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病倒了。


    醫院已經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他現在躺在重症監護室裏,身上插滿了管子。


    萬客國際商城的裝修已經停工,五百萬的工程款待付,這些千頭萬緒的工作,一下子全落在了江雨夫人萬雲的肩上。


    她坐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臉上表現得很平靜,心裏卻是充滿了焦慮。


    徐非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旁:“萬總,明城裝飾的人又來催裝修工程款了,他們揚言,再不付清剩下的五百萬,他們要去我們的超市拉商品。


    萬雲臉上還是淡淡的神情,隔著玻璃窗看了一眼監護室裏的江雨,問:“我們帳麵上還有多少錢?”


    “一百五十萬,加上今天的營業款,不到三百萬。”


    “先付明城二百萬,剩下的部分十天內付清。”


    “可是,供貨商的貨款怎麽辦?長寧酒水今天要來結帳的,還有五十多萬的工人工資今天也要劃出去。”


    “能拖的盡量拖一拖,按先急後緩的原則,你去看著辦吧。”


    徐非是萬客的副總,也是江雨的得力助手,今年才二十八歲,很精練的一個小夥子,對企業管理很在行,可是和那些習慣於死纏爛打的供貨打交道,他有些發怵。


    萬雲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問:“小徐,你還有其它的事嗎?”


    徐非想了想說:“萬總,江總病這麽厲害,還是給小禾與小米打個電話,讓她們回來一趟吧,如果江總有個三長兩短,她們也能見爸爸一麵……”


    萬雲臉色一變,目光冷峻起來:“你說什麽?你什麽意思?你認為江總會死嗎?不會,他不會的,他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這裏沒你什麽事了,你回公司去吧!”


    徐非不敢再多說什麽,看了萬雲一眼,默默地走了。


    二十多年了,萬雲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江雨會突然離自己而去,她相信,一切都會過去,萬客還會回到從前,她也會回到從前,萬客不用她操心,有江雨呢!


    她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她那時候有二十來歲吧,美麗的象花一樣的年齡,雖然那時她並不愛江雨,因為是爸爸的約定,她嫁進江家,哭了三個月,江雨端吃端喝三個月,石頭都可以被暖熱了,何況她一個女人。


    美麗的女人是不缺少愛的,但是被人愛一生一世,哪怕人老珠黃,那才是幸福,不,應該是幸運!


    她有時候也很慶幸自己被爸爸許配給了江雨,這個真正愛自己的人,不管自己愛不愛他,他卻二十年如一日的愛自己,二十年,自己沒洗過一件衣服,沒做過一顧飯,沒再哭過一次,這還不叫幸福嗎?


    其實她現在也很美麗,四十三歲了,可是見過她的人,都以為她不過三十歲,歲月好象除了留給她成熟,留給她財富,留給她幸福,再也沒留給她什麽,她的臉上連一絲皺紋都沒有,皮膚還是那麽光滑潔淨,眼睛還是那麽晶亮有神,最重要的是,江雨拿她當寶,沒有一時一刻變過,女兒都上大學了,可是江雨還是每個月都要纏著她去電影院看一次電影,有時候她都煩了,江雨不煩,他說就喜歡電影院裏兩個人相擁的感覺,每年江雨都要陪她去旅行兩次,有時候她都覺得累了,可是江雨拿著全國地圖找還沒到過的地方,樂此不疲,他說他喜歡兩個人手牽手行走在天地間的快樂!


    現在,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他給她的那些快樂,他還能記得起嗎?


    萬雲的臉上漸漸有了淚,看著江雨的臉,看著他的手,看著他身上插滿的管子,她的心象被淩遲了一樣,一下,一下,她想,如果割到一萬下可以讓江雨馬上醒來,她都願意,二十年,自己每天割江雨一下的話,應該是割了他七千多回了,江雨對自己的愛,是在每天都忍受著淩遲著的啊!


    她在心裏低低地呼喚:“雨,我愛你,雖然我以前從沒有對你說過,但是我是愛你的,求求你再看我一眼,我們不要萬客,不要百象山的別墅,不要每年兩次的旅行,你醒來,從此以後我給你洗幹淨每一件衣服,我給你做每一顧飯,我把所有的快樂都給你……”


    “小雲,你已經在這兒守了兩天兩夜了,你不能這樣,你回家休息一下好嗎?江雨一醒過來我馬上通知你!”


    萬雲抬起頭,淚眼迷離,她看到閨中密友馮琳坐到她身邊。


    “小雲,你這樣不行啊,你的身子要是再垮了,江雨醒過來,誰照顧他?”


    萬雲雙肩抖動個不停,眼淚如雨一樣再也止不住了。


    “琳琳,二十年了,我從沒有對江雨笑過一次,你一定要讓他醒過來,哪怕就讓他看我笑一次也行!”


    馮琳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攬住萬雲的肩說:“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麽?你回家去好嗎?這裏有我呢?你這個樣子,如果他真的醒來,你還能笑得出來嗎?”


    萬雲搖了搖頭說:“我不回去,我傷了他二十年,可是我才補償他兩天,我欠他的太多了,如果他醒不過來,我就陪他去了……”


    馮琳苦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說:“你們這個兩個冤家啊!”


    這時候,江雨似乎有了反應,左手動了一下。


    萬雲驚喜地叫起來:“他醒了,你看,他醒了!”


    馮琳是腦外科的主任,也是江雨的主治醫師,她站起來,走進監護室。


    萬雲緊張地隔著窗戶朝裏看。


    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忙起來,萬雲甚至幻想著,用不了多大一會,江雨就會笑嘻嘻地從裏麵走出來,拉住她的手說:“雲兒,我們去看電影……”


    可是,走出來的不是江雨,是馮琳,她臉上帶著笑意:“謝天謝地,他總算醒了,這回你該回家了吧!”


    萬雲盯著她的眼睛看:“他沒事了吧?我進去看看他。”


    馮琳搖頭說:“現在還不行,他還沒有完全恢複意識,但是你要相信我,他已經醒了,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才好照顧他,小雲,聽話好嗎,回家去,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睡一覺,等我的電話。”


    萬雲看到江雨醒了過來,又聽到她最好的朋友這樣說,心裏的陰霾一下子散去了許多,她點點頭:“我聽你的,我這就回去,我會很快回來的,你要替我照顧好他!”


    萬雲拿上包,想站起身,可是卻一下子癱倒在了休息椅上,她已經虛脫了。


    徐非到辦公室的時候,嚇了一跳,發現坐了一屋子的人。


    幾乎是所有的供貨商都來了,而且和往常不一樣,因為以往與超市結帳的都是業務經理或者業務員,而現在來得卻都是老板本人。


    徐非心裏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輕咳了一聲,擠出一絲笑意說:“各位老板辛苦!”


    長寧酒水的經理於倫從徐非的老板椅上站起來,讓徐非坐下說:“徐總,我們不辛苦,你辛苦了,我等著往廠家打款呢,你把我的帳給結了吧。”


    徐非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對帳單,又看了一屋子的供貨商,心裏很是慌亂,但是還得裝做什麽事都沒有樣子說:“於哥,你結帳去財務就行了,怎麽跑我這來了?”


    於倫媚笑著說:“徐總,財務部葛經理說,你安排了,這次你不簽字,誰也不能結帳,所以隻能勞你的大駕了。”


    徐非皺了一下眉頭,這個葛蘭泰,不光是個“葛郎台”,還是個榆木腦袋,這不是添亂嗎,我這樣說,你就這樣轉告供貨呀!非常時期,就不知道靈活點?


