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無法擁有對抗神明的偉力。


    即使是在遠古時期的傳說中,也從沒有出現過以凡人之身擊敗神明的先例。


    這不是一種教條的規則,而是肉眼可見的力量層次的差距…


    身為魯爾王國的王子,艾爾伯特對此早已有過切身的體會,但即使如此,他卻依然執著地等待著一個推翻現有神權的機會,即使必須為此奉上一生也在所不惜。


    沒有人知道他的計劃,更別說了解促使他走上這條禁忌之路的原因,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王子殿下長久的等待終於在數天前迎來了隻屬於他一人的“福報”。


    ——格裏溫·光冕的死亡遠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事實上,艾爾伯特王子對於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了解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他最初知曉此處根本不是通過諾德領本地線人的匯報…祈光教會內部的某些文獻上其實早就有了相關記載。


    在魯爾王國成立之後的百多年裏,太陽教會對於地下墳墓的搜索從來不曾間斷。


    盡管這些工作都是在暗中進行普通人無從察覺,但以此為內在動力驅使的重大事件卻塞滿了王國百年的曆史。


    奴隸製;


    開挖運河;


    地方貴族領地劃分;


    甚至是戰爭!


    許多被湮沒的曆史真相都能由此連成一條內部自洽的邏輯鏈。


    局限於人類的視野,艾爾伯特不知道其中的深意,但太陽教會和上層統治力量在這些事件中發揮的作用卻給了他足夠的參考依據。


    浸透著鮮血的檔案正無聲地向凡人們說明,比起人命,太陽神對這座古墓的搜尋工作顯然更上心。


    諷刺的是,為了不錯過任何可以給太陽神挖坑的機會,艾爾伯特不得不同樣在暗中關注這方麵的線索,甚至不惜為此使用了許多與教會相似的手段。


    這其中對自我底線的考驗自不必多說,即使身為王子,艾爾伯特也付出了許多常人難以承受的代價。


    所以當諾德省境內古代遺跡的消息在小範圍內曝光之後,王子殿下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促成了格裏溫·光冕的行程。


    站在艾爾伯特的角度,這位不屬於太陽教會的祈光係大法師不僅是試探虛實的最佳人選,其半黑半白的身份背景更給了他充足的操作空間。


    為了進一步了解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與太陽神雷諾之間到底存在怎樣的聯係,艾爾伯特刻意沒有將相關情報向接受了探索指令的格裏溫全盤托出,反而以提前支付定金的方式,將沾有太陽神氣息的“神聖庇佑法杖”交給後者使用。


    因為在他看來,太陽神這麽多年一直在追索地下墳墓的理由不外乎兩種可能。


    其一,這座墳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增強神明的力量,所以如果神聖庇佑法杖能在格裏溫探索古墓的過程中發揮額外效果,那麽艾爾伯特就必須想辦法阻止相關情報傳進太陽教會的耳目。


    其二,地下墳墓對太陽神而言是一種潛在的威脅,那麽一旦墳墓的主人感應到法杖上沾染的太陽神氣息,格裏溫等人一定會遭到真神層次的致命打擊。通過他們的生死,艾爾伯特就能大概把握納薩力克的態度,繼而進一步評估是否存在對抗太陽神的可能!


    ——既然凡人無法對付神祇,那麽自然隻能因勢利導仰賴其他同等層次的存在。


    在發現納薩力克的存在之前,王子殿下本來就做好了挑撥離間引起太陽神與其他神祇之間衝突的打算,如今地下大墳墓的主人若是本身就與雷諾存有什麽私怨,艾爾伯特當然甘願充當一回帶路黨,為太陽神的宿敵增添幾分勝算!


    抱著這樣的念頭,擺在艾爾伯特麵前的問題就變成了如何才能與地下大墳墓中的神秘存在建立聯係。


    如果以對方本身是和神明同等的偉大存在為前提,那麽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使用念誦尊名或舉行祈禱儀式之類的方法。


    但根據王子殿下長久以來的調查,諾德省境內最近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麽新的密教信仰,就算偶爾搜集到了一兩條來路不明的奇異禱詞,也很難保證一定指向艾爾伯特希望溝通的那位偉大存在,盲目舉行儀式的風險與收益明顯不能讓人滿意。


    所以王子殿下轉換思路,在確定格裏溫極其小隊全部身亡之後仔細徹查了探索行動前後諾德省境內發生的其他變故,並嚐試從其中找出與納薩力克開啟存在潛在關聯的那一部分。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父神與工具倫之間建立起合作關係不過是一個月以內的事情,而重啟地下大墳墓與索倫這段時間的行事基本處於平行狀態,從兩者之間的關聯性下手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查出什麽端倪。


    好在,對於困難有著充分估計的艾爾伯特並沒有因此輕易放棄。


    在了解到本地的亡靈密教骷髏會曾對獅牙堡的某位宮廷法師發起暗殺,卻被對方輕易反噬之後,王子殿下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太尋常的味道。


    說來也巧,對於這位年輕的法師,艾爾伯特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作為被太陽教會與新貴族迫害的舊貴族後裔,索倫的真實身份在當權者眼中本來就是存在“原罪”的。


    也因為如此,當他一直以來在魔法學院使用的假身份遭到懷疑之後,紅衣會內部的某些成員自然對他產生了敵意。


    對於這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與會的大人物們自然不至於親自下場殺人滅口。於是在經過一些簡單的利益交換之後,抹除這個潛在威脅的任務被掛在了身為書記的王子名下。


    先前艾爾伯特讓格裏溫將索倫一並帶入地下遺跡秘密處決,除了借刀殺人之外其實更多是為了避免光冕對自己真正的目的產生懷疑,但也因此讓王子對索倫的基本情報有了一些了解。


    這位d級的魔法學徒雖然向來小心謹慎,身上還裝備了一些來源於舊貴族遺產的特殊魔法裝備,但光憑這些似乎還不足以達到之前遇襲時展現出的超凡戰力——這一點,甚至格裏溫本人也親自確認過。


    換言之,在離開首都魔法學院之後的幾個月裏,這位學徒的實戰能力反而獲得了長足的進步…對比普通法師的成長路線,這無疑是非常不合理的。


    更奇怪的是,對於被編入古墓探索小隊的事情,索倫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麽抵抗情緒。


    如果從結論反推,這到底是因為他自認無法對抗l級的上位法師而自暴自棄,又或者他有自信在進入納薩力克之後借助地利反敗為勝?


    問題分析到這裏,邏輯鏈條似乎已經逐漸清晰起來。


    王子殿下看到了某種微妙的可能性,這才果斷在此後紅衣會舉行例會時主動擔下了這次率隊前往諾德省的責任。


    而現在,情報中目標人物索倫的“好友”法仁佳竟然也恰好出現在地下墳墓附近的一支走私商隊中,艾爾伯特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天賜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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