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鼓鼓的莉帕絲並沒有氣多久,因為莉亞給她帶來了一個重要信息,是關於三強爭霸賽第一個項目贏來的那個金蛋的。


    莉亞梳著紮著側編蜈蚣辮半紮發,身上穿著用銀灰色絲綢打底、上麵披一層點綴著藍灰色小花的黑色紗製的一字肩禮服,外搭一件銀灰色薄款毛外套,整個人瞧著即優雅清麗又空靈神秘。


    她的視線在莉帕絲和喬治之間轉了一圈,莞爾一笑。她在莉帕絲的身邊坐下,趁莉帕絲正在和喬治生氣的關頭也伸手捏了一下她鼓起的臉頰。


    接著,莉亞在莉帕絲反應過來前收回了手,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明了來意。“莉帕絲,我已經想起我在哪裏聽到過那個金蛋裏麵的聲音了。謎底其實一直就在我們的身邊。”


    莉帕絲連忙捂住臉,瞪圓了眼轉頭看向莉亞。她想“興師問罪”卻很輕易地被莉亞話語中透露的內容吸引去了注意力。


    “身邊?哪裏?!”莉帕絲忙問道。


    坐在莉帕絲她另一邊的喬治也同樣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莉亞飛速地瞥了眼喬治,猶豫了一瞬,又盯著專注地等著她述說詳細情況的一點也沒有避諱喬治的意思的莉帕絲看了一秒,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後方才接著將她知道的信息托盤而出。“是黑湖。我們寢室窗外的黑湖。金蛋裏麵的聲音就是黑湖中的人魚[1]的歌聲。”


    察覺到莉亞的那絲猶豫的喬治沒有在意,他隻是注視著一副全然信任他的狀態的莉帕絲微勾起嘴角輕笑了一下,然後便將關注點完全放在莉亞所說的話上麵。


    “這麽說來,要想聽清楚那顆金蛋到底在鬼叫些什麽還得和它一起在水裏泡上一陣子。”


    莉亞幅度很小地頷首算是讚同了喬治的話。然後她一臉凝重地看著莉帕絲繼續說道:“不過無論金蛋裏麵那些人魚具體是在唱些什麽,莉帕絲你第二個項目要完成的任務恐怕跟黑湖還有人魚脫不開關係。”


    “人魚?還有黑湖啊……”一直默不作聲的莉帕絲呢喃道。


    聲音越來越輕,莉帕絲周遭的一切聲響驟然飄遠,她的思緒也變得飄渺起來……


    這個謎底確實是一直在她們身邊,莉帕絲她竟然始終都未曾發現。


    因為不想被其他生物盯著睡覺所以她們寢室的窗簾都是拉著的。也許是窗簾的遮蔽導致莉帕絲忽視了與她近在咫尺的黑湖……


    又或許除了那麵遮擋視線的窗簾以外,她的心也蒙上了層厚重的紗,以至於她可以完全抹去黑湖的存在,安心躲避在自我構建的安全屋中不用去直麵對黑湖的恐懼……


    是的,恐懼。


    莉帕絲深深地恐懼著黑湖,恐懼著那不知何時會將她吞噬淹沒、令她窒息痛苦的黑湖湖水。一位注定與黑湖日夜相伴的斯萊特林居然會恐懼黑湖,這怎麽不令人感到荒唐和驚詫呢?


    縱然莉帕絲一直用盡全力掩蓋這件事,掩蓋到她自己好似都快要將這份恐懼遺忘,命運的軌跡卻還是會安排她與她一直規避懼怕的事物迎頭相撞。


    意外成為勇士後要麵對的第二個項目竟然跟黑湖有關……


    命運真的很會開玩笑啊……


    可是,除了直麵也別無他法了不是嗎?


    莉帕絲收韁思忖,暗吸了口氣,用平緩的語氣藏住心中的激蕩,行若無事地淺笑著道:“既然第二個項目跟人魚還有黑湖有關,那我接下來這個假期的主要任務就是找到在水中閉氣以及對抗人魚的方法。莉亞,謝謝你,真是幫我大忙了!”