    徐非拿過於倫的結帳單,抓過一支筆就想簽字,可是又停住了說:“於哥,你這個月好象應該隻能結二十萬的貨款,怎麽把下個月的三十萬帳單也拿來了?你沒算帳嗎?”


    於倫訕笑著說:“徐總,這不是夏季到了嗎,農家山泉和流源果汗貨源緊張,我得多給他們打些款過去,要不然可就斷貨了,你放心,這批貨款結了,下次我再給你們萬客壓五十萬的貨,而且還要再搞一些促銷活動。”說著,還把他的台曆翻了一下,台曆裏夾了一個紅包。


    徐非不用看也知道,那個紅包裏肯定是一張購物卡。


    徐非氣得臉都綠了,這麽多供貨商坐在辦公室,於倫可夠精的,楞是能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行賄。


    徐非心裏暗罵,媽的,你這個奸商,真是落井下石,江總不就是住院了嗎,就把你嚇成這個樣?想把所有的貨款都結了?你想得美!


    徐非沉思了一下,站起來說:“不好意思各位,我去趟衛生間。”


    說完就往外走,於倫扯住他說:“徐總,你先把我的字簽了,我很急的。”


    徐非生氣地打開他的手說:“你幹什麽,拉拉扯扯的,你急個屁,我急得就要尿褲子了!”


    徐非可不是說著玩的,他記得第一次跑業務的時候,就是一緊張把褲子尿了,今天麵對這麽多閃爍的目光,他又有了小便的感覺。


    徐非出了辦公室,一閃身進了旁邊的衛生間,掏出手機給萬雲打電話:“萬總,你能不能來公司一趟,我感覺不對頭啊!”


    萬雲剛到家,換了衣服想去洗個澡,接了徐非的電話,很是奇怪:“你不要急,慢慢說。”


    徐非把情況簡要的說了一遍。


    萬雲聽完,也感覺不大對,急忙又換了衣服趕往公司。


    萬客連鎖超市公司總部在彭州市向陽路上,沿路是門店,後院是辦公室加倉庫。三個月前,萬客剛和彭州億達地產簽了租賃合同,想在中和路上,市政廣場對麵開一家麵積達一萬平方的國際商城,計劃著把公司總部也搬過去,可是還沒裝修完,億達地產就突然毀約了,江雨就是急火攻心才病倒的。


    萬雲一到公司就直接去了徐非的辦公室,她掃了一眼辦公室裏的人,徑直坐到徐非的老板椅上,臉上寒寒的,沒有一絲笑意。


    徐非用一次性紙杯給她倒了一杯茶,端給她,垂手站在桌旁。


    於倫看到萬雲,笑容可掬地走過來叫了一聲:“萬總。”


    萬雲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她在等一個電話。


    在來公司的路上,她就已經想好了對策,別看她是一個女人,可好歹也是萬客公司分管財務的一個副總,跟著江雨管理超市這麽多年,她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沒經過,耳濡目染,她也知道該怎麽跟這些供貨商打交道。


    她明白這些人的心理,別看萬客紅火的時候,他們象寄生蟲一樣,靠著給萬客供貨發財,可是一旦萬客有了困難,這些人會象蝗蟲一樣,頃刻間跑個幹幹淨淨,所謂“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今天的事很奇怪,絕不會是供需雙方的對帳結帳這麽簡單,超市結帳是有帳期的,也就是說每個供貨商的結帳期都不會是同一天,正常的結帳也不用供貨方的老板親自來,業務員拿著合同和帳單直接去超市財務就行了,今天的事,有點逼宮的味道,肯定是因為萬客老總江雨病倒了,有人在從中作祟。


    萬雲喝了一口茶,剛放下茶杯,手機響了。


    “喂,哪裏,人民醫院?哦,老江醒了?好,好,謝謝,我馬上過去。”


    這個電話是馮琳打來的,這是她在路上安排馮琳打過來的。


    萬雲放下電話,看都不看那些側著耳朵聽她接電話的供貨商,站起身對徐非說:“江總醒了,我得去一趟醫院,哦,對了,他們在你這裏幹什麽?”


    徐非不知道江雨是真醒了還是假醒了,心裏沒有底,猶豫了一下說:“他們都是來結帳的,你看……”


    萬雲點點頭說:“結帳去財務吧,按合同辦就是了。”


    說完連頭都沒回走了。


    那些老板們看到萬雲走了,也都起身朝往走,還有人小聲說:“真他媽的八卦,江總生個病就說他死了,害得老子跑了八十多公裏路,還被交警罰了超速!”


    於倫看了看徐非桌上的台曆,陪著笑說:“徐總,那個,這個算哥哥請你喝茶的,我真是等著往廠家打款,要不我先把這二十萬結了……”


    徐非看到人都*了,長籲了一口氣,從台曆裏抽出那個紅包,打開看了看,扔給於倫說:“喲,於哥真大方啊,一出手就是兩萬,你回去看看合同怎麽寫的,供貨商有給本公司人員行賄行為的,一經發現,對供貨商予以行賄金額十倍的處罰,另外……”


    徐非的話還沒說完,於倫頭上的汗就冒出來了說:“好了,兄弟,你別說了,這個月的帳我不結了,我下個月再來,你先忙著。”


    說著拿起那張購物卡就要走。


    徐非叫住他說:“不行,你先別走,你得告訴我,今天的事是怎麽回事。”


    於倫隻好站住說:“徐總,我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造謠,說萬客的老總死了,國際商城也被億達收回去了,還欠人家五百萬裝修款沒給呢,你也知道,我是小本生意,上次被那個外國的騙子超市坑了三十多萬,還沒緩過勁來哪,所以就……你可別往心裏去……”


    徐非知道於倫說的那家超市,是幾個騙子打著國外一家知名超市的幌子,在彭州搞得假招商,結果收了幾百萬的進店費就跑了。


    徐非笑了,說:“你和萬客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還不清楚萬客的底嗎?別說江總沒什麽事,就是他真的去世了,萬客還能就關張了不成?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於倫尷尬的笑著走了。


    萬雲躺在寬大的浴缸裏,三天前的一幕又重新回放。


    億達地產的老總葉茂盛親自跑到萬客,他把與萬客簽的租賃合同放在江雨的桌上:“江總,真不好意思,這個房子我們不能租了。”


    江雨以為他開玩笑:“葉總,你這麽一個大忙人,沒事跑我這裏尋什麽開心。”


    葉茂盛的神情不象是開玩笑,他認真地說:“江總,我不是開玩笑的,我說真的,合同你收回去吧,你把國際商城的裝修盡快停了,要不然你的損失會更大。”


    “……”


    葉茂盛:“真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欠考慮,我給你道歉,我會按合同上的約定給萬客相應的賠償。”


    江雨終於認識到葉茂盛沒有和自己開玩笑,臉色一變說:“這麽大的一個項目,你一句欠考慮就完了?我都裝修三個月了,你說你欠考慮?你玩我是嗎?”


    葉茂盛笑笑:“抱歉,江總,這幢樓我賣了,買家說不出租,我也沒辦法,我們合同上寫得很明白,我是可以出售的,而且出售後怎麽使用得人家業主說了算,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


    “你……”江雨想罵人,可還是忍住了。“那我投入的五百多萬裝修款怎麽算?”


    葉茂盛聳聳肩:“合同裏沒有這項,你可以認真地看看合同。”


    萬雲拿過合同,和江雨兩個人仔細地重新審讀一遍,她想,合同是經過律師審核的,也有公證處公證,應該不會有什麽漏洞。


    可是當她看到違約賠償這項時,一下子呆住了,上麵寫得很清楚:甲方如果提前收回房屋,應按乙方所交納租賃費的一倍予以賠償,給乙方造成經營損失的,應通過物價部門的評估,對乙方租賃期內的經營損失全額賠償。


    而萬客與億達簽訂合同時,雙方本著誠信的原則,萬客僅預付億達五十萬元的租賃費,剩下的部分在萬客裝修完畢後才一次*清。


    也就是說,億達隻需要賠償萬客一百萬元。因為萬客沒有開業經營,不需要賠償經營損失。


    江雨看完合同,頓時傻了,隻覺得血往上漲,腦子一懵,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浴缸的水有些涼了,萬雲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老江,水涼了,幫我加些熱水。”


    說完這句話,她才回過神來,江雨還在醫院躺著呢。


    二十年了,她每次洗澡,都是江雨為她放好水,試好溫度,甚至是隔幾分鍾都要進來看看水涼了沒有,然後為她補一些熱水,加完熱水就站在浴缸邊上欣賞她優美的*,她明白,加熱水隻是江雨的借口,想看她水裏美麗的姿態才是真的,她也習慣了江雨愛撫的眼神,難得他對自己看了二十年,還有那麽大興趣。


    萬雲想起江雨停留在她如雪肌膚上的溫柔目光,有些悵然,當這個人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明白那是一種多麽深沉的愛。


    萬雲伸手放了些熱水進來,閉上眼睛,繼續想那份合同。


    葉茂盛是彭州知名的地產商,在彭州他的口碑很好,還是彭州市的人大代表,他們也曾打過幾回交道,葉茂盛給她的感覺,一直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商人,言談舉止都很有風度,就是因為對他的良好印象,才放鬆了警惕,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這裏麵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萬雲歎了口氣,從浴缸裏站起來,她要去醫院看江雨,如果江雨一切好起來,這些問題他會弄清楚的,多年來,江雨總是能很妥當地解決一些非常棘手的難題。


    她換上一件江雨從北京為她買來的長裙,淡黃的那種,她很少穿,不是不喜歡這件裙子,是不喜歡江雨把自己當成小女孩,可今天她要穿上,她要江雨睜開眼看到最美的自己,希望他能忘掉憂傷,快樂起來,振作起來。


    她趕到醫院時,馮琳直接把她拉到了主任辦公室。


    她急切地問:“老江怎麽樣了?我先去病房看看他。”


    馮琳神情莫測:“你先坐下,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萬雲有種不好的感覺,心跳加快,不肯坐,雙手抱在胸前,盯著馮琳看,希望能看出什麽。


    馮琳語調很平穩:“小雲,你要有心理準備……”


    萬雲聽到這句話,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她扶住桌角,勉強讓自己的身體慢慢坐進椅子裏:“江雨……怎麽了?”


    馮琳走過來,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聲說:“你不要怕,他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隻是高血壓受到過度刺激,造成腦幹出血,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他的下半生大概要在輪椅上度過。”


    “他有高血壓的,你不知道嗎?”馮琳輕歎一聲說:“這種病不能勞累過度,不能受刺激,如果多注意一下,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過了許久,萬雲才緩過勁來,江雨患高血壓病她是知道的,她多次勸他吃一些降壓藥,可是他總是嗬嗬笑著說:“我問過醫生了,那玩藝吃久了會影響夫妻生活的質量,我要是廢了,你怎麽辦?”


    江雨總是為她想得多,為自己想得少。


    萬雲很自責,雙手絞在一起,眼裏滿是期待地問:“琳琳,我求求你,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你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他的病,他才四十五歲,不能就這樣在輪椅上過完後半生。”


    馮琳搖搖頭:“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想完全恢複除非有奇跡發生。”


    馮雲絕望地低下頭,眼裏流下痛苦的淚水,喃喃地說:“他這段時間太累了,為了國際商城的裝修,每天都要忙到淩晨才睡,可是沒想到國際商城又落空了,對他的打擊太大了,這些都是那個姓葉的造成的,這個混蛋,是他害了老江!”


    這時,徐非和葛蘭泰走了進來。


    徐非輕輕叫了一聲:“萬總。”


    萬雲拭去淚,看看他兩個人:“你們怎麽來了?”


    徐非說:“江總醒了是嗎?我們想來問一下,國際商城的事怎麽辦?要不要起訴億達地產違約?”


    萬雲心裏很亂,現在江雨病成這樣,公司一攤子事,國際商城又擱淺放在那兒,她感到自己很無助。


    “老江是醒了,可是還不能會客,你們不要去打擾他,小雲,你要堅強起來,公司的事你得拿主意。”馮雲是認識徐非的:“小徐,你們要多幫幫你們萬總,把公司的事打理好。”


    徐非看看馮琳,又看看萬雲,點點頭:“我會的。”


    徐非進入萬客三年多了,三年前,他在一個供貨商手下幹小業務員,每天背著包到處跑,是江雨發現了他,並把他留在了萬客。三年了,他從一個普通文員到門店經理,再到公司副總,萬客給了他施展才能的機會和發展的空間,江雨對他有知遇之恩,不用別人說,他也會盡心盡力地幹好工作,現在正是萬客最關鍵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萬雲本來還幻想著江雨能很快地回到辦公桌前,繼續完成他的商業帝國夢想,聽了馮琳的一番話後,她明白這一切都隻能是幻想了。


    電影院裏那個可以讓自己依靠的肩膀,旅行路上那個攙扶著自己的手臂,每天早晨端到床頭的早餐……都遠去了。也許,這就是對她透支了二十年幸福的一種懲罰,今後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孱弱的肩去扛了。


    她第一次主持了公司的高層會議。


    會議室裏,從未有過的安靜,人們都望著她,目光複雜,心情也是複雜的。


    以前,江雨是一個開朗的人,每次開會,都是在很熱烈的氣氛裏就把工作安排完了。


    萬雲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女人,在公司裏,人們背後都叫他“烏雲”,從沒有人看到她笑過。現在,她就更笑不出來。


    徐非把一周的經營運轉情況作了匯報,公司總體經營正常,二十八家門店,銷售額都呈上升趨勢,下周三是五一勞動節,黃金周的促銷計劃已經安排下去了,不過,有一個小問題,在第五店和第七店對麵分別有一家億家超市正在裝修,一家店麵積達兩千平方,是五店麵積的一倍,另一家店麵積也在一千多平方,超過了第七店的麵積,他們的開業日期定在黃金周,會對五店和七店產生不利的影響,他已經安排運營部和兩個店的店長密切關注億家的一舉一動,隨時進行針對性的促銷活動,以確保銷售不受大的衝擊。


    葛蘭泰拿著財務報表在念一周的收支情況。


    周會周報製度是江雨製定的,自從萬客開業以來,一直堅持,效果很好,能即時發現經營中的問題,並即時改正。


    萬雲聽完工作匯報,忽然問徐非:“那個億家超市的老板是誰?”


    徐非搖頭說:“還不清楚,他們很低調,一直在悄悄裝修,直到昨天把招牌裝上才知道是開超市的。”


    采購部經理付為正說:“億家好象很有實力,所有貨品全是自采,連我們的供貨商都不知道億家的底細。”


    運營部經理南風尚說:“來者不善哪,我們萬客的廣告語是‘心中有萬客,進店一家人’,億家的廣告語是‘隻有億家服務,才有千萬顧客,’,這不明擺著叫板嗎?”


    萬雲念了兩遍億家的廣告語,問:“你是說億家故意把萬客兩個字變化成‘千萬顧客’對嗎?”


