在威望在士子中必然如日中天,水漲船高,甚至可與水鏡先生比肩。


    另外,最重要的是劉琦給他貫名的不是“江陵講郎”,而是“荊州講郎”,這兩個字可是有天地之別!


    劉琦繼續道:“我看兩位公子都是才識不凡,正好我軍中缺人,我也想給二人一份差事,一位做倉曹,一位做戶曹如何?”


    這兩官職都是從九品的小官,一個管倉庫,一名是管戶籍,官是不大,但是實打實吃官糧的人。


    這種差事要是給黃承彥,他必然會一腳踢出十萬八千裏,但是給他兩個兒子就不一樣了。


    他很清楚自己兩個兒子是什麽貨色,文不成武不就,籍籍無名,當個衙役都是高攀,能混上個從九品已經非常可貴的了。


    黃承彥終於轉過身來,老臉微坨,尷尬地點點頭:“既然主公看得起我們,那這幾份差事我們就接下了!”


    “哈哈,那我們是皆大歡喜,不對,應該稱之為雙贏,漢田,馬上差幾個人過來,幫黃老搬書!”


    “不用,這些粗漢哪懂得珍惜,就讓老朽的兩個犬子來侍弄吧!兩個混帳東西,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搬書?”


    兩個愣頭青這才慌裏慌張動起手來,由於手腳不穩,幾個竹卷從手上滑了下去。


    黃承彥大怒:“混帳東西,也不小心點,這可是聖書,豈容你褻瀆?”


    說罷他自己掄起胳膊,也動起手來。


    李正也一起幫忙,把所有書卷都裝入木箱,替他們抬出府,外麵已經有一匹馬車在等候了。


    屋內還有一人沒有離去,那就是黃月英。


    然而劉琦對她並沒有過多的招呼,自顧自地在圖紙上書寫著什麽。


    “喂,你還真是個奸猾之徒,這麽容易就把家父打發了?”黃月英不服氣地看著他。


    劉琦沒有抬頭,手上的筆靈活在地紙上構勒,一邊回道:“沒什麽,我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人活在世上沒有個愛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哼,花言巧語!你對家父一個講郎也就算了,為何又給我兩位哥哥官身?你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人盡其材麽,能有什麽目的?難道一定要像某些人一樣,機關算盡後還要把自己的未婚妻往別人的懷裏推?”


    “住口!不要再提此人!”黃月英臉色緋紅,胸口一起一彼,顯然激動壞了。


    劉琦便不再說話,兩人又陷入了冷場。


    最終還是黃月英閑不住,有點惡趣味道:“我兩個哥哥都能給個從九品,那要是我呢,你給個幾品?”


    劉琦這才睨眼看了她一眼:“你,無品!”


    黃月英一下子怒了:“你看不起女人?”


    “不是我看不起女人,而是我需要的是真正人才,你恐怕不行!”說完劉琦筆一擱,手上的圖紙算是完成了。


    黃月英撇撇嘴,不以為然:“裝腔作勢,你以為我真稀罕?”


    忽然她的眼睛往桌麵上拐的時候剛好瞧到了上麵的圖紙,不由好奇:“你這是什麽?”


    在這份普通的蔡倫紙上,畫了一頭牛和一匹馬。


    牛和馬誰沒見過,這不足為奇。


    奇怪的是這兩隻畜生腹中是中空的,裏麵填滿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畫的不是草料或者骨內髒,而是各機機刮和齒輪,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精巧零件,由一銀絲線狀的發條牽引。


    黃月英是什麽人,她可是有著不輸於諸葛亮才智的女人,很快明白了其中機巧,頓時眼中大放異彩,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你,你這個真的是你畫的嗎?”


    劉琦玩味地看著她:“如果你眼睛沒有問題的話,剛才應該看到是我在動筆?”


    “可是,這才多久,你怎麽可能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畫出如此精致的機關之術,如果鑄造得當,這二物可以在地麵行走,如同牛馬一般!”


    “不就是畫幾張圖紙而已,我腦子轉得快不行?你難道也是此中高手,要不你幫我看一看,裏麵有什麽謬誤?”


    黃月英對機關之術大感興趣,在曆史上這流牛木馬就是她和諸葛亮一起完成的,劉琦遞給她過目,正合她心意。


    憑著純天然的心靈手巧,她很快指出了其中的幾個不合理的地方,並在其中圖出自己的想法。


    劉琦心中竊喜:這小妮子果然是個高手,也不枉他這番剽竊創意了!


    “嗯,看著還行吧,隻是這東西雖然是畫出來了,但要付於實施還需要一個懂行的人才,麻煩啊!”


    黃月英咬了咬牙:“如果你真的缺少人手的話,我可以來做這件事!”


    劉琦又看了她一眼,再次搖搖頭:“還是算了吧,我另外找人!”


    黃月英又氣又怒:“你給我說個明白,憑什麽我就不行?”


    劉琦又從桌案上再抽出了幾份圖紙,擺在她麵前:“我要的人可不單單隻做這個流牛木馬,還有很多事要做的,比如這種宣紙需要研製,逐漸取代蔡倫紙,比如這種印刷術要發明,可以令書籍批量印製,人的衣服織造需要改進,水風和風車要改良、農田灌溉、這種叫燧發槍的武器要研發、火油要大量開采,加於提純分煉、石灰要開采、水泥要製造,這是蒸汽機、這是內燃機、這是發電機……”


    劉琦把一份份來自後世發明的東西一樁樁一件件在桌麵上擺開,在他並不算深動的講解中,對黃月英來說如同經曆了一場饕餮盛宴,心中除了震撼還是震撼,整個人的表情石化了。


    最後劉琦把圖紙一收,很失望地說道:“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你什麽都不懂!”


    可以說劉琦的這番操作幾乎令黃月英崩潰,她曾經那些自以為是的發明此刻和劉琦的這些圖紙相比簡直和一坨屎沒什麽區別,這種打擊對她來說可謂非常致命。


    同時劉琦的這些東西就像是一扇從未開啟過的新大門,令她如癡如醉。


    眼看大門就要合上,黃月英放下了最後那絲高傲,低聲道:“這份活我可以做,不要工錢!”


    哪知劉琦再次搖頭:“一點工錢算什麽,我付得起,我在乎的是有人能把我的設想不打折扣地實行下去,甚至自己還有發揮的能力,你呀,唉……”


    黃月英的臉更紅了,幾乎能滴出血來,在再三咬了嘴唇後,以蚊蟲般的聲音道:“如果你讓我接手這些事,你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包括……”


    “包括洗腳吧,那你給我打盆水來,侍候好我了,我就答應你!”劉琦惡趣味道。


    黃月英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同時又鬆了口氣,乖巧地去了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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