    對於她真摯的感謝,莉亞給予的回應是伸出雙手,捏住莉帕絲的臉,“肆意”地“拉扯”了好一番。莉帕絲能怎麽辦呢?為了表示感謝隻是放任莉亞如此“惡劣”的行徑了。


    “比賽的時候要在湖底待很久,你確定你可以嗎?”莉亞一麵拉扯著,一麵神色認真又憂慮地開口問道。


    這出乎意料的發問令莉帕絲呆愣了一瞬。但也隻有很短暫的一瞬,她極快地反應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莉亞,堅定道:“黨蘭(當然)……”


    可惜由於臉頰被拉扯著,莉帕絲的發音變得含糊不清起來。她那原本偽裝出來的堅決態度也因此有了破綻。


    其實這隻是一個很微小很微小的破綻,但仍舊被聰慧細心又極其了解莉帕絲的莉亞捕捉到。


    “哦~是這樣嗎?”莉亞懷疑地輕哼了聲,鬆開了捏著莉帕絲臉頰的手,雙手抱胸,定定地瞅著莉帕絲。


    內心已經慌到不行的莉帕絲表麵上依然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她沒有絲毫逃避地回視著莉亞,大大方方地接受著她的觀察。


    兩人對視了大概有四到五秒,莉亞才終於先行將視線移開。“姑且相信你吧。”


    莉帕絲強忍住放鬆的欲望,依舊眼神堅定地看著莉亞,就差拿出魔杖立誓來證明自己堅決的態度。


    如此應對,莉帕絲才跨過莉亞的最後一道“考驗”,到底是解除了“危機”。


    “有什麽不能自己解決的困難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想辦法,別自己一個人逞強?知道嗎?”


    這才放下心來的莉亞的身軀終於不再緊繃,最後留下一句關懷的話語後,她便站起身來,步履款款地離開了。她重新回到不遠處的達芙妮和拉文克勞之間,再次加入了他們熱火朝天的討論。


    望著遠處莉亞完全沉浸與討論中的身影,莉帕絲這才有機會長出了口氣。


    不曾想這逃過一劫的表現卻被一直靜觀著她同莉亞後來的“交鋒”的沒有出言加入的喬治看在了眼裏。


    “莉帕絲,你……”


    啊!喬治還在她身邊!


    隻顧著應對莉亞,全然忘記身邊還有另外一位“難對付”的人物的莉帕絲剛剛鬆懈下來的身體又一次緊繃了起來。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著,趕在喬治將話語脫口而出時打斷了他,先發製人地控訴道:“你……你!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毀我發型的仇才沒那麽容易一筆勾銷呢!”


    回應莉帕絲控訴的一聲極其容易忽略的歎息以及又一次對她的腦袋的猛烈“襲擊”。


    “呀!喬治!你完了!”


    原本祥裝生氣的莉帕絲是完完全全被激怒了。因為莉亞的到來而休戰的兩人再次鬧作一團。


    待宴會結束,喬治送莉帕絲回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時,兩人…不,應該說莉帕絲這種不死不休的狀態才得到緩解。


    “想要一個人麵對事物也是一件好事,但是別逼自己太緊。還有,小兔子,記住——”喬治在離開前如此說道。“——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隨時隨地。”


    “嗯。”


    聖誕節的第二天晚上,門禁後,六樓的級長盥洗室。


    特地來此處練習遊泳的莉帕絲正抱著金蛋站在盥洗室中央大的宛如遊泳池一般的長方形浴池邊,搖搖欲墜地等待在浴池邊上噴著各種各樣顏色各異的混著熱水的泡泡浴液的鑲著寶石的金色水龍頭將浴池灌滿水。


    高高的房頂上掛著的點著蠟燭的豪華枝形吊燈投下的溫馨柔光打在莉帕絲臉上,致使她本就因為恐懼蒼白的臉看起來愈加沒有健康的血色。


    麵色較莉帕絲的還有糟糕許多分的是捧著毛巾靜候在一旁的渾身發抖的克利切。


    他是自告奮勇來協助莉帕絲學習遊泳的(不知道克利切他是從哪裏知道了這件事?或許是莉亞,也或許是喬治。)。說是協助,其實主要是防範、避免莉帕絲發生危及生命的意外時沒有人救助。在莉帕絲的強烈請求下,除危及生命的意外之外,克利切不能對她提供任何幫助。


    這樣的請求令出於各種原因不得不答應的克利切格外焦躁難安。他那本就衰老的麵容此刻也顯得異常的驚恐,驚恐到若是讓不知情人士瞧見了他們的狀況都要以為克利切是備受莉帕絲欺淩的家養小精靈,而莉帕絲則是欺淩弱小的危險人物了。


    然而事實上,莉帕絲的懼怕比克利切還要更甚,懼怕到她想立刻奪門而出。懼怕到她隻是站在溫暖的浴池邊就好似被莫須有的並不存在的湖水緊密地包裹住。


    那湖水死死掩住了她的口鼻,她的呼吸開始變得不順暢起來,四肢開始發冷,大腦被愈演愈烈脹痛和暈眩瘋狂襲擊著……


    她不能永遠軟弱地躲避下去!無謂的躲避隻會她所在乎的事物從她手中溜走!