    南風尚今年二十六歲,大學裏學的就是營銷策劃,進入萬客剛一年就被愛才如命的江雨提拔為運營部經理,他反應敏捷,思維清晰,做過很多成功的營銷案子。


    南風尚說:“沒錯,億家就是故意借廣告語壓我們一頭,不過,我也想了一個新的廣告語‘萬客隻會被模仿,未見一家超萬客’。我估計這個廣告語打出去,能把億家老板氣個半死。”


    葛蘭泰衝南風尚豎起大拇指說:“小南,高,巧妙的用了一和億的諧音,難為你怎麽想出來的!”


    徐非“哼”了一聲說:“高什麽高?我們是彭州的商超老大,還需要自吹自擂嗎?商業經營看得是實力,不是小孩子鬥氣,玩什麽文字遊戲。”


    葛蘭泰訕笑著說:“是,是,徐總說得對,我們是大公司,和一個新開張的小店鬥什麽氣。”


    南風尚見葛蘭泰順風倒,白了他一眼說:“話不能這麽說,商業營銷關鍵就是氣勢,小學生早晨跑操還要喊一二一呢,大公司要風度,更得要氣勢,被一家新開張的超市壓著跑,消費者會怎麽看我們?尤其是我們剛剛在國際商城受了挫折,更得拿出一點舍我其誰的霸氣出來。”


    一聽到國際商城這幾個字,萬雲的心又被牽痛了,她做了個手勢說:“好了,廣告語的事先放一放,大家談談國際商城這件事吧。”


    徐非說:“既然億達毀約了,我們還是早作打算吧,損失已不可避免,不如盡早解決了這件事,全身心投入到經營中去,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在尋找商鋪上多加小心。”


    “是啊,合同上白紙黑字寫明了的,我們就是起訴到法院也贏不了官司。”葛蘭泰拿出那份租賃合同說:“早知道億達會毀約,我們就把一千萬的租金全給他了,那樣還能賺一千萬的賠償金呢!”


    南風尚看不慣葛蘭泰阿諛奉承的嘴臉,諷刺他:“你早知道會尿床晚上就不睡覺了,你要是早把一千萬給他,他傻啊,他毀約,再拿一千萬賠你?這擺明了是設的圈套,既然他不仁,我們也不義,反正是賠了四百多萬的裝修款,就是拖下去我們也不會再有什麽損失了,幹脆就拖到底,把幕後暗算我們的那個人給逼出來,看看到底是誰擺了我們一道。”


    “那又能怎麽樣?做大事的人要有大的襟懷,狗咬了人一口,人不能再咬狗一口吧,企業管理不是鬥勇鬥狠,有時候,輸了就得認,想辦法再贏回來就是了,何必在無謂的事上勞命傷財呢?”徐非不同意南風尚的想法。


    南風尚冷笑說:“切,狗咬人一口,人當然不能再去咬狗,但是得給狗一點顏色看看吧,你打它一棍子,給它點教訓,它今後就不敢再衝你叫了,要不然,保不齊哪天它還會咬你一口更狠的……”


    萬雲聽他們說得都有道理,心裏拿不準該聽誰的了,她想,如果老江在,他會怎麽決定呢?


    徐非沒想到南風尚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頂撞自己,很生氣,可是他知道南風尚年輕氣盛,再和他辯論下去,如果他說出什麽更不中聽的話來,自己就更下不來台,幹脆不理他了,看著萬雲說:“萬總,你看這事該怎麽處理?”


    萬雲臉色很難看,心裏不是滋味,我要是有主意,還用問你們嗎?


    她感到很煩悶,看了看表說:“今天就到這兒吧,我想想再做決定。”


    南風尚看萬雲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很著急:“萬總,江總病了,現在你主持工作,有些事該下決心的就不能猶豫,要不然事情會越積越多,到那時你就更難決斷了。”


    萬雲收拾好東西,說了聲:“散會。”起身朝外走。


    南風尚摔了一下筆記本,小聲說:“婦人之仁!”


    萬雲回頭看著南風尚,眼裏寒寒地問:“你說什麽?”


    南風尚並不躲她的眼睛,也瞪著眼看她:“我是為了公司好,要是江總在,他不會象你這樣拿不起放不下的,你這樣會誤了大事!”


    萬雲知道江雨一直都很遷就南風尚,每次開會,南風尚都是直言不諱,所有的高管人員裏,他年齡最小,可是就數他最狂。


    如果江雨在,江雨會容忍一個二十來歲的孩子,當眾指責自己的愛妻嗎?他不會。


    萬雲的話象結了冰一樣,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江總在,他會請你辭職的!”


    南風尚愣了,他沒想到自己一片忠心,卻換來萬雲這樣一句話。


    南風尚淒然一笑說:“好,我辭職,不過不是向你辭職,是向江總。”


    萬雲匆匆趕往醫院,江雨已經轉到了特護病房,嘴裏插著氧氣,手背上打著吊瓶。


    萬雲心裏一酸,眼淚撲撲往下掉。


    馮琳看到她,心裏也很難受,輕聲說:“小雲,堅強些,別在他跟前哭泣,你陪陪老江吧,他雖然不能表示什麽,可你說的話他可以聽見。”說完帶上門出去了。


    萬雲拭幹淨眼角的淚,握住江雨的一隻手,那隻曾經溫暖有力的大手,如今有些涼。


    萬雲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給他說些什麽。


    江雨沒有任何感覺,他的整個右半身都是不能動的。


    “老江,老江,我是小雲,你的小雲,你能聽見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就象你曾經陪著我那樣,永遠不會離開你,你笑笑好嗎?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是喜歡看你的微笑的。”


    “江雨,你不要老是這樣睡覺,你不喜歡睡覺的,你以前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這次你睡得時間太長了,睜開眼看看我好嗎?你該餓了,你想吃點什麽?讓我也為你做一次飯好嗎?”


    萬雲喃喃地說著,聲音顫抖,可是不敢再綴泣。


    “老江,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去漓江嗎?在那間‘阿牛嫂米粉店’裏,你吃著米粉,你說我就是那個美麗的劉三姐,我心裏藏了二十六種神秘的香,你要為我做米粉,要配上我的香,讓我們的米粉成為人間最好的美味,現在我所有的香都拿出來,求你為我做一碗米粉好嗎?老江,我現在就做劉三姐,你是我的阿牛哥,阿牛哥,我把所有的香都給你,你快快醒來好嗎?”


    說著,萬雲把嘴唇貼在江雨的手上,久久地親吻著。


    “老江,你不能不理我啊,萬客沒有你,我做不了,我真的不行,他們會欺負你的小雲的,你醒醒啊,你忍心看著我受委屈嗎?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這時,她的身後有一種物品落地的聲音,雖然很輕,可是還是把萬雲嚇了一跳。


    她轉過身來,看到南風尚站在身後。


    南風尚慌亂地俯身拾起地上的文件夾,無措地看著她說:“對不起,萬總,我是來看江總的,他……還沒有醒過來嗎?”


    萬雲冷冷地說:“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你來幹什麽?請你出去!”


    南風尚的眼睛乎是濕的:“萬總,對不起,剛才在會上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我……”


    萬雲把頭埋進江雨的手掌裏,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南風尚轉身走了出去,在門外,把一份辭職報告撕了個粉碎,扔進垃圾箱裏。


    南風尚找到馮琳的辦公室,萬客每年都會組織員工來醫院做健康檢查,每次都是馮琳安排的,南風尚認識馮琳。


    南風尚敲門進去,馮琳看到他,招呼他坐下說:“小南,公司那麽多事,你怎麽到醫院裏來了?”


    南風尚看著馮琳的眼睛說:“馮姐,你一定說實話,江總的病情到底怎麽樣?”


    馮琳知道南風尚是江雨最信任的人,她給南風尚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說:“小南,江雨的情況很不好,腦幹出血,雖然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是預後恢複很難,他可能再也回不了公司啦,我很擔心小雲,怕她挑不起萬客那麽重的擔子,江雨一直對你都很信任,你可不能辜負了他。”


    南風尚神情黯然:“今天開會,我因為著急萬客目前的處境,頂撞了萬總幾句,她可能對我有些誤會……”


    馮琳笑笑:“隻要你是一心為萬客好,小雲不會放在心上的,我一會和她聊聊,你回去安心工作吧。”


    南風尚說:“謝謝馮姐,你放心,我會全力幫助萬總把萬客管理好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我都不會退縮,我想,等江總醒來的時候,他會看到萬客還和他在的時候一樣健康!”


    馮琳很高興:“我相信江總不會看錯你!”


    南風尚回到公司,見徐非正和萬客的法律顧問劉佳音下樓,他把徐非扯到一邊問:“徐總,要起訴億達?”


    “風尚,我正要找你,你這兩天什麽都不用做,要時刻關注著億家的宣傳,他們的宣傳一出來,馬上做一期針對性的dm,隻限五店和七店用。”


    “這個我知道,我稍候就去五店和七店,先把兩個店的陳設動一下,另外,我想先把這兩個店的廣告語換了,你沒意見吧?”


    “我的意見是以靜製動,先看看億家下一步的動作再定。”


    “那……好吧,你去哪裏?”


    “我和劉律師去億達公司。”


    南風尚衝站在旁邊的劉佳音一笑說:“劉大律師,我們靜候你的佳音啦。”


    劉佳音好象沒什麽信心,臉色灰灰的,說了句很江湖的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哪,這次恐怕神仙來了也沒主意了。”


    南風尚平時最喜歡與劉佳音開玩笑,可是今天都沒什麽心情,但南風尚還是半開玩笑半給她鼓氣說:“神仙她媽要是來了呢?你就把自己當成神仙她媽吧,或許就把億達給擺平了,到那時,你可就是萬客的神了!”


    徐非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遙控,兩個人上車走了。


    南風尚看到一輛配送車正從倉庫出來,叫住司機:“你們去哪裏?”


    司機搖下車窗,一臉諂媚地笑:“南總,我們去五店送貨,你有什麽吩咐?”


    “吩咐你個頭,捎上我,我也去五店。”


    南風尚看到副駕上還坐著一個人,拉開車門說:“下來,坐車廂裏去。”


    那個小夥子磨蹭著不想下車,嘴裏嘟囔著:“交警不讓人貨混裝,會罰款的。”


    南風尚把小夥子撥拉到一邊,跳上車說:“那你就跑著去,如果車到了你還沒到,我算你曠班。”


    小夥子心裏詛咒著南風尚,無奈地坐進了車廂裏。


    司機很爽地哈哈笑起來:“小子,南總心疼你啊,讓你洗個免費的桑拿。”


    送貨車是一輛廂貨,車廂裏的溫度少說得有三十度,大熱天悶在裏麵,可比洗桑拿難受多了。


    南風尚伸手敲了一下司機的頭:“你很羨慕他嗎?要不我也請你洗一次免費的桑拿?”


    司機吐了一下舌頭說:“謝謝南總,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可享受不了那個待遇。”


    “你廢什麽話,快開車,別讓那小子在裏麵中了暑。”


    “南總,求你個事。”司機邊開車邊說:“我有個妹妹,剛大學畢業,想到咱公司來上班,你看能不能幫個忙?”


    南風尚伸手把空調調到最大:“往年五一都沒這麽熱過,今年這是怎麽了,這才四月份,天象發燒了似的,想熱死人啊!”


    “幫個忙,南總。”司機不依不饒。


    “我又不是人事部經理,你燒香也得找準真佛啊。”


    “我妹妹是個大學生,讓她當理貨員是不是有點屈才?怎麽著也得進個管理層吧,南總就愛惜一下人才,把她安排進運營部跟你學點東西,事成之後,我請你吃頓大餐。”


    “切,她既然是個人才,那還要跟我學什麽?紅燈,紅燈,刹車,你會不會開車?”


    司機光顧著討好南風尚了,差點闖了紅燈。


    南風尚一喊,司機一腳急刹,把車停下了,車廂裏咣的一聲,那個小夥子打開側門,伸出頭來,頭上一個大包罵:“我操你*,姓苟的,你故意使壞是嗎?我讓你姓一輩子狗,生孩子也是一窩狗!”


    南風尚笑得不行了,捂著肚子說:“苟子……怪不得你結婚這麽久了……不生……不生孩子,你是玻璃啊!”


    苟子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搖開車窗玻璃,衝後麵罵:“你午飯吃大便了嗎?嘴這麽臭,快關上車廂門,交警過來了。”


    苟子回頭尷尬地笑笑說:“南總,我們開玩笑開習慣了,你別見笑,那個,我妹妹的事,你幫幫忙……”


    南風尚還沒笑夠呢,都快笑岔氣了:“我想起來了,咱公司還真缺個管理的職位……”


    苟子眼睛一亮:“哪個,哪個,我妹妹大學生啊,保證勝任。”


    南風尚收住笑,一本正經地說:“江總不是住院了嗎?他的位置閑著呢,要不,我給你說說?”


    苟子見南風尚在玩自己,有些生氣:“南總,你不幫忙就算了,別拿我開涮哪!”


    南風尚看苟子不高興了,說:“開個玩笑嘛,當什麽真,你妹妹多大了?學什麽專業?”


    苟子臉上又現出笑容說:“我妹妹叫苟芙蓉……”


    南風尚一聽到苟芙蓉這三個字,又誇張地笑了:“芙蓉姐姐噯……哦,哦,不好意思,你接著說。”


    “今年二十三歲了,學那什麽……好象是文學,對,她發表過詩歌。”


    南風尚想了想,心裏忽然有了一個主意:“我知道了,你下午讓她來我辦公一趟,不過,咱有言在先,不管我怎麽安排,得一定聽我的,我會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管理人才,但肯定不是現在,得先去基層鍛煉鍛煉。”


    苟子點頭如搗蒜:“好,好,隻要南總肯帶她,那不會有錯,一定聽你的!


    南風尚又開始不正經起來:“芙蓉長得漂亮不漂亮?我給你做妹夫好不好?”


    苟子有些不好意思了,瞟了他一眼:“長得那是沒說的,不過婚姻大事,咱當哥的說了不算,得芙蓉同意啊!”


    南風尚笑了。


    萬客五店位於新月街,這是一條南北長不過兩公裏的商業街,這樣的商業街在彭州市有十幾條,新月街以專賣店為主,在億家沒來之前,萬客是整條街上唯一的一家超市,每年的營業額在一千萬以上。


    五店店長闞薇看到南風尚來了,很妖嬈地迎出來:“喲,我早上起來就說風向變了,果然就刮了南風了,歡迎南總來視察工作。”


    “南總真有女人緣,是個女人看到你,臉上都得笑出雞冠花來,不過你可別進賣場轉悠去,會被那幫女孩子五馬分屍的!”苟子謔笑道。


    “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快去卸你的貨吧。”南風尚進了店長辦公室。


    南風尚看到後台管理員娟子也在,拍了一下她的肩:“出去,我和薇姐親熱親熱。”


    娟子當真了,臉一紅,站起來就往走。


    “娟子,不用出去,好生忙你的吧,別聽他胡扯。”闞薇拉了把椅子給南風尚坐:“南風,你也老大不小了,再這樣沒正經我看誰還嫁給你。”


    “薇姐,我就等你離婚呢,你帶著女兒一起嫁過來,我老婆女兒全有了,省了老鼻子的勁啦,對吧娟子。”南風尚衝闞薇歪了一下頭說:“拜托,你以後叫我的名字不要省一個字,上次就是因為你瞎叫,人事部新來的那個小丫頭叫了我三天南風哥,還問我百家姓裏有複姓南風嗎?鬱悶死我了!”