    她必須要學會直麵自己的恐懼!


    依靠著這清晰的不可磨滅的信念,快要被恐懼壓的喘不過氣的莉帕絲才勉強沒有昏厥過去。


    “嘩啦嘩啦”的噴湧水聲下,頃刻間浴池就被灌滿了水,整個盥洗室彌漫著熱水升騰而起的霧氣。


    霧氣籠罩下,四周的所有物品——雪白的大理石地板、掛著亞麻窗簾的窗戶、放著鬆軟毛巾的牆角以及鑲在鍍金鏡框的躺坐在岩石上假寐的金發美人魚的壁畫等都全部變得朦朧飄渺起來。


    全身心都在與自身的恐懼作鬥爭的莉帕絲沒有注意到這個變故。直到溫熱的水漫過她的腳趾,她才如被火灼燒了一樣猛地回過神來。


    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氣後,莉帕絲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大腦的脹痛和眩暈也得以緩解,模糊的視野也逐漸清晰,僵冷的手指也恢複了力氣。


    緩過神來的莉帕絲先同克利切一同將水龍頭關閉,然後將金蛋擱在浴池邊的地板上。接著,她脫下巫師袍和粉色睡裙掛在放置衣物的衣架上。


    最後穿著黑色連衣裙式泳衣的莉帕絲脫去拖鞋赤腳呆站在浴池邊上,掙紮抗爭了許久後,她才貼著池壁緩慢地、緩慢地滑下浴池。


    滑下浴池的那一刹那,更加洶湧澎湃的窒息感瞬間將莉帕絲淹沒。勉強能夠到池底的莉帕絲緊貼著池壁,無力地抓住池沿不讓自己完全沉入水底。


    莉帕絲憑借著堅定信念強撐著。


    五分鍾左右的時間過去後,莉帕絲堅定清晰的信念模糊起來。待它從莉帕絲的腦海中完全抹去時,莉帕絲也終於放下無力的四肢,癱軟地融在了池水裏,任由暖和卻又不知為何冰冷刺骨的、五彩繽紛卻又黑沉沉的水將她吞沒。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鍾,莉帕絲影影綽綽地瞧見池邊有個身影。那身影似矮似高、似近似遠、似今似昨、似真似幻,頭痛欲裂的莉帕絲來不及分辨就浸入黑暗。


    等莉帕絲的意識從黑暗中逃脫,艱難地睜開眼睛時,越入眼簾的是著急擔憂的、不停地抹著鼻涕和眼淚的克利切。


    莉帕絲一麵耐心地安撫著被嚇得不行的克利切的情緒,一麵癱倒在克利切用魔法變出來的躺椅上休息。


    一段時間過去,休息足夠並成功安撫住克利切後,莉帕絲跑動了兩圈熱身完畢,再次來到浴池邊。


    她按壓住驚恐不已的心髒,深吸了口氣,再次滑下浴池。


    這一次,莉帕絲在快要力盡之前就靠著她特意留了那點氣力自己重新爬上浴池。


    畢竟溺水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多次體驗溺水的窒息感隻會令她意識深處對湖水的恐懼越來越深。她是來麵對恐懼的,又不是加深恐懼的,自然不能讓自己一直不斷地溺水。


    而且她也不願意再看見克利切擔驚受怕的樣子了。克利切是來幫助她麵對對湖水的恐懼的,可不是來加入她和她一起畏懼湖水的。


    如此安排下,莉帕絲第二次堅持的時間反而比第一次要稍微久一點,第三次又比第二次要更久一些。第四次時,莉帕絲堅持的時間比第一次還要少不少。於是,知道自己已經完全精疲力盡的莉帕絲就結束了今天的練習。


    這樣,在三強爭霸賽第二個項目開始之前,莉帕絲每天晚上都抽出一部分時間在級長盥洗室練習遊泳。


    一開始她隻能貼在池壁旁無法動彈,慢慢地她能扶著池壁來回走動,之後她便循序漸進地開始挑戰在水中閉氣。


    閉氣挑戰有一定成果後,莉帕絲又接著穩紮穩打地實行下一步計劃。


    在這一過程中,莉帕絲終於知曉金蛋裏麵的在陸地上聽起來刺耳的人魚歌聲具體是什麽意思。


    那唱的是:


    【尋找我們吧,在我們聲音響起的地方,


    我們在地麵上無法歌唱。


    當你搜尋時,請仔細思量:


    我們搶走了你最心愛的寶貝。


    你隻有一個鍾頭的時間,


    要尋找和奪回我們拿走的物件,


    過了一小時便希望全無,


    它已徹底消逝,永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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