    娟子忍不住笑了:“南總,賣場裏那些女孩子也都以為你姓南風呢,說你該叫南風度,好有風度的一個男孩子。”


    “哈哈,我哥就叫南風度。”南風尚又對著娟子貧起來:“不對,娟子,是不是你想說我好有風度,不好意思,故意賴到賣場的女孩子身上?”


    娟子的臉通紅,嗔聲說:“不理你了。“說完扭身出去了。


    闞薇看著娟子的背影,湊到南風尚跟前:“南風,你看娟子咋樣?多白淨的一個女孩子,你要是看中了,薇姐給你保個媒。”


    “南風尚!不是南風,多加一個尚字能累死你?快來薇姐,趁娟子出去了,讓我抱抱你!”南風尚說著真的要去抱闞薇。


    闞薇打了他的手一下說:“想死呀你,年經輕輕的不學好,我給你說正經的呢,你看沒看中娟子?”


    南風尚搖搖頭:“我誰都沒看中,就看中你了,你要沒結婚多好,可惜了,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


    闞薇好看的臉上飛起一朵紅雲:“少來啊你,淨會說好聽的,就你這花花公子的德性,我還是插在牛糞上踏實。”


    南風尚嗬嗬笑了:“不開玩笑了,來正經的,對麵億家有什麽動靜嗎?”


    “一家新店而已,我怎麽感覺你對他們很重視?”


    “我不是重視,是很重視!”


    “還有三天就要開業了,dm還沒發,也沒搞什麽宣傳,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一下子開兩家店,能不做宣傳嗎?也許開業當天早晨他們的宣傳才會鋪天蓋地撒滿彭州城,到那時我們再反應過來就遲了。”


    “我就不信了,彭州城裏還有精過你南風的?”


    “話不能這樣說,億家肯定是有備而來,要不然他也不敢在萬客對麵開店,對了,你安排人把賣場收銀台跟前的堆頭給撤了,我要用那個地方。”


    “那是長寧酒水交過錢的,要撤得總部下單子。”


    “不用,我查過了,長寧酒水的堆頭費到上周已經到期了,你先撤了,明天一早有一批洗發水進店,是我從寶吉公司磨來的,優惠幅度很大,別的店都沒給,隻有五店和七店有,先在億家開業前造造聲勢,打亂他們的促銷計劃。”


    “在億家開業前促銷?那他們肯定會來采價,價格要定得比我們低了,會不會被動?”


    “你剛才還說我精呢!轉眼就把我看扁了,怎麽定價我會通知你,他們采到的價肯定不會是我們實際促銷價,我等他們dm印完,馬上就把價格調下來,我讓億家傻去吧。”


    “南風……尚,我真服你了,你的鬼點子太多了。”闞薇一臉的欽佩說:“走吧,一起去賣場看看,幫我指導一下。”


    南風尚頑皮勁又上來了,伸出兩隻手:“薇姐,我要你抱抱。”


    闞薇粉臉又紅了,她知道南風尚是開玩笑,可是她一點都不反感,反而有點喜歡這個看似玩世不恭其實很會哄女人開心的大男孩,要不是自己已經結婚了,她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愛上他。


    闞薇真的裝作要擁抱他的樣子,伸開雙臂走上前,南風尚沒想到闞薇會來真的,嚇得轉身跑了出去。


    兩個人進了賣場,有人發現了南風尚,不到一分鍾,全賣場的理貨員就都知道南風尚來了。南風尚一米七八的標準身高,身材不胖不瘦,臉上棱角分明,嘴角上要是掛上笑意,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連闞薇這樣的已婚少婦都會心動,何況那些風華正茂的女孩子。


    理貨員女孩子具多,紛紛笑著給南風尚打招呼,生怕他沒看見自己。


    南風尚先看了看收銀台前的幾個貨堆,親自把幾個價格牌給扶正,低聲向闞薇安排了一下幾個促銷貨堆的位置,然後走向洗化區。


    黃金周裏洗化區是最出貨的地方,他自己也很喜歡拿洗化產品做促銷,因為洗化產品利潤高,代理商們給的優惠最多。


    他在一節洗化貨架前站住,拿了一瓶洗發水倒過來看生產日期,然後又在貨架最裏麵拿了一瓶,仍然倒過來看生產日期,看完皺了一下眉頭。


    闞薇問:“怎麽了?”


    別看南風尚平時嘻嘻哈哈的,工作起來非常嚴肅,闞薇是知道他的性格的。


    南風尚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理貨員:“你進店多久了?”


    “兩個月,南風經理!”那個女孩往他跟前湊了湊,笑嘻嘻地回答。


    “什麽南風北風的,我姓南,不姓南風,理貨員守則學了沒有?”


    “學了,我還是優秀學員呢!”女孩子想在他麵前表現一下。


    南風尚又抽了幾瓶洗發水,他每次都是拿最裏麵的一瓶和最外麵的一瓶,對比生產日期,看完後臉色很難看。


    “怎麽了?南,南總?”那個女孩子看到南風尚神色不對,有些緊張。


    南風尚看到在他視線之內的理貨員們都在朝他這邊看,他強忍住沒有發作,小聲說:“貨品的出貨原則你忘了嗎?先進先出啊,你看,最裏麵的商品要比外麵的商品生產日期早,如果你賣掉了外麵的商品,補貨的時候再從貨箱裏上貨,那最裏麵的商品生產日期就可能越來越長,顧客購物的習慣不同,如果有顧客購物時拿到了最裏麵的商品,會造成什麽後果?你知道嗎?他會認為我們超市的商品不新鮮,以點帶麵,還會給他造成所有的商品都不新鮮的錯覺,拜托你回家多看幾遍理貨員守則好嗎?”


    那個女孩額頭冒汗:“對不起,南總,我錯了,下不為例,我這就改正。”說完,很麻利地開始調整起貨架上的商品。


    南風尚看到她還算知趣,也不再深究了,又去看了看其它的貨區,然後也沒回辦公室,直接從無購物通道走了。


    徐非與劉佳音到億達公司的時候,葉茂盛正和一個客戶在談事,那人聽到他們是萬客的人,匆匆走了,臨走還特別地看了徐非一眼。


    葉茂盛坐在老板椅上動都沒動,也沒招呼上茶,把一張支票放在桌上說:“喏,這是一百萬賠償金,在這張協議書上蓋上你們公司的公章,我們就兩清了。”


    劉佳音笑著說:“葉總,你是彭州的名人呐,這樣輕諾寡信會有損你的聲譽的。”


    葉茂盛不以為然:“小姑娘,我老葉做事還用你教嗎?我的聲譽好象不勞你來費神吧。”


    徐非說:“葉總,江總現在生命垂危你知道嗎?”


    “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律,誰也改變不了。”


    “你一點都不內疚嗎?他是因為你的毀約才病倒的。”


    “嗬嗬,那他真是太脆弱了,生意場上的風風雨雨再正常不過,我老葉要是象他這樣弱不禁風,恐怕早就死十回了。”


    劉佳音看葉茂盛刀槍不入,說:“葉總,我是一個律師,如果從法律的角度上來看這件事,也許你做得是無懈可擊,但是我覺得,生意場上還是應該以誠信……”


    “好了劉律師,你不用給我上課,我也沒時間奉陪,你們回去告訴萬客的老總,同意解約,我在賠償上還可以做一些讓步,如果不同意,你們可以再交一些起訴費,我老葉幹幾十年的生意了,耐心還是有的。”


    徐非說:“葉總,我們這次來不是和你談解不解約的問題的,解約我們同意,但是那五百萬的裝修款,你看能不能由億達承擔。”


    “兄弟,你回去好好看看合同,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我隻承擔違約責任之內的賠償,不過考慮江總病了,我從人道主義出發,可以多給你們五十萬,其它的就不要再想了。”


    “葉總,裝修款我們兩家二一添作行嗎?畢竟是你違約在先,你就拿出點高姿態,這樣的話,萬客也算有個台階下,你也知道,江總在彭州從沒有這樣被人耍過,被你搞這麽一下,他還怎麽在彭州混?”


    “年輕人,說話可要注意分寸喲,什麽我搞他,我也是有難言之隱,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出來混,就得做好失敗的準備,誰還沒有個馬失前蹄的時候,二一添作五你就不要想了,我說了,最多再給你們五十萬,算是給江雨的慰問金。”


    劉佳音隻是萬客的一個法律顧問,並不是萬客的員工,可是聽到這兒,也忍不住了:“葉總,你也太過分了,便宜都賺了,說話何必還這麽刻薄,什麽慰問金?你也太無恥了,花無百日好,人無千日紅,誰都難免有個失意的時候,將心比心吧,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葉茂盛冷笑:“小姑娘,我也就是看你是個女人,你要是男人的話,信不信我把你的飯碗給砸了?趁我還沒有生氣,我勸你馬上在我麵前消失。”


    “葉總,我們都別激動,有事好商量。”徐非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小劉,有話好好說,我們是代表萬客來談判的,不是來吵架的,你……”


    “你認為還能談下去嗎?還人大代表,還百佳企業家,我今天算是領教了,和街頭的無賴沒什麽分別,徐總,要談你談,我先走了。”劉佳音說完轉身出去了。


    葉茂盛沒怒反笑:“這個小姑娘有意思,還從沒有人敢對我這樣說話呢,我喜歡她的性格,有機會要好好耍耍她。”


    徐非歎了口氣,隻好也告辭了。


    回到公司,萬雲已經在辦公室裏等他們。


    萬雲看到劉佳音臉脹得通紅回來,知道談得不好,安慰她:“小劉,喝杯水休息一下。”


    “萬姐,我沒想到這個姓葉的如此無恥,我真懷疑他那個人大代表是怎麽選上的。”劉佳音喝了一口水:“你不知道他有多囂張,他竟然還威脅我,要砸我的飯碗。”


    萬雲歉意地說:“小劉,讓你受委屈了,你先回去吧,我和徐總商量一下看怎麽辦,有事再叫你。”


    劉佳音氣尤未平說:“起訴他吧,然後通過媒體把他的醜惡行徑給曝光,搞臭他。”


    萬雲笑笑:“好了,不要再生氣了,女孩子生氣對皮膚不好,我們先拿出一個意見再說吧。”


    劉佳音這才放下水杯,用手撫了撫眼角,好象真怕突然生出皺紋一樣,出去了。


    萬雲倦倦地倚在靠背上,望向徐非:“小徐,葉茂盛什麽態度?”


    徐非坐到她對麵,關切地說:“萬姐,你的氣色很不好,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醫院公司兩頭跑,你吃不消啊,要不然晚上我去醫院照顧江總?”


    “謝謝,不用了,公司的事也夠你受累的了,我沒事,還堅持得住。”


    “葉茂盛還是那個態度,隻是同意多給五十萬的賠償。”


    “多給五十萬還是因為江總病了對不對?”


    “是的,不過我看他好象另有隱情,違約似乎是迫不得己的事,我感覺這件事不象我們想象的那樣簡單。”


    “你說我們該怎麽辦?起訴他嗎?”


    “打官司我們當然可以勝訴,可是又能改變什麽呢?就是象小劉說得那樣,把他搞臭,無非是多了一個仇人,也於我們沒什麽益處哪?”


    兩人正說著,采購部經理付為正敲門進來:“萬總,南風尚太過分了,他連招呼都不打,就擅自把長寧酒水在五店的貨堆給撤了,他們在黃金周期間要搞一個大型的買贈活動的,沒有堆頭還怎麽搞?”


    萬雲皺了一下眉頭。


    徐非問:“那他騰出來的貨堆想留給誰?”


    “寶吉公司的洗發水,利潤那麽低,還得現款進貨,也不收堆頭費,不知他是怎麽想的,黃金周這麽重要的銷售檔期,竟然把最好的位置拱手送人!”


    萬雲撥了一下電話:“南經理,你來一下。”


    “萬總,你叫我?”南風尚走進來,看見付為正,心裏明白怎麽回事了:“付經理,打我的小報告了是不是?”


    徐非:“風尚,長寧酒水在五店的那個貨堆是怎麽回事?”


    “長寧酒水的堆頭費交到上周的,我給他撤了,有什麽不對嗎?”


    “人家現在已經又交了三個月的,黃金周要搞一個買一送一的促銷活動,你把堆頭撤了,還怎麽搞?”


    “我會重新給他安排,這事不用你操心。”南風尚把臉轉向萬雲:“萬總,五店和七店所有的堆頭,在黃金周期間都得全部重新調整,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億家開業期間要做什麽,所以得有所準備,如果到時候現調整就來不及了。”


    “你有什麽具體方案嗎?”萬雲問。


    “還沒有,因為億家到現在也沒做宣傳,我還不清楚他的底牌,所以隻能先做準備。”南風尚又看向徐非說:“是吧,徐總,你也安排我要以靜製動。”


    徐非點點頭:“沒錯,我是這樣說的,但是我沒安排你把堆頭留給寶吉公司,我們搞促銷也得要利潤,國際商城項目我們損失了五百萬,這些要利用黃金周擴大銷售才能彌補。”


    “我知道,可是不利用億家開業期間把他的士氣給壓下去,那我們今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們全部的商品都是自采,價格肯定會很低,我就是要拿寶吉的產品和他打一下價格戰,也許會損失一部分利潤,但我們要足賺人氣,人氣有了還愁沒有利潤嗎?”


    萬雲在醫院裏一夜沒全眼,很疲乏,她被他們的爭論吵得心煩意亂,擺擺手說:“你們去徐總辦公室討論吧,拿出方案再向我匯報。”


    三個人跟著徐非去了他的辦公室,萬雲再也抗不住襲來的困意,趴在辦公桌上打起了盹。


    進了徐非的辦公室,南風尚就笑,也不是那種肆意的大笑,有種邪惡的味道,讓人頭皮發麻。徐非和南風尚年齡相仿,兩個人都是萬客的頂梁柱,江雨在的時候是他的左膀右臂,江雨喜歡稱他倆為哼哈二將。


    徐非不解地問:“你莫名其妙地笑什麽?”


    付為正也瞪著眼問:“你胳肢窩讓鬼撓了?”


    “沒什麽,我就是想起一個典故,晉朝王湛,平素從不願表現自己,別人都把他當呆子看,有一回,他侄子王濟去探望他,看到他在讀《易經》,就跟他談起來,沒想到王湛誇誇其談,見解非凡,王濟非常感歎,自己家裏出了一位高人,居然三十年都沒發現。”南風尚仔細地端詳著付為正說:“你這麽多年是不是也在家裏讀《易經》啊?”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想笑。”南風尚又笑起來。


    “有話就直說,別裝神弄鬼的,什麽王湛王濟的,充什麽學問人!”


    南風尚冷笑說:“江總在的時候你從沒打過小報告,一副正經人的樣子,現在才露出狐狸尾巴,欺負萬總是一個女人,沒有分辨能力對不對?還有話就直說,你有話為什麽不能給我直說,屁大一點事,你捅萬總那去幹什麽?顯你能幹是嗎?”


    “你!我這是匯報工作,不是打小報告,江總在我也照樣說,你這樣做就是目的不純,你別有用心!”付為正有些氣急敗壞。


    “好了,不要再吵了,風尚,長寧酒水在我們這裏壓了五十多萬的貨款,我們現在正是資金緊張的時候,這個客戶對我們很重要,我看,還是把那個位置給長寧吧。”徐非用商量的口吻與南風尚說。


    “好啊,你是副總,你說了算。”南風尚一屁股坐到沙發裏,順手拿起茶幾上一個供貨商送來的商品報價單,剛看了一頁,抖了抖那幾頁紙說:“徐總,這個東西你看了嗎?”


    徐非說:“還沒來得及看,怎麽了?”


    “哦,那付經理你看了嗎?”


    付為正拿過報價單看了看說:“我送給徐總的,是頂真商貿的黃金周促銷商品供貨價格單,怎麽了?”


    “你認為怎麽樣?”


    “他們計劃黃金周期間一共拿出三個單品搞促銷,其中ad鈣營養奶是新品,在彭州市場隻放我們萬客一家,而且每一箱都送一個杯子,另外的兩種產品每一箱送兩袋,我認為還可以。”


    “新品?你去他的專賣店看了嗎?同樣的價格,他們一箱送十袋,還外加一個杯子,這樣的產品拿來搞促銷?切,你一個采購部經理會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別有用心啊?”南風尚是從五店一路走著回來的,他正好路過頂真商貿的奶品專賣店,進去轉了一圈,看到他們在搞這個ad鈣營養奶的促銷活動。


    徐非看著付為正,好象在等他的解釋。


    “這是他們自己報的方案,我還沒有做調查呢,也沒有下定單,怎麽叫我別有用心?”


    “沒有調查就把報價單拿來讓徐總簽字?如果徐總簽了字就不用調查了,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下定單了是不是?十袋牛奶就是十五塊錢,你玩得很高啊!”南風尚得理不饒人。


    “你什麽意思?你懷疑我吃回扣?姓南的,你以為你誰啊?你算老幾?我付為正跟著江總創業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上學呢!你敢懷疑我?”付為正被南風尚激怒了,有些老羞成怒,指著南風尚的鼻子,擺起了老資格。


    南風尚輕蔑地一笑:“我沒說你吃回扣,這是你自己說的,何必再此地無銀?”


    徐非打圓場說:“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一見麵就死掐?公司現在是困難時期,我們一定要團結,不要自亂陣角,付經理,這份報價單你審完再拿來,風尚,你去聯係兩個樂隊,帶歌舞的那種,黃金周在五店和七店連續演出六天。”


    “我已經聯係了可口可樂的路演,他們同意在五店演出三天,我正在和兩家供貨商商量,看他們能否再讚助幾天的演出,這事,不要我們自己花錢。”南風尚說。


    “不就是兩個樂隊六天的演出嗎?我隨便找兩個供貨商,打個電話就能搞定。”付為正似乎要將功補過,看也不看南風尚,向徐非許諾說。


    徐非笑了:“好吧,這件事你和風尚商量著辦,盡理不要搞那些商業味太濃的演出,也不要太低俗的,要能代表我們萬客的品牌形象。”


    南風尚上前摟住付為正的肩,嘻皮笑臉地說:“走吧老人家,別在這生悶氣啦,我年輕,口無遮攔,你別往心裏去,要不等下班後我請你去洗洗腳,消消氣,就去你常去的那個‘*堂’行不行?”


    “我什麽時候去過‘*堂’了?你小子嘴怎麽這麽損?連我遠點,看見你我就有氣。”付為正甩開他氣呼呼地朝往走。


    南風尚跟在後麵還故意氣他:“多喝點ad鈣就氣順了!”


    徐非又回到萬雲的辦公室。


    看到她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知道她在醫院陪護很累,輕輕叫她:“萬總,回家去睡吧。”


    萬雲睡得很沉,沒有任何反應。


    徐非猶豫了一下,用手去觸萬雲的手臂,她的皮膚很滑潤,四十多歲的女人,很少有象她保養這樣好的,就象二十歲女孩的肌膚,有水份有彈性。


    徐非的手停留在她的胳膊上,心卻砰砰地跳個不停。


    萬雲感覺到有人在觸摸她,勉強睜開眼:“怎麽了?”


    徐非的臉有些發燙,縮回手說:“萬總,你太累了,還是回家休息去吧,要不,我開車送你?”


    萬雲這才完全醒過來:“哦,小徐,不用,我打個盹就好了,這段時間你也夠累的,可要注意身體。”


    徐非給萬雲的杯子換了水,遞給她,關切地說:“萬總,你這樣我心裏很……很不好受,江總病倒了,你要是再累倒了,那萬客就沒主心骨了,以後,你就不用到公司來了,有事我去醫院給你匯報。”


    “謝謝,我能應付得過來,小徐,我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幹脆把國際商城放棄了吧,等老江病好了再作打算,這段時間我們全力把萬客的業務做好。”


    “我聽你的,你要是決定了,我們就去億達簽字辦手續。”


    “小徐,我還有一個疑問,你說億達和億家會不會有什麽關係?我怎麽感覺這好象是有預謀的呢?”萬雲的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億字,她的手指修長,指甲粉紅而明亮。


    徐非看著她的手出神。


    萬雲又叫了他一聲:“小徐,你認為呢?”


    “哦,是吧,有這個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有什麽預謀的話,那可真是高手了,你想啊,如果我們當時簽完租賃合同就把租金全付了呢?他們還會違約嗎?其實這件事我也想過很多遍,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徐非的眼睛跟著萬雲的手指在走。


    “唉,我和老江在彭州從沒有樹敵,誰會這麽惡毒要致我們於死地呢?”萬雲歎了一口氣,看來她的內心並不平靜。


    徐非寬慰她:“萬總,不要想那麽多,也許沒我們想得這麽複雜呢?就是有人要買葉茂盛的房子,葉茂盛本來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他看到合同正好有空可鑽,於是就違約了。”


    “但願吧。”萬雲小啜了一口水,幽幽地說:“不知道老江能不能度過這一劫。”


    提到老江,萬雲馬上放下杯子說:“我得去醫院了,有事打電話吧。”


    萬雲拿起手袋,急急地向門口走去,不知是因為起身太急,還是剛剛小憩一下頭有些昏,身子晃了晃,踉蹌著就要跌倒。


    徐非急忙上前扶住她,她軟軟地倒進徐非的懷裏。


    徐非緊緊地抱著她,渾身頓時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很曖昧地成語“軟玉溫香”,他在心裏暗罵自己太下作,努力地抑製住再往下暇想,輕輕晃了一下萬雲說:“萬總,萬總,你沒事吧。”


    萬雲定定神,站直身體,用手按了按太陽穴說:“沒事,可能是睡眠太少的緣故,我坐一會就好了。”說完,扶著徐非的在沙發上坐下來。


    徐非攥著她的手蹲在她跟前說:“還是給小禾打個電話吧,你一個人在醫院陪護,沒黑沒白的,公司還有這麽一大攤子事,身體受不了呀!”


    萬雲抽出手,說:“不能耽誤她的功課,我適應了就好了,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下再去醫院。”


    徐非憐惜地看著萬雲,伸出手去把她弄歪了的高跟鞋扶正。


    萬雲忙收起腳說:“小徐,你放心,我沒事,好了,真沒事了,我走了,你幫我把門帶上。”說完慢慢站起來,試了一下,頭不再暈了,緩緩